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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一颗糖果引发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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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初六,细炎飞的天候里,富阳侯杨家在挥泪送走了流放西北的子弟,富阳侯站得直挺挺的,看着那几个素来趾高气昂的侄儿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被兵卫押着上了驴车,那车厢只是单薄的木板搭起,青油布罩顶。

    他身边传来女眷低泣声,“天这么冷,那车上有没有炭炉给他们取暖啊一早我听丫鬟们说,雄哥儿还发着烧,这一去……呜呜呜……”

    “十六婶放心,侯爷已派人打点了,只是打京里出去,不好太显眼,等到了宿头,自然会有人好好照料他们的。”世子夫人柔声的嗓音传来,就听她一一安抚着亲眷担忧啼泣,大太太魏氏却是不发一语,但时不时瞪视着世子夫人,那怨毒神色令人不寒而栗,引得亲戚们颇感不满。

    “都是她把十一郎宠坏了,纵得他狂妄自大闯下大祸。”

    “说的是,她男人都不是世子了,就她还端着世子夫人的架子,我看现在的世子夫人比她更适任。”

    几个三姑六婆凑到一块儿,自然是闲话说不完,有抱怨自己儿孙被十一郎教唆学坏的,也有嗔怪前世子夫妻在其位时,未尽其责,男的只知吃喝玩乐,女的只是嚣张跋扈要人奉承,另有人探问,为何杨家子弟就得在年前出关,范家人就不用呢

    问这话的,立时被身边人一拐子撞得说不出话来。

    “你傻的啊今日这事,是咱们家那几个不成材的,找上门去挑衅的,范家带头反击的不过一七岁小童,皇上本就偏了他家,又怎会叫他们大冷的天出京去受罚”

    “范家那叫受罚”有人为自家儿子抱不平,“不过是寻上门去说几句话,他们有必要打人吗”绝口不提杨家人不是只上前说几句话的事,也刻意忽略对方全是文弱书生,而杨家这些上门找麻烦的子侄们,都是练过几天武术骑射的。

    “咱们说什么都没用,问题是皇帝护着他们。”

    “咱们家有太后和杨妃娘娘啊!”

    是啊!是啊!但问题是,这两位眼里只有十一郎,更别说这回听说连杨妃都受了冷落,五皇子前两天被皇帝骂不学无术,八皇子和十二皇子也被训,四公主向来最得圣宠,也吃了挂落。

    后头有人小心的问:“十一郎好好的,干么去招惹范太傅的小孙女啊”

    这个问题问得真是好!但没人敢回答他,任由这个话题消散在逐渐变大的风雪里。

    隔两天便是腊八,宫里一早就赏了腊八粥到范府,范太傅领着家里人恭敬的接了赏,便带着长子孙子们去探视客居的侄子侄孙们,范安松越看心越慌,他早知他们受了伤,可没想到,有人伤的这么重,到现在还下不了床。

    范安柏冷眼旁观,范安岳微眯眼嗤笑着打量着范安松的不安,“年后,我和哥哥去湖州,连哥哥和尚哥儿他们也要回老家去,京里就剩三哥一个人,三哥要争气啊!千万别让杨家人看轻咱们。”

    范安松悚然一惊,低头注视幼弟,讷讷的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父亲不会让你留在厩的,既然你不跟我们去书院,那可能就是安排你和连弟他们一同回老家。”虽然跟范安松不亲,毕竟是他的弟弟,像范安岳这样吓他,半点意义都没有,何必呢把人吓出毛病来,日后还得收尾,累的是他。

    范安松闻言心中微定,范安柏是祖父手把手带出来的,又是他们这一辈的长兄,言谈间的兄长作派很能安定人心,同时也让范安松产生一种无力感。

    生母总想着自己能超越范安柏,可是他自己知道,写几首风花雪月的歪诗,他行,要他随祖父去应酬那些官场大老们,他只怕连话都说不清,更别说提笔写字,他那手字,虽在父亲任上时,颇受人追捧,但拿到京里来,实在是见不得人!

    不,别说与外人比,就是比范安岳,也及不上!

    再看范安柏沉稳的处事作派,范安松有种面对高山无法攀越的无力感。

    范太傅不知后头三个孙子间的事,他一一安抚过这些侄儿侄孙后,便对儿子问:“你考虑得如何了真不让松哥儿跟长青他们去湖州杜家两个小家伙也会跟他们一起。”

    杜家两兄弟上门探望范安柏,两位姨娘的蠢动,范太傅都看在眼里,他故意提出这点来,也是在试探儿子,是否又轻易被周氏给哄得不知分寸。

    周姨娘连着几日,使出浑身解数侍候得范长泽晕陶陶的,不过这回他倒是很难得的,没有允了她的要求,让范安兰搬去昭然院,也没同意她提出,想为范安兰招杜云寻为婿的提议。

    开玩笑,周姨娘以为杜家是能让她挑拣的如果小女儿安阳犹健康如昔,那配杜云启或杜云寻都成,是他们范家挑女婿,但范安兰……就算周姨娘出自永宁侯府,仍改变不了兰姐儿是庶出的事实。

