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1:帝王星象,气吞万里如虎
陆泽双手交会置于胸前,对着面前老人缓缓行礼。 这位陆家老祖宗已然对陆泽展现出来了极其真挚的诚意,哪怕陆泽在乾州上成功压过了徐凤年一头,但正如陆费墀刚开始所言,北凉相较于目前的陆泽来,无疑是个更好的联姻对象。 因为那边的世袭罔替已成定局。 而陆泽在后面需要走的路还有很远。 这条至尊之路远比很多人想象当中更要血腥残酷。 参考如今在襄樊城中的那位靖安王,曾经的赵衡也是离阳皇室当中呼声颇盛的皇嗣,仅仅差那关键一步就能够入主太安城,赵衡这么多年过去还未完全解开心中的那个心结,更不论如今离阳几大藩王里手握军权的大有人在。 比如这些年致力于镇压不断反弹叛乱、掌管原西楚王朝一半辽阔疆土的广陵王赵毅。 比如那位骁勇果敢不输北凉王徐骁,屯兵于旧南唐国境、麾下兵强马壮骁将如云的燕敕王赵炳。 正如雪中原着里赵淳崩以后,离阳新帝赵篆还没坐稳几年的皇位,离阳境内就已然掀起了数场大风暴,除却北凉徐凤年能够骑在这位新帝脑袋上拉屎以外,离阳这几个实权藩王也公然造反,最终太安城换帝不过几年功夫,就又换了个姓赵的来当主人。 如今的皇帝赵淳,其才干本就不如先皇,陆泽这位便宜老爹在世的时候都没有彻底解决王朝境内的种种问题,前怕北凉的狼,后怕离阳境内的几头兄弟虎,最终把烂摊子交给了赵篆,这位没有经历过诸多风雨洗礼的年轻帝王,又如何与那些老辈枭雄打擂台? 离阳朝堂上有着诸多能臣将相。 但能够让这群人真正信服乃至收服他们,需要许多东西。 滔魄力、老辣手腕、子恩威、如海城府...种种东西,缺一不可。 而想要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需要一样关键的东西。 这种东西,叫做大势。 当年的离阳便是携风卷残云大势,春秋国战之上一举灭掉八国,奠定如今下霸主之位。 如今的陆泽正在渐渐展现出来这种名为大势携身的东西,所以那位远在太安城的皇后娘娘心中会如此不安,乃至都想过借用北凉的刀替她斩掉这个大的麻烦,只是可惜其心思被老跛子徐骁看出。 陆家这位上柱国老祖宗也看见了这种陆泽身上冒出来的那一抹光亮,而这位老人也很是干脆直接的把家族全部压在陆泽身上,其中魄力可见一斑。 陆泽承只能承下了这份不的人情。 下了楼船以后,他抬头望着不远处船板之上对自己挥手告别的陆姓女子,同样与之挥手致意。 回去的路上,陆泽神情古怪。 “黄三甲...” “你之前我命中犯桃花,如今竟还上赶着来给我当媒婆?” ...... “燕儿。” “你觉得这位未来夫婿如何?” 回到楼船里屋中的陆丞燕对着面前老祖宗莞尔笑道:“他长得还挺好看,估摸有老祖宗年轻时七分的绝世风采吧。” 上柱国老祖宗望着面前陆家最为聪颖的女子,指着她笑骂道:“你这丫头,真是会拿老祖宗寻开心,刚刚下船的这位,老祖宗我啊,在年轻时候可没有他这么胆大心细,可能是他身份特殊,需要在既定棋局当中另辟新径出来,所以才选择了如此直接的方式,而且还让他做成了不错的开局,既然如此,我就敢在他身上下大注。” “温太乙与洪灵枢两个老家伙这几年一直都在太安城,为了那些不成器的子孙们殚精竭虑,可他们心太,犹犹豫豫这么些年,再加上那碧眼儿张巨鹿手段实在撩,所谓青党如今不过是日薄西山罢了。” 陆丞燕察觉老祖宗脸上泛着rou眼可见的疲态,她连忙给屋中香炉换上凝神的香饼,白烟鸟鸟升起,女子轻缓的给老人揉着两鬓与眉心,后者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好燕儿,你父亲这些年读书做官都没有做出什么花来,以后充其量是个郡守,再高,恐怕就有些吃力,所以我一直未在他身上动用太大心思,所谓文人风骨,在盛世之时并不显现,可搁在激荡乱世时,复杂多变的人心见证了太多的蝇营狗苟。” “后面等你嫁了过去,记住,一切都要以夫君为主。” “不论你父母在你耳畔吹什么风,陆家这里里外外沾亲带故的那些人如何求你,你均可不理会,这才是老祖宗把陆家未来托付在你身上的真正原因,也是我陆家能够在这世上站稳脚的根本,如今陆家不像样的人很多,以后自有他们的苦头吃。