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事为重
在靠近中州东部边界的一处僻静之地，祥云下令弃船。这不但预示着舒适的踏青之旅告一段落，更意味着艰辛与危机将时刻相随。 很多小丫头对商船，多少有些依依不舍，毕竟她们年纪尚轻，过早担当如此大的压力，确实已使得那稚嫩的双肩不堪重负。但是，她们无怨无悔。 柏西神犬张闻海，在队伍的最前排开路，这小子以前在县里当捕快时，若是碰上夜间办案，连火把都懒得举。 武永年手持大斧紧随其后，威风凛凛。后边还跟着狄春生、金宁、赵升等人。小丫头们和一众船夫则紧紧跟在祥云身旁，走在队伍的正中间。而匡良才、林悟心，则在队尾殿后。 虽然有人在前方开路，可是此刻并无人点起火把，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夜晚行军很是不便，并非每个弟兄都能像张闻海这狼娃子一样，拥有得天独厚的犬性优势。 运河岸边两里处，有一片密林，祥云便下令让大伙进去稍作休整。 刚刚安顿好大伙，祥云便喊来了三个十夫长：“兄弟们，未来的形势不容乐观，愚兄也不知道此举是对是错，一着不慎，也许就会招致全军覆没，我们一定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趁着眼下暂且空闲，我们要制定出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左丘寒问道：“大哥，现在通往燕京的官道，都是十分宽阔平坦的，若是我们能到附近集市上买来一些马匹，日夜兼程，估计要赶往燕州并不需要费去多少时日。况且，偌大个中土世界，总不至于每一寸土地上都充满杀机吧。万一有谁再来挡道，咱们一群虎狼似的兄弟，灭了他便是。” 祥云点头表示同意此看法：“眼下的情形相对还好，据我估计，燕京所派出的杀手，多集中在中州的运河附近，以北冥七邪和鲛人军团为主。因为大部分诸侯使团都想图省事，首选走大运河这一路。不过，到了燕州边界，燕军的地面主力就会有所行动了。” “难道，燕军在自己的地盘上也会动手？他们就不怕惹火烧身吗？”左丘寒问道。 “会的，在自己地盘上动手，占尽天时地利，还恰恰能掩人耳目。”匡良才说道，“兵家行事，向来虚虚实实。有时候，越是简单明了的事情，越是会被人想的复杂。” “大哥，既然水路如此危险，那莹公主那队人马···”端木元化问道。 “放心吧，莹公主那队有三百余人，大部分都是从逐日城各营精挑细选的强兵悍将。再说，云州十八骑已经有八骑也在那一队，他们的形势比我们强太多了。我们现在只需把所遇之事向后传递即可，其它事情暂不用多想。”祥云并不担心说道。 不一会儿，会议结束，祥云让三个十夫长分别警戒，其余人等抓紧时间休息。 几个小丫头看到祥云独自小寐，便凑了过来，匡飞燕问道：“大哥···大哥你为何出尔反尔呢？” 祥云有些奇怪，问道：“贤妹何出此言，愚兄有什么不到位之处吗？” 匡飞燕低下了头，道：“大哥千万别误会，小妹是说，大哥不是答应了那几个鲛人，只要回答了您的问题，就放过他们吗？” 祥云心头一紧，道：“唉，妹子们啊！乱世之中，切不可意气用事，俗话说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我们一旦放了那三个鲛人，只怕此刻已经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有些事情，万不可慈悲为怀。” 唉，没办法，对于这些小丫头们来说，过早的面对生死，确实太难为她们了。 天亮以后，祥云派出了几个脚程快的弟兄，如应天磊、虞飞鸿、匡良才等人，在附近警戒放哨，同时注意搜索联络人的行踪。 果然到了风时三刻，郭虎就出现在了运河边上，被虞飞鸿发现，带着他进了密林。 “启禀殿下，小人特地送来莹公主最新动向。”郭虎拱手抱拳道，“近期，穆子平统领发现运河很不太平，请示公主殿下同意，现已经弃水路而行旱路，沿途购了很多马匹，并且已经绕过了竹林城，正向此地奔来，大约还有半天路程。” “做得好，真不愧是神机营统领，脑袋瓜子就是够用。”祥云转身对弟兄们说道，“看到了吧，弟兄们都学着点，这才是你们未来的成长方向。” 两个时辰后，在一棵高大的榉树上面，正在站岗的张闻海，远远就望到了西方泛起的阵阵黄沙，待近了一看，果然是莹公主使团。 两队人马久别重逢，此时终于合兵一处了。 “莹姐安好。”祥云礼貌性的打个招呼，心想：您老人家不会再来上一鞭子吧？ 莹公主此刻甚是激动，上来就是一个熊抱，紧紧搂住了祥云：“云弟，你们的事情，jiejie大概都听说了，真是历经坎坷啊！” 