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滴答滴答，灵魂在苏醒
耳边似乎有风吹过，风声呜咽凄厉无比，而后变成沉闷的咚咚声，仿佛敲响的战鼓。空间里皆是灰白色的光团，大小形状各异，像一团团蠕动的水母。 忽然，黯淡的光团开始变得明亮，然后它们开始颤抖，开始以更快的速度弹动，最后甚至开始高速飞舞，咚咚的闷响渐渐变小，直至消失，最后只能看到那些惨白的光团在沉默地上下翻飞。 “啪”，只听见一声很轻微的脆响，就像肥皂泡破裂，或者像是捏爆了塑料泡沫包装纸上的一个泡泡，更像蝴蝶破茧。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醒了过来。 随着这声脆响，那些飞舞的明亮的光团似乎收到指令一般全部都停了下来，然后光团上开始飞出纤细如发的光丝，它们开始互相联结，当无数光团都被更多的光丝联接起来之后，一道微弱的蓝色光晕从某个光团上微微一闪！ 霎时间，在这处不知名空间的无尽混沌中，所有的光团都开始一起闪烁！一波接一波，蓝色光晕变得越来越亮，闪烁的频率越来越高，如果仔细听的话，那声音，就像一次比一次更强的脉搏！ 唐子阳猛地睁开了眼睛，还没来得及看见什么就狠狠的吸进了一口腥臭温热的河水，仿佛有一道火线从鼻腔和气管一路烧到了肺叶，本能驱使之下他猛地想要站起来，但是他却没能做到，扭曲的车架和破碎的座椅将他死死卡住动弹不得。 不过好在虽然没有站起来，但这么一动弹他还是把头伸出了水面，在猛吸了几口空气之后他才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胸腔里就像被塞进了一把点燃的茅草，每一个肺泡似乎都在被灼烧。 咳了半天吐出几口水之后唐子阳才慢慢地恢复了一些意识，但是脑子里依然在嗡嗡作响，视线也模糊的厉害，他的眼镜早就不知道被震飞到哪里去了。但是他能看到的是，到处都在燃烧，到处都是翻滚的浓烟，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烟味。 不远处公路上有好几辆车已经烧到火苗渐弱，他借着火光勉强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他被卡在小货车的驾驶室里，而小货车侧翻在一条小河的浅滩上，如果这玩意现在还能叫小货车的话，他半边身子浸在水里。唐子阳先试着活动了一下四肢，好在并没有断，都还能用。 然后他挣扎着解开了安全带，卡着他的座椅和车顶的钢板之间正好形成了一个小空间，几番努力之下，唐子阳顶开了恰好刚刚压在身上的钢板和座椅碎片，艰难地从货车残骸里爬了出来。 不知道在潮湿的河岸上躺了多久，唐子阳脑子里的嗡鸣声才开始渐渐消失，他摇晃着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那团浸在水中的废铁，心中生出了强烈的庆幸感，“真是老天保佑，大难不死！” 唐子阳先粗略的检查了一下自己，似乎并没有受伤，然后他眯着眼看了看四周，确定了方位之后看向自家的方向，只见那里也已经是火光一片。 他脱下已经破烂不堪的T恤浸湿后捂在了鼻子上，先去看了翻倒在不远处的几辆车，虽然车子摔的比较惨，但比较令人高兴的是里面并没有人，还能看到有人爬出去的痕迹。另外几辆已经烧着的车他没敢过去看，当然他怕的并不是爆炸，而是可能会看见的一些更可怕的景象。 等到体力略微恢复一些之后，唐子阳拖着蹒跚的步伐向着自家的方向走去，他想要亲眼去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沿路上焦糊味越来越重，越往前走燃烧的东西越来越多，就在温度高到他不敢再往前走的时候，路边一棵断了的树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在隔离带后一棵不算细的大树，上半部分已经不知道被炸到哪里去了，只留下一个差不多半米高的树桩，断茬处已经被烧焦。 唐子阳看了一眼那根烧焦的树桩，又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过来的方向，然后再回头去看那个树桩，这样反复几次之后，他突然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始不停的喘息。 