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降下云端
天凉好个秋,寒露不言休。 老田夫妇也搬了过来,就在那个小厨房里支起了床铺。 原来,在老田的多方运作下,田禾的工作安排好了,老家文化局下属的落魄单位,但有事业编制,至少工资是旱涝保收了。 因为户口和成绩的双重因素,吴艺附中对田苗关上了大门,她只得回去上了普通中学,那把二胡也没带走,算是认清了艺术道路的坎坷。 吴艺似乎没什么可留念了,老田也随之离开了吴艺,他准备大干一场了,带领着家乡的工人专心搞起了装潢,洪兰则负责这票人马的后勤保障。 中信的日子,按部就班,不出差时就呆在小窝里,和田冰一起喝茶弹琴。久而久之,《阳关三叠》的第一叠,他居然也能弹得有模有样了,并时常自我陶醉在古韵中,对于那形似汉字的古琴谱,他也能看出其中的门道了。 渐渐地,看着大家皆有事做,田冰有些坐不住了:“中信,我想找个工作去。” 中信停止勾挑琴弦,转过身看着她:“哦,你想做什么?” 田冰低头轻语:“服务员、营业员什么的,我想应该可以吧。” 中信坏笑着来到她的身边,轻佻地用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左右端详着:“太可以了,不过,我的老婆又岂止能干这些,你可不能妄自菲薄啊!” “可我确实什么都不会呀!”田冰的情绪很是低落,甚至有点儿沮丧。 “No,No,No,如果你什么都不会,那些本科生就更加不会了,你可是教过他们的人呐!你仔细想想,他们的水平和你相比该当如何?”中信送上鼓励的眼神,可怎么看都觉得不太正形。 “要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是啊,整个工作室,单就动手能力来说,从学生到教授,他们哪一个也没我会得全啊,翻模、盘筑、围片、注浆、拉坯、修坯、施釉、烧窑,我都会啊,而且,除了我老师,就我一个会做紫砂壶。” 说起专业来,田冰如数家珍,情绪迅速高昂了起来。 中信认真地说道:“就是嘛,你都掌握了这么多的技能,怎么还说什么都不会?宝贝儿,你要时刻记着,你一直都是最棒的,你的离开是吴艺的损失!” “嗯,是啊,我老师一直想劝我留下来,她说她也快退休了,现在实践课这一块也没人接手,我这一走啊,工作室基本上算是青黄不接了,好多实践课就开不下去了。” 田冰的情绪有些低落,吴艺的工作不值得留恋,工作室却有她不舍的情结,不仅是对陶瓷的喜欢,更是一份自身价值的证明,可不离开又能怎样呢?那儿永远也不会为她破例,更不会真心地接纳她。 “老婆,别多想了,最近,我一直在反复地思考,到底什么才是艺术?” 说着,中信站了起来,他的情绪似乎被点燃了,田冰仰面安静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因为她知道,他肯定是又要长篇大论了。 “一句诗词、一件手作、一段音乐、一把茶壶、一个拟态……只要被赋予了灵魂,能把心念传递出去,能被大众感知到,皆可称为艺术。而那些喋喋不休、耳提面命的传授,只是教条,或为科学,需要理性的思维及缜密的逻辑,而艺术却是感性的偶得与天性的迸发。” “古往今来,真正的艺术大师,有几人是真正的科班出身?但凡能有所成就,哪个不是历经坎坷,对人生有了深切感悟之后,才留下的不朽之作呢?就拿华彦钧先生来说,他创作的《二泉映月》是绝对的经典吧,可他呢,不就是在走街串巷的过程中,因生活潦倒至极才有感而发创作的吗?如今呢,看那高高的艺术殿堂之上,凭借演奏此曲而衣食无忧的人有多少啊!不就是因为他们会数学懂英语有学历吗?艺术源于生活,人人都可以是艺术家,只要对生活有自己的感悟,哪怕做一盘菜,拖一次地都可以是艺术。” 中信那激情四射的演说,传递的却是nongnong的爱意,更有尊重、疼惜与鼓励,田冰又岂能感受不到呢?她情不自禁地扑到他的怀里,有点儿想哭的感觉。 “等等,你放开我,女孩儿家家的,要矜持,懂不懂?”中信说着玩笑却是紧紧地抱住了她。 “不放,我就要抱着你。” 中信用力将她抱起,送到了床上,还贴心地叠起两个枕头,扶着她轻轻靠上去,才又问道。 “好了,你先歇着,不要影响我的思路嘛。对了,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你说人人都是艺术家。”田冰凝视着眼前的他,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眼前的他更多了一丝梦幻色彩,居然让她再次怦然心动了。 “对,就是这句,人人都是艺术家。”中信略一思量,继续说道:“我突然想到,我们为什么不能开这个先河呢?”
“你想做什么呀?”田冰不解地看着安静下来的中信。 “我在想,你以前教的学生,毕竟他们都是极少数跨过门槛,进入艺术殿堂的大学生。为什么不能让更多的人,都能自由地学习这门艺术呢?他们的梦,还有你的梦,不就都能圆了?不论是为了情怀,还是为了传播,亦或是商业元素,都值得干它一票了!” 中信说着说着,一股匪气就流露了出来。 田冰很无语地白了他一眼,明明说的是很认真很带感的事情,最后却偏偏来这么一句,硬生生把美好的氛围给驱散了。 “朋友,敢不敢跟四爷玩一把呀!” 说完,中信满面坏笑着,放肆了大手,暧昧于山峦之间…… 田冰绣眉微蹙,似乎陷入了沉思,已然忘记了阻止他的轻浮。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你想怎么做?” “咱们开一间私人工作室,谁都可以来学习,支付些许材料费与工时费就可以了,不用考吴艺,就能得到你的传授,让高雅艺术落下云端。” “能行吗?你当是学厨师啊!”田冰疑惑渐消,顾虑却又升起。 “那个John,以前会吗?” “不会,他一点儿基础也没有,仅仅是喜欢而已。” “这不就对了嘛,我也是看了他做的茶壶后,才萌生这个念头的,他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外都能行,咱泱泱大国的炎黄子孙难道就不行吗?” 田冰郑重地点了点头,基本的信心初步建立起来了:“那行,明天我们一起找一下枯斋兄,也听听他的建议。” “行,我看这天色不早了,娘子,咱就安歇了吧!”歪嘴的戏腔响起。 看着这个时而严肃认真,时而又很没正形的男人,田冰再次无语了。 中信起身来到窗前,外面已是一片静寂,偶尔传来几声啼鸣,那是落单的鸟儿在呼唤同伴;楼上隐约传来了欢闹声,肯定又是某个小子胡了把大牌,在那儿嘚瑟呢。 中信恍若未闻,他轻轻地拉上了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