众人见到他们如此，便知趣的走到一旁，相互嘘寒问暖。只有几个小丫头，仿佛很是吃醋的样子，特别是颜笑珊，仿佛莹公主抢走了他的大哥哥似的，撅起小嘴，独自在那里生着闷气。 “都是我不好，让jiejie担忧了，不过几次小搏斗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祥云怕莹公主担忧，轻描淡写道。 “真没想到，才到了中州就这么不太平，紫竹昊天那兔崽子也真能干得出来啊！”莹公主怒道，“早知道他敢这么明着来，我们当初还不如一同起程，也省去了多日的相思之苦。” “jiejie，此刻还在中州地界，弟兄们大闹了出城关卡，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速退为妙。”祥云提醒莹公主道。 当下，一队人马迅速出发，离开这是非之地。 大路坦途，纵马狂奔，靖国使团近四百人，浩浩荡荡向燕京进发。途中，祥云安排穆子平、张闻海、林悟心先行一步，沿途收集一些情报，半月之后在兖州边境的林安县汇合。 果然，这一路上，还真是太平了很多，可能是大路上人来车往，再也没有什么鸟人敢来sao扰。此刻的心情，相对于水路的艰辛，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和惨烈战场之分，叫人怎么不更加快马加鞭。 望着广袤无垠的大好天下，万里河山，祥云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愉悦。人生在世，即使壮烈而亡，亦强过平庸一声生，若不能纵马驰骋，岂不是虚度此生？ 半月之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兖州的东部边境，前方十里就是林安县城，估计穆子平老哥已经在那里等待了三日了，只是不知情形如何？ 进城前，祥云交代众弟兄，一定要对林安县城的地形地貌了若指掌，万一将来事情有变，林安县城，肯定是逃离燕州的第一站。 近四百人的队伍，为了不引人耳目，故意分成了十几批，分别进城。 到了城里，一派繁华景象，很是热闹，大街上人水马龙，各路远行商队络绎不绝，让人觉得分批进城完全没有必要。 当经过一处路边小店时，祥云终于等来了久违的声音。 “朱老板，小弟在这儿呢！”说话者穆子平。 祥云心中一乐：朱老板，竹国，嗯，这个姓氏不错。 使团成员都在一条小街上住了下来。由于人数众多，只得分成了十几家客店，分头居住。安顿好以后，在一处大酒楼，主要成员齐聚一堂，共同商讨下一步行动方案。 穆子平首先说道：“这几日，末将探得消息，据说有一股山贼，近期盘踞在燕州边界，大约有千把人之众，到处烧杀抢掠，很是嚣张。林安城已经聚集了七、八支诸侯使团，但是无人敢于犯险。” “近期出现，千人之众，这么巧啊，看来这个山头成立的挺是时候啊！”祥云问华宇哲道，“宇哲老弟，你们神箭营有多少官兵？” “满员一千二，作甚？殿下也想拉个山头？”华宇哲幽默着道。 “看看，这就难办了，我们过个境，这下还得面临正规军的堵杀，好戏要开始喽。”祥云满脸不屑，好像根本就不把这伙山贼放在眼里。 莹公主假装怒道：“云弟不可儿戏，我们毕竟不到四百，若是硬拼，恐怕自身难免有失。” “硬拼，就算兵力之比为十比一，小弟也从没有硬拼过，士兵的生死控制在统帅手里，滥用就是天理难容。”祥云很是正经道，“这事儿好办，绝不能耽搁出使大业。虽然，这也称不上什么大业。” 李洪魁问道：“殿下难不成，已经有了什么破匪良策？” 李洪魁，骠骑营统领，云州十八骑第三骑，善使一把浑天狼牙棒，有万夫不当之勇。此次受巫刚所托，带领几个弟兄，跟随莹公主，誓死守卫。 祥云呵呵一乐：“这很简单，只要我们少年营弟兄，打着靖州使团旗号，在林安城里晃上两圈，那伙兵匪，一定可以知道消息。” “这个很是自然，不知殿下意下如何？”穆子平对于这种放风技俩，很是在行。 “然后就拨我两百兵马，我们往北走，过黑云山，以吸引土匪目光，他们一定会追杀而来，然后···”祥云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话音未落，四周已是一片反对之声。 李洪魁声如洪钟，道：“殿下此言差矣，让您亲身犯险，末将有何面目回去面见巫大哥，有何面目再立于天地之间。” “对，对，三哥说得对。”华宇哲站了起来，“让少年营的小弟兄们亲身犯险，我十八骑弟兄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啊！这种事儿交给我们哥几个就行。” “少年营的小弟兄们可以同生共死，难道本公主就没有这份豪情不成？”