这是当时他看到那道巨大光柱的地方，就是在这里他亲眼看到了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可是，这怎么可能？ 这里距离他爬出来的那个地方足足有三百多米！去你妈的劫后余生大难不死，试想一个人被爆炸冲击波连人带车拍飞了三百多米，那辆车已经连摔带烤变成了一团废铁，自己居然活了下来！？ 回过神来的唐子阳倏地从地上弹起来开始把自己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光着的上身没有一点伤痕，哪怕是一点点擦伤，裤子被划出了好几个大口子可是两条腿上依旧腿毛飞扬不见一点受伤的痕迹。 “真是见鬼了！”反应过来的唐子阳颤抖着声音骂了一句，越想越怕，突然他似乎想到了更可怕的事情，然后拿起还湿着的T恤捂住鼻子转身掉头就跑，好歹是学过高中物理的人，他的脑海里直接炸出了一朵恐怖的蘑菇云！ 在经过那辆已经看不出原形的浸在水里的小货车的时候唐子阳已经快要吓得哭出来了，那辆小货车的车架已经被烤成了灰黑色，驾驶室被巨大的冲击力直接砸扁，主驾驶的位置隐约能看到一个被从里面顶出来的一人多高的空间，唐子阳之前就是被卡在那里面！ 东边的天空已经鱼肚白，再想想自己醒过来时喝的那口水，傻子都能想到他有可能夹在两层钢板和一堆玻璃渣子里面几乎在水里泡了一晚上！还是脸朝下的那种！ 他现在只想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然后找个地方好好想想自己为什么没死！为什么他妈的没死！ “老子不会是已经死了吧！”，唐子阳在想到看过的某部老古董电影后脑子里已经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唐子阳满心惶恐地朝着市区方向跑去，虽然那里一片黑暗，但他觉得那里才有光明。 或许是太过害怕，唐子阳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上似乎有了点细微的变化，比如他身上之前在黑市打拳而留下的一些伤疤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的消失。 再比如，一些很微妙的东西正在悄悄地开始影响他的意识，就像他会在大难不死之后分析出他没死这件事情非常不合理，所以他开始害怕。 可是正常人谁会这么想呢？ 黎明时分，一直在奔跑的唐子阳终于碰上了他醒过来之后看见的第一拨逃难的民众，在确定那些人还能看见自己之后，唐子阳终于确定自己确实还没死这个事实。 不过此时他心里的那种莫名恐惧感已经消失了大半，唐子阳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看着昔日繁华的市区在黎明前的黑暗里一片混乱，成片的汽车撞在一起，到处都能看到血迹，惊慌失措的人们聚集在一起，脸上写满了恐惧，到处都能听到女人和孩子的哭喊。 一些超市和商场已经被打砸和哄抢，事态远比唐子阳想象的要糟糕。好在不久之后唐子阳便看到了前来维稳的军队和警察，想必局势应该会很快被控制住吧。 唐子阳站在满目疮痍的金城街道上，抬眼看了看东边。 远处天空上那层淡淡的紫色几乎要被晨光冲散，天气依旧是那么晴朗。 可是这一天注定没法美好起来了。 步行横穿过混乱的市区，唐子阳到达城东大学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由于学校还没有开学，并没有多少人的大学校园相比外面要好很多，唐子阳裤兜里的寝室钥匙居然没有丢，所以现在偌大一个金城他也就仅仅剩下学校寝室可以落脚。 躺倒在自己床上的时候唐子阳几乎瞬间就沉沉睡去，粗略估计一下，现在离他被炸飞已经过去快二十个小时，连续的精神刺激和不间断几十公里的步行已经榨干了他最后一丝体力。 他做了个梦，梦到了一大片飘在虚空里发着蓝光的光团，他躺在像棉花一样的光团上面，而四周一片漆黑，唯有黑暗虚空的最上方有一丝光亮，那是一条很美很美的，散发着暖暖白色柔光的光带，像一条河一样，离他很近，但是似乎又无比遥远。 黑暗的寝室里，一个个蓝色的光点伴着唐子阳的呼吸，从他的额头生出，然后变成细细的蓝圈扩散至他的全身，周而复始，如同钟乳石上的泉水滴入平静的水潭，激出一圈圈好看的涟漪。 滴答，滴答，灵魂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