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朝雨暮雪在线阅读 -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秦薄厚说:“跟周来祥去喝酒了。【】有茶没?”赵金凤说:“有,我去给你倒。”说着,转身进屋倒茶,一面问道:“他把小岭拉哪儿去了?”秦薄厚说:“他说没有拉小岭,是小岭跟着他去的,在他家里坐了会儿,就回学校了。”说话间,走进堂屋,忽想起秦薄忠,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说:“薄忠,上屋里来,我跟你说个事儿。”秦薄忠说:“就搁外面说吧,外面凉快,不憋闷。”赵金凤轻声说:“来的早了,叫他上屋来也不来,问他啥事儿也不说,就坐在枣树底下等你。”

    秦薄厚没言语,等赵金凤倒好茶,端着茶杯来到枣树下说:“先说你的事儿,等我干啥?”秦薄忠将凳子让给秦薄厚,开口说话之前先习惯性的吭一声,方才道:“大哥你坐。”秦薄厚说:“我不坐,你坐吧。到底啥事儿?”话犹未了,赵金凤搬来一个小凳子,往秦薄厚跟前一放,并无言语,回到堂屋接着纳鞋底,但两只耳朵却支棱起来,准备时刻捕捉两兄弟的谈话内容。秦薄厚在小凳子上坐下,抿一口热茶,又问:“究竟啥事儿?”

    秦薄忠一边坐下一边说:“也没啥事儿。”秦薄厚说:“没事儿你一直等我到现在?”秦薄忠说:“就是有点小事儿。”秦薄厚着急道:“那你说呀!”秦薄忠说:“大哥,你能不能先借给我点钱,我没钱了。”秦薄厚正要答应他,想起章早立的话,说道:“你不是才赢百十块钱么?”秦薄忠说:“哪是才赢的,是吃上午饭时赢的。”秦薄厚说:“就算是吃上午饭时赢的,这才半天的功夫,你可都花完了?”秦薄忠说:“没花完。”秦薄厚说:“没花完你来给我借钱?”

    秦薄忠说:“又都输给人家了。也不知道咋真背,自从大章走了,一盘也不糊了,早知道这样,就不跟他们来了!”赵金凤走出来说:“早知道尿床,你还一夜不睡觉哩!可别怪嫂子说话难听,你就不能往正道上混,不跟他们来了么!好好的一个家,看给你糟蹋的,连个猪窝都不胜!就你这个样子,哪个女人愿意跟你!”秦薄忠气恼道:“我跟俺大哥说话,哪挨着你了!”将赵金凤噎得直翻白眼,暗恨自个没囊器,明知他是个不解话的半吊子,还把不住劲出来说他。

    倘若搁在秦薄厚清醒的时候,听到秦薄忠的这种话,秦薄厚顶多皱皱眉,以此表达对这个弟弟的不满,但眼下的情形是酒精脆弱了他的理智,使得他完全不去控制心头的怒火,将茶杯顿在地上,怒声斥责道:“混账东西!你大嫂说你,还不是为你好!搁人家再也不说你!嘴痒了往树上caocao,也比说你强!以为你还是个稀得说的人么!”赵金凤忙说:“咦,小岭他大,你使真高的声音干啥,光恐怕人家听不见是咋地!有啥话,不会慢慢说么!”

    秦薄忠鄙视她道:“别搁这儿充好人!”赵金凤忍无可忍道:“你再是个混眼够吧!咋不分好赖话哩!”秦薄厚腾地站起来,抬手指着院门口说:“滚!别再往我家里来!”秦薄忠拧着脖子沉默半天,咬牙狠声道:“爱借不借,我就不信真大一个秦家湾,我还借不来钱!”说罢,站起身来,抬脚就走,却无意间踢翻了茶杯。赵金凤听到嘡啷一声脆响,惊诧道:“咦,啥东西掉地上了?”秦薄厚半天才反应过来,淡然道:“能不是他把茶杯踢翻了!”

    赵金凤埋怨道:“你也是的,茶杯不拿在手里,搁地上干啥!”说话间,忙去地上找到茶杯,又去暗淡的灯光里仔细查看一番,见它完好无损,心中稍感宽慰,不过却为那杯茶感到惋惜。一时将茶杯放到屋内,走出来说:“你就这样叫他走了?”秦薄厚说:“还能咋样?”赵金凤说:“我是怕他到外面到处摆理,说咱两口子咋着咋着对他不好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咱两口子苛薄他了哩!”秦薄厚说:“你也是的,他来借钱,甭管多少,你拿给他不就中了么,为啥非要等我回来哩!”赵金凤满腹委屈道:“看看,还是你弟兄俩亲不是!”

    秦薄厚没言语,愁眉苦脸的站在那儿。赵金凤继续道:“你一回来我就跟你说了,就怕你摘我的过,到头来还是我落不好!叫他进屋他不进,问他啥事儿他不说,就坐在那个枣树底下,又不能拿根棍撬开他的嘴,又不能钻进他的肚子里看看他究竟想的啥,你说我能有啥办法!他浑人一个,说些难听的,我就忍了,不跟他计较,你也来说三道四的,我就该受你弟兄俩的呀!”说着,淌下委屈的泪水,经暮秋的夜风一吹,感觉冰凉冰凉的。

    由于她背对着光站着,秦薄厚没有看到她流眼泪,也没注意到她的面部表情,只是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她的委屈和伤心,以及对他的不满和失望,觉得对不起她,心中充满了对她的愧疚,只是还没来得及对她说声对不起,脑海中蓦然想起一事,急忙抬脚往外走。赵金凤误以为他因受不了她的两句怨言而心生厌烦,跑出去躲清静哩,心中更加的悲伤了,由悲伤而生恼怒,恨声道:“有本事你就死在外面,永远别进这个家门!”

    秦薄厚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匆忙跑出院子,一面往东跑一面喊:“薄忠,你给我回来!”赵金凤见他跑出去不是为了躲清静,而是为了追赶秦薄忠,心中的误会又增加的一层,只觉得一颗心好似给冻结了一样,暗叹一声说:“做了二十年的夫妻,终究还是抵不过他弟兄俩的亲情!”说罢,兀自愣怔了片刻,有气无力身心俱疲的回到堂屋东间,仰面躺倒在床上,于是便又惊扰了顶棚上门的老鼠,只听得呼隆隆一阵响及几声吱吱惊叫,随后整个世界都如死一样的沉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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