    比祖父,两家不相上下,范太傅深受皇帝倚重,杜相爷又何尝不是重臣比父亲,他虽调任京官,但是个闲职,至今没在皇帝面前露过几次面,而杜志朗不然,他是皇帝拉拔起来的新秀,两人一样外放六年,自己一直在南海一隅,成绩不算拔尖,杜志朗却不然,他在湖广两地可是屡建奇功,拯灾平乱抚民,曾有人戏言,杜大人是皇上的一把刀,扔到哪儿就朝哪儿的官场动刀。

    相比与杜志朗的前途似锦,自己似乎黯淡许多,杜家后宅虽不平静,但那是杜老夫人和杜夫人作孽,自家呢想到年轻时的轻狂,范长泽忽觉脸上一片臊热。

    抬头面对父亲平静的眼神,他暗暗深呼吸几次,稳住情绪才开口说:“儿子想好了,父亲既是让长青他们避祸,松哥儿留在京里便不妥,他往常随儿子在外,对老家亲戚也不甚熟悉,不如就让他随侄儿他们回老家去住一段日子。”

    “嗯。”范太傅颌首又交代道:“让他常来看望连哥儿几个,回了老宅,他还得仰仗他几位叔祖们看顾。”

    “是。”

    范太傅他们正要走,恰巧大厨房的人送来腊八粥,范太傅又跟侄儿们说了几句家常,就带着儿子走了。

    范安柏却是带着范安岳陪着他们用粥,范安松跟在一旁,听到了祖父和父亲的对话,心里五味杂陈,原想去见周姨娘讨个主意的,可是范安柏他们不走,他不敢走,只得枯坐一旁,面对着甜香浓馥的腊八粥一点胃口都没有。

    范安岳见状原想说什么,却被范安柏制止,他只得悻悻然的作罢。

    内院里,昭然院自然也分到了腊八粥,范安阳对这个时代的甜食已经产生一种踩地雷的恐惧感,这个时空能制出精良的玻璃,却对糖的质量无法保持一致,前天她吃到一颗苦糖,比她喝的夜苦!她舔了一口,发现苦得要死,就把糖丢了,唉!也因此她对那据说是皇帝御赐的腊八粥,抱持戒慎的心态,谁说宫里赐的就保证质量那颗苦糖貌似就是出自皇宫啊!

    贺璋家的忙完回来,看到六姑娘对着炕几上的青莲小碗发呆,不禁走上前来,原以为是小姑娘觉得好吃,可因为量少吃得不过瘾而盯着小碗看,没想到那碗里的腊八粥竟是分毫未动。

    她转头以询问的眼光看向随侍在侧的竹香,竹香呆呆的摇头,她怎么知道六姑娘为何不动,明明就是个对吃来者不拒的主子啊!尤其是甜食……啊!她像是突然间想通了什么一样,跳起来把贺璋家的拉到旁边去。

    “前两天我看到六姑娘兴冲冲的开攒盒拿了粒糖来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六姑娘才舔了下,那脸就皱得跟包子一样,然后就把糖丢了。”

    “丢了”贺璋家的大感意外,要知道因为她控制着不让六姑娘多吃甜食,所以六姑娘对甜食的态度,就像是饿了十天半个月没饭吃的人一样,怎么会到嘴的糖果不吃,反扔了呢“你问姑娘了吗”

    竹香一脸莫名的表情,“贺嫂子,姑娘那是偷吃,偷偷地吃,我要是去问她,那颗糖您怎么不吃,不就告诉六姑娘,我一直在盯着她”

    呃……贺璋家的顿觉额角生汗,她真没让竹香盯着六姑娘,“我没让你一直盯着姑娘啊!”

    “可您那天说攒盒里的糖一直少,要抓到那个偷糖的小贼吗”

    “是……”贺璋家的应得有气无力。

    竹香却是精神抖擞,“我和墨香丁香说了这事,我们三个不会去偷糖吃。”这是很肯定的,“瑞雪她们才进院来侍候,也不敢。”

    所以这样算下来,唯一一个会去偷糖吃的,就是六姑娘,当然,这屋里所有东西都是六姑娘的,她要吃什么,怎么能说是偷吃呢可是竹香她们觉得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因此她们三个就分班轮流悄悄的盯着六姑娘了。

    贺璋家的没想到自己要吓唬六姑娘的话,会让墨香她们认真了,顿觉有些无语。

    “既然知道是六姑娘吃的,就别再偷偷盯着她了。”

    “哦。”

    “要说是。”贺璋家的趁机教育,竹香乖乖改口,“是。”又顿了下,竹香皱着眉问:“贺嫂子,现在的六姑娘识字吗”

    老实说,她也不知道,出意外前的六姑娘当然识字,但现在……“为什么这么问”

    “六姑娘有时候看书,看着看着就会突然笑出来,上次她便嚷了句‘太搞笑了!’,然后好像突然想起我在旁边,就偷偷看我,看我没在看她,她就又转回去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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