第044章 终是妥协
“我~走了,珍重。” 她踮起脚,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快速转身跑开; 他呆呆地伫立,目送那红霞飘远,消失在视线之外…… 回到教室,中信的面色很差,面对同学投来的异样眼神,他只是将篮子往课桌上一放,招呼了一声:“过节了,我姐亲手包的粽子,你们吃吧。” 很快,竹篮见底,现出一封信和一包茶,中信急忙拿起,迫不及待地打开,却见折叠的宣纸一张,暗红的存折一个,温润的玉坠一枚。 宣纸打开,只有孤零零的一首词: ------------------------ 钗头凤·相见晚 池柳弱,懒风惑,月照谷场空意落。 茶斟满,心却残,执毫墨宣,无人可遣。 盼,盼,盼! 严慈托,翁婆辍,媒妁频频奈何懦。 二十年,相见晚,信信红妆,了了痴缘。 算,算,算! -------------------------- 字字凄怨,句句撕心,他懂她一如她懂他,他的精气神瞬间殆尽,整个人瘫软了下来,脑袋垫在课桌上,双手却是无力地下垂着…… 下了晚自习,中信回去后,再无往日的欢颜,他眼神空洞地躺在床上,痴痴傻傻地盯着天花板。 知昔觉察有异,忙跟了过来,一边开灯一边问道:“小弟,怎么了?不舒服?” 见中信没有回复,知昔走过去坐在床边,本想摸一摸他的脑门,却看见了枕边的信笺,她拿起一看,心中立时明了。 知昔轻轻拍着弟弟的胳膊,柔声问道:“她去找你了?” “姐,我难受!” 知昔叹息一声,不再追问,只是默默地陪着,手不紧不慢地拍着…… 好容易混到了高三,选科时,尽管家里哥姐都是文科,中信也偏好文科,他却任性地选择了理科。 第一次摸底考试,中信的总成绩全班垫底,数学更是倒数第一,120分只考了42分,而班主任偏巧就是数学老师,他当众大发雷霆,并丝毫不留情面地将试卷扔在了地上,近乎羞辱地狂吼着。 “顾中信,你还有脸坐在那儿,把试卷捡回去,挂在床头,每天拜一拜!” 中信回去后,当真把试卷贴在了书桌前的墙上,默默审视了半天后,又拿出了那张宣纸,一遍一遍地看着,泪眼朦胧,乘着情醉,提笔和上了一阙: ------------------------- 钗头凤·心尘厚 挽红袖,踏轻舟,拙茶挑杆不钓愁。 研徽墨,书院落,一人在侧,谁人言错。 诺,诺,诺! 佳人旧,心尘厚,言懦何敢邀对叩。 情落寞,眼婆娑,心霞不再,信心啄灼。 过,过,过! --------------------------- 中信将宣纸也贴在了试卷旁边,抬望眼,墨迹晕开处,淡若风荷…… 眼泪依然是止不住的流,渐渐地,无声的抽泣变成了失声痛哭…… 听到哭声,知昔慌慌张张就跑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 “姐~我……” “小弟,不哭,不哭,姐在呢!乖~”知昔搂住弟弟,一如小时候那般,轻轻地拍着,摇晃着…… 深感于心而情郁难舒,中信嚎啕大哭起来,几年了,他的心里堆积了太多太多,这一回,他总算彻底放开了…… 痛痛快快大哭一回,整个人轻松了,之后的不好意思,摸摸头不就行了! “姐,明天帮我请个假,我以后都不上早自习了。” “你这是搞什么呀?”一头雾水的知昔,虽然很惯着弟弟,可还是想知道怎么回事儿。 “另外,有点儿小麻烦,”说着,中信拿出一个存折,苦笑着说:“她给的,五千块,你帮我想办法还给她吧。” 知昔还是被震惊到了:“五千?这么多啊,我一个月工资加奖金还不到二百呢!这丫头,唉~” “看看,我填的。”中信指了指桌前的墙壁,似乎在炫耀。 顺着中信手指的方向看去,知昔读懂了,她的心很疼,小弟的心里太苦,太累了,她不无惋惜地说道:“你不学中文可惜了!她也可惜了!” “可惜吗?”中信淡淡地说道:“我没觉得可惜,诗文害人啊!我当时选理科确实是故意赌气的,现在看来,也算是歪打正着,文字游戏带不来科技进步与实业兴盛,缺乏了经济基础,做个酸文人等着饿死吧。所谓家族与宏愿,不过是自我的背负罢了,没有实力什么都是假的。”
中信停顿了一下,神情郑重地说道:“我要开始学习了,我要考大学,我要离开这里!” 知昔闻言,揪着的心舒展了些,也许考上了大学,离开这里,弟弟的心就不会那么沉重了。 “行,明天我就去找你们班主任请假,你早点儿睡吧!” 知昔并不多做他想,她满口答应着,反正弟弟的心放开了,这才是最值得庆贺的事情。 知昔离开了,中信那看似决绝的眼神又暗淡了下来,他拿出了那枚玉坠,不断地把玩,心思又一次飘远: 那玉坠是团云朵,入手微凉,却也温润,通体奶白无暇,雕工却极为节约,仅是寥寥几笔勾勒,却成飘忽的灵动。 中信自语:红妆已入心,从此冷如冰,人间无纯色,最是一人轻。 中信叹了口气,将玉坠小心地包裹好,放进了抽屉的最里面,不是不想看到,而是那玉坠已然不是石头,而是一滴偌大的眼泪,他接不住,也擦不干,他只能将她封存在心里最深处,那个轻易触碰不到的地方。 抬望眼,又见墙上那两阙钗头凤,分明就是历史的重演,而时代已然不同,今日非比往昔,却终是顺从地妥协,似乎,那一丝抗争的念头刚刚生成,便是最大的不孝了! 他苦笑着收敛全部的表情,那张稚气的脸庞渐渐变得风轻云淡,仿若看破世间的一切杂乱,他再次提笔,也不再顾及什么词牌,而是随心游走,恣意狂情: 一曲钗头凤, 越千年,惜唐婉, 咫尺故天,寻她千遍,终未现, 谁人不轻狂,哪个不顾盼,枉少年, 可叹,可叹,半间幽室两处梦残,无人怜! 昔日只可忆, 纵又见,惹愁怨, 红袖或牵,香茗有咽,心难关, 问道寡清欢,问佛苦海边,断尘缘, 可笑,可笑,寻了大儒拜了先贤,化了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