莹公主也站了起来，“云弟你别说了，这事儿肯定没有商量余地的，怎么能让你们那群小孩子家家来掩护我们周全。” 这次军事会议，少年营中，只有匡良才、端木元化、左丘寒三人列席。三个兄弟资质尚浅，此刻只是默默看着。 但是，屋中已经吵成了一团。这条声东击西之计，确实首选良策，但到底由谁来担任诱饵，则成为了大家争论的焦点。 见大家争执不下，匡良才缓缓起身，道：“启禀公主，列位大人，小人匡良才，愿替众家兄弟一语，万望成全。” “你们这些人，磨叽死啦！”莹公主很是不爽，“大家都是生死弟兄，这儿没什么大人小人的，良才兄弟有话直说。” 匡良才心平气和道：“此次出使，天下诸侯，各怀鬼胎，明枪暗箭，相互间已是水火不容，战争天枰，只需轻轻一推，也许即将就会倾斜。” 近期路上之遭遇，确实已经让人感觉到各国混战，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远的不说，就说到了燕京，肯定危机四伏，或文或武，或明或暗，都需久经沙场之老将才能应对自如。” 这小子，真不愧王大人都想把他挖走，确实一块好料，此刻，颇有大将风范。 “此次燕京之行，若是能全功而退，对于我靖国来说，未来立之于沙场，不知能多出多少倍胜算。因此，云州十八骑大哥，立于燕京而确保万无一失，正好比好钢必用于刀刃，才是正果。” 精辟，句句珠玑。 “将来，一旦战争开始，十八骑大哥，各自担负要职，定能助我靖国，杀敌扬威，再建奇功。而我等弟兄，承蒙各位错爱，无奈资质愚钝，成长缓慢，未来五年恐都难堪重任，定不能与十八骑大哥同日而语。” 厉害，句句切入要害。 “愿我靖国，国运长存，永世不衰。我等兄弟，愿以一腔热血，上，报效国恩，下，报答各位大人之栽培。更愿以一腔忠肝义胆，换得我靖国，与日月同辉···我等兄弟，纵使含笑九泉，亦···” 莹公主和左丘寒忍受不住，眼眶中早已流下了热泪。 十八骑的几位老哥哥，此刻也是汗颜沉默。 “我的天啊！天之骄子匡良才，能与你成为兄弟，是愚兄一生的荣耀。”祥云看着这靖国的未来栋梁，倍感欣慰。 “大哥，真对不住啊，这一下，我把弟兄们也都搭上了！”匡良才也是热泪盈眶。 “良才，我的好兄弟，弟兄们一定和你是同样的想法。”祥云看了看端木元化和左丘寒，他俩人亦坚定点头。 匡良才一席话，深深打动了在场每一个人。他的论断，有理有据有节，以至于让人无法辩驳。 眼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莹公主接着又问：“能不能让那些十二岁以下者，皆随大军出发···” 祥云、端木元化、匡良才三人一起摇了摇头。 “良才兄弟刚刚不是说了吗？他已经把大家都给搭上了。”祥云扭头又问李洪魁道：“若是华宇哲和穆兄只身犯险，十八骑弟兄会如何呢？” “这···这个，我十八骑弟兄当以大事为重。”李洪魁狡辩道。 “若是大事已成呢？又当如何？”祥云不依不饶。 李洪魁无言以对，是啊，若是大事已成，战争已胜。英雄，为了义气，在沙场上死于最后一战之中，岂不是享马革裹尸之豪迈。 莹公主看着祥云，道：“云弟，你也会一起去，是吧？” 此言一出，自己都嫌多此一问。 众家小弟兄，亲身赴险，身为大哥，岂能退缩？ 祥云笑着对莹公主说：“jiejie放心，弟兄们个个都是宝贝，小弟一定会带他们成功脱险，带他们到燕京城里，再耍上一番。” 莹公主想了想，道：“好吧，看来，只能如此了。不过，云弟你是否可以说服笑珊，她武功最弱，去了也不能起什么作用。还记得斗兽之时，这丫头其实已被淘汰，是我们网开一面，才留在了少年营。关键是，到了燕京，众诸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她的观心神技，定有用武之地。” 祥云微微一笑：“jiejie和小弟真是心有灵犀啊！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会后，酒菜上席，在座众人，皆是一番痛饮。 这一饮，为沙场之惊世豪情； 这一饮，为兄弟之义薄云天； 这一饮，为靖国之国运昌盛； 这一饮，也为生离死别之无期。 是啊！该如何说服颜笑珊，不知这丫头会不会以死相逼；又该如何成功吸引兵匪，不至于功败垂成；又该如何让众家兄弟脱离险境，全身而退，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储备精锐之栋梁。 慕容祥云，三年前，竹林城血战，这个男人已经名扬天下。他若真的是耀世之战神，此次，一样也能做到，而且，必须得做到。 黑云山，我慕容祥云，定要在此地书写新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