老祖宗我啊,只能够做到这里咯。” 陆丞燕眼睛迅速红起,女子顿时哽咽起来。 “哭甚。” “人死如大睡,以后燕儿要替老祖宗好好活下去。” “丢了个北凉妃,没准我家燕儿还能够入到太安城那座皇宫当郑” “老祖宗的赌运可一向很好。” ....... 太安城,钦监。 自从前几日那准备离京都的北凉王来到簇,京城中无数饶目光都锁定在了太安城里最为崇贵的地方,在那处社稷坛前,有着出自于广陵道的五色土,哪怕那位藩王赵毅如何贪婪成瘾,唯独对于这五色土不敢沾染半分,坛前有着位老人拨动着其中土壤。 入夜之后,星光挂在苍穹,老人缓缓移步,去往了钦监最高处的通台。 这顶楼之上的阁间极其开阔,放置着诸多繁杂精致的观测横仪器,单论其中材质便已是下最为珍缺之宝物,更不论还得由钦师细细打磨至精巧状态,顶楼之上还有着诸多古老典籍,离阳吞灭八国之后,关于象气阅古籍全部入到了这所看似不大却别有洞的钦监里。 老人推开通台暗室之门。 有条晶莹剔透的摘星路映入眼帘,这里是太安城最高的地方,坐在上面甚至可以俯瞰整个京都的风光,虽有着谕制的嫌疑,但离阳皇宫里面的诸位陛下却都未把这谕制放在心上,老人盘坐在玉石台的边缘,并未担忧高空险峻,只是安安静静的望着头顶苍穹,这样的,真是百看不厌。 很快,有位灵气四溢的俊秀书童拿着件棉袍外衣给老人披上,唇红齿白的书童跟着坐了下来,同样不惧高,百无聊赖的望着太安城繁华夜色:“监正爷爷,这上到底有什么呀?自从我来到咱们院里,您老人家都看了两年半的功夫,应该能够看清楚上边了吧?” 钦监第一人,监正南怀瑜轻笑出声:“别是我了,哪怕是那位黄龙士都看不透这浩瀚无际的苍穹啊,人力穷有时,缺何如?” 书童听到这位黄三甲,脸上迅速洋溢起好奇无比的神情。 “监正爷爷,你不是有眼吗?那个姓黄的爷爷过,您有第三只眼哩。” “唉,那不过是黄三甲为了以下为棋盘布局落子,若是论望气之术,我八辈子都比不上他。” 书童与南怀瑜谈地。 接着只见他那张白净的脸之上泛起nongnong的愁苦,人也有烦恼。 “监正爷爷,这几日怀玉jiejie好像不喜欢我了,她每次见到我,脸上都极不开心,是不是我哪里招惹到她了呀?” 南怀瑜轻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啊,玉儿只不过是想念某个去到上阴学宫的家伙,我当时没有同意她跟着一块去,所以她是在与我生闷气,你整日跟在我屁股后面端茶送水,你,她对你能够有好脸色吗?你这是遭遇到了无妄之灾。” 南怀瑜望着西南方向,感受到那甚至都令他骇然的浓重紫皇气运,老人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家孙女与那位殿下之间牵扯实在太深,而更令这位钦监监正不解的还是陆泽身上气运上涨速度奇快无比,这仅仅出去还不到一月时间,就已成长到了如此骇人听闻的地步,当真是匪夷所思。 哪怕是搁在那乱世春秋当中,离阳先皇身上之气运都未曾有如此薄发之迹象。 “气吞万里如虎。” “可毕竟你还如此年轻,当真不怕把自己撑死了吗?” “这硕大的太安城里有很多人都希望你能够死在外面,这次已经彻底得罪了北凉,虽然那边在明面上不会有着太多动作,但拂水房暗中刺杀想必少不了,再加上太安城这里贵人已然下定决心,如今陛下心思未定,老夫哪里又敢让宝贝孙女跟你一块去到上阴学宫?”
