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的预感得到了应验，从砖房的窗户里传来淡淡的烛光，尽管隔着层窗纱，但幽幽的火光依然直达我的内心——还有人活着，真好。

    也就是在我意识到屋子里有人的时候，烛光熄灭了。我很好奇，但还是礼貌地上前敲门说：“请问里面有人吗？能借点水用吗？”

    屋子里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动静。

    “喂！请开开门，我的朋友受伤了，他需要救治，我只需要一点点干净的水。”

    依然没有回音，我觉得奇怪，猛地敲了两下门，几乎哀求地说：“求求你们了，请给我点干净的水吧！”

    我不停的敲门，也许是把屋子里的人惹恼，只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滚！我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

    吃了个闭门羹，我顿觉不甘心，任不停地敲着门：“求求你了好心人，就给点水吧，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

    屋子里再也没有了声音，任凭我怎么央求，任凭我疯狂地敲着门。

    想到林霄还在痛苦中等待着，所有人的希望都在我的身上，不能就这样空手回去啊。于是，我开始变得焦躁不安，脾气更加暴躁。我用脚猛地踹向木门，咬紧牙关晃动着门把手，甚至搬起石头砸了起来，即使我认为这是违法行为，但没有什么比得上拯救我的同伴重要的事情了。

    不知在那里折腾了多长时间，体力不支的我总算是累爬下了。我忽然觉得浑身刺骨的冰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接着大脑开始嗡嗡作响，胸口烦闷，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我自知在发烧后一直逞强，靠药品和意志撑到了现在，可我不是超人，没有金钢不坏之身。

    于是，我离开了那个地方，步伐蹒跚地往回走。

    夜如此的黑，黑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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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也忘记自己究竟在哪里倒下。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我躺在担架上，身上盖着雪白的毯子。我的身下在晃动，耳边隐隐传来发动机的声音。微薄的意识告诉我，自己在辆车上。

    有些头疼，四肢酸麻，浑身无力，我哪怕连撑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迷迷糊糊中蠕动着嘴唇，喊着同伴的名字。

    不一会儿，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我朦胧视野中。他戴着口罩，戴着眼镜，戴着圆圆的帽子，然后拿注射器在我手臂上打了一针。

    车颠簸的更加厉害了，但时不时又停下，我满鼻子的汽油味儿。

    等我终于有了一丝力气的时候才留意自己的周围。这应该是辆大棚卡车，我的左手和右手边坐着两排人，他们都是相互挨着静静坐在那里，随着车子上下颠簸，好像一尊尊蜡像，没有动作也没有表情。我努力想看清楚他们的容貌，期待其中能看到同伴的样子。可该死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车子不知道停了多少次，也不知道开了多长时间。我喊着同伴的名字，没有人在乎我在说些什么。期间，只有那个带着口罩的男人每隔一段时间为我打针，而我也慢慢的拥有了能支配自己身体的感觉，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于是我开始回忆，回忆那晚发生的事。

    林霄受伤了，我出去给他寻找干净的水，然后我找到了一户人家，他没有开门，我走了，然后，然后，然后……我压根就不记得自己去了哪里。

    我原本在一片荒野中，后来走到了一亩田里，然后走上了高速公路。等等，高速公路！

    ——我在高速公路上！

    外面突然变得异常的吵闹，车子停停走走，有段时间甚至停在原地熄火了。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我隐隐觉得自己所在的地方就是大家一直期待的救援队。为我打针的人是救援队的随队医生，而坐在我两侧灰白色的人，则是同我一样的难民。

    我得救了。

    可是，我的同伴们呢？

    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伴随着的还有玻璃破碎的清脆声和刺耳的摩擦声，然而车内却出奇的安静，除了耳边阵阵婴儿的啼哭声。声音好像是针清醒剂，把我的思绪唤醒。

    这就是灾难，近在咫尺，真正需要的救助的不只是我和我的同伴，还有那么多希望，和对未来有希望的人。而我只是洪流中渺小的一粒，更何况现在的我，脆弱而单薄，经不起任何风吹浪打。

    我缓缓吐了口气，合上眼，不去想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