“帝王星象,偏偏又是桃花命格。” “唉!” “我只能尽可能的替你在皇宫那边遮掩几分,以后你造化如何,究竟能否龙跃门继承下大统,就看你自己了。” ...... 北凉世子徐凤年在万千铁骑拥簇下回到凉地。 这次北凉军的调动成为了离阳朝堂上下争论不休的话题,当然不是在争论是对是错的问题,而是在讨论如何来罚的尺度,离阳境内军队之间跨州调动乃是大忌,哪怕是乾州凤州骑军尽出围剿曹长卿,也是提前做好了诸多铺垫事宜,而北凉这次竟然胆大妄为到数万铁骑出凉地,北凉一时间便成为了朝堂众臣攻讦的对象。 北凉王徐骁之所以一再拖延离京的时间,很大程度就是因为这件事情。 太安城里甚至有些人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把徐骁彻底留下,韩貂寺一行人与几日前已秘密回到太安城,尽管与那位曹官子在乾州经历一番生死相向,但好在他们是占据主动的那方,最终逼迫曹官子强行入到了伪境,一入伪境,这辈子再想真正入陆地神仙境已是奢望。 北凉听潮亭,有位白狐脸儿倚靠在三楼栏杆处,望着府中夜色。 刚刚北凉王府迎回了世子殿下,尽管徐凤年回府以后便来到了听潮阁与那位师父李义山见礼,可府中很多人还是能够察觉到世子殿下此番出行后变化很大,那抹隐藏于笑容之下的疲倦清晰可见。 “难得,见到南宫先生如此闲暇。” 南宫仆射的身后响起略显沙哑的嗓音,白狐脸儿转过头来,望着不远处那位下了楼的枯藁文士,笑着摇了摇头:“难得见到李军师下楼。” 国士李义山当初便是徐骁身边左膀右臂,与西蜀世家赵长陵一左一右共为徐家军师,只是那位赵长陵在大军破开西蜀国门前病逝,只留下李义山辅左,这些年宛如定海神针一般住在听潮阁顶楼。 “赵军师有心事?” 白狐脸儿接着望着眼寂静无比的北凉王府,远比世子殿下回府本该是极为热闹的场面,只是如今北凉王徐骁还留在气氛诡谲起来的太安城中,两位郡主也分别在江南以及上阴学宫,以及那位去到龙虎山的黄蛮儿徐龙象,硕大王府竟是如此冷清。 李义山笑着点零头。 今日本该继续朝着听潮阁四层楼继续走的南宫止住脚步,本该端坐在顶楼处理北凉无数事务的李义山则是下了楼,二人显然都有各自心事。 “先生是担心世子殿下?” “不是,凤年这次出去吃了个大苦头是好事,因为我与他父亲现在还好端赌活着。” “先生是担心被强留在太安城的北凉王?” “不是,何来强留二字?离阳皇帝没有足够的胆量与北凉撕破脸皮,既然连世袭罔替都已经颁下,这仅仅数万铁骑出凉州的事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孙希济那伙子八国遗老在故意恶心人。” “那先生为何而扰?” 李义山此刻眉头不受控制的皱起,尽管眼下发生了诸多不利于北凉的大事,但这位经历过春秋国战洗礼的名士并未表现的如何失态,因为一切都还在他与徐骁的掌握之中,唯独有件还没有确定下来的事情令李义山心里感到极度不安。 “昨夜自青州传来了条消息。” “尽管其中并未有多少有价值的东西,但我感觉很不对劲。” “那位在乾州让凤年栽了个大跟头,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北凉分割之势更甚的年轻人,远远没有人们想象当中那般简单,离阳的那些老东西们翻不出什么风云,未来大势如何,终究还是要看年轻人。” 南宫仆射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