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业师醒来
苏孝文的身影依然虚浮着,但不再像当初那般稀薄得随时会消散,他回答道:“有文庙庇护,我得以保住魂灵,温养这一阵后,回过神来了。” “那就好。” 陈晋当即把关于苏瑾的事说了。 苏孝文感激地道:“多亏守恒了,阿瑾是我最大的牵挂,我便把她托付给你了。” “老师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师妹的。” 陈晋又把翻案的事道出。 苏孝文急道:“幕后主使者既是苟言修,你如何与他斗得?此事非同小可,莫要冲动。” 陈晋说:“我修成文庙,也学了剑法,再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苏孝文苦笑道:“即使如此,可对方乃是一州知府,就算你大舅对上,也得退避三舍。” “老师,我有分寸的。对了,你可知是谁去府衙告的密?” 苏孝文想了想,冷声道:“多半是我那两三‘好友’,不是刘胜义,便是那黄家志。” 顿一顿:“应该是刘胜义,他与苟言修有私谊。” 陈晋道:“知道是他,那就好办。” 苏孝文问:“你要怎做?如今情形,纵然把他刺杀也于事无补。” 陈晋笑了笑:“我又不是要灭口,怎会杀他?他活着才有用。老师,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窃窃私语起来。 …… 刘胜义,岭南本地人士,今年四十有三,举人出身,会试屡考不第,颇有些郁郁不得志。 举人也是官身,按例可以赴任做官,人脉得力的话,甚至可能当上一县父母官。 不过刘胜义出身单薄,时运不济,莫说当县令,便是佐贰官那些都不得空缺,只好一直赋闲在家。眼看岁月蹉跎,等上了年纪,更没有官运了。 他终于等到一个机会:日月换新天,检举苏孝文。 当今内厂权势滔天,他们正在大肆缉捕大儒文士,像苏孝文这样的非常符合条件,只要把苏孝文抓起来,押送入京,便是一件功劳。 刘胜义把想法告知苟言修,两人一拍即合。刘胜义是想立功当官,苟言修则是想立功当更大的官,最好能调离岭南边荒,回到花花世界的中原去。 抓捕很顺利,不顺利的是苏孝文竟一头撞死了。 人死了,甚至都来不及过堂审讯,更别说押送入京,交给内厂定罪了。 此案被迫终结,眼看到手的功劳鸡飞蛋打。 苟言修很郁闷,刘胜义更郁闷。 岭南地域文化根基本就浅薄,除了苏孝文,再找不到第二个有分量的儒士了。 刘胜义与苏孝文结交多年,算是很好的朋友,这次为了个人前途,才不得不出此阴招,没想到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烦闷之下,借酒消愁。这段时日来,天天都窝在家里喝酒,门都少出了。 这日,刘胜义又喝了半天酒,从下午到晚上,喝得醺醺然。 他喝酒的时候不喜欢下人在旁,却是怕酒后吐真言,被旁人听了去,会捅出篓子。 渐近亥时,刘胜义已有些不胜酒力,醉眼朦胧的了。 呼呼! 突然一阵大风吹袭,把屋内的蜡烛吹熄,四下一片昏沉。 刘胜义嘟囔道:“该打的贱婢,窗户也不懂关好。” 他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要去关窗。 刚来到窗边,却见外面站立着个身影,面目清癯,一双眸子炯然有神,明亮如天上星辰。 刘胜义大吃一惊,失声喊道:“孝文?你,你怎地来了?” 苏孝文冷声道:“胜义,我来问你,是不是你去府衙检举,诬告我意图谋逆?” 刘胜义忙道:“不关我事,是苟知府的主意,如果我不配合,他便要害我。”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我问过周铭了,他说都是你在搞鬼,那首所谓‘反诗’,也是你写的。” “该死,竖子不足与谋!” 刘胜义有一种被揭露真实面目的气急败坏。 苏孝文喝道:“好,伱终于承认了。” 刘胜义叫道:“可我能有什么办法?中举十年,年年光阴蹉跎,谋求一官职而不得。我都是被逼的,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又能有什么错?” 苏孝文怒道:“好一个‘能有什么错’,我真是有眼无珠,竟与你这等利欲熏心之徒为友。这双眼睛,不要也罢。”
说着,双手一抠,把两只眼睛抠出,血淋淋的朝刘胜义掷扔过去。 刘胜义大骇,急忙向后躲避。 苏孝文穿窗而入,一双眼眶黑洞洞的深幽不见底,他口中喝道:“卖友求荣的卑鄙小人,我要把你一颗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腾身扑来。 刘胜义肝胆欲裂,惊惶呼叫:“救命!快来人!” 苏孝文刚扑到刘胜义的身边,却见一圈土黄色的光芒闪露,光芒中显化出一座屋宇,高墙厚瓦,很是坚固的样子,难以闯入。 见状,苏孝文霍然转身,卷起一阵阴风,消失不见。 “来人呀!救命,救我!” 刘胜义犹自呼喊不停。 啪的一响,两名仆人推门冲了进来,正见到自家老爷趴在桌子上喊個不停,一双手在胡乱挥舞着,似乎在驱赶着什么。 “老爷!” “老爷快醒醒!” 刘胜义猛地扎醒,一脸的慌张之色,四下张望:“人呢,孝文呢?” 一位奴仆忙道:“老爷,你喝醉了,做梦了吧?” “做梦?” 刘胜义浑身被吓得冷汗淋漓,此刻才缓过神来:“原来是一场梦……” “老爷,你没事吧?” 刘胜义脸色铁青,忽而一挥手:“没事,把东西都收拾出去。” “好。” 两名奴仆不敢多言,赶紧动手收拾桌上的残羹冷酒。随后又有奴婢送来热水,方巾等。 刘胜义用方巾洗脸,看着脸盆内倒映出来的面孔:双目泛红,胡须邋遢,面皮显得苍白,跟撞鬼了似的。 洗过脸,又清洗了身子,妻子妾室们纷纷过来问候。 刘胜义心中正烦躁,不耐烦地把她们都赶走了,可剩下自己单独一个时,又觉得忐忑不安,于是赶紧叫来两名身强力壮的健仆到房中站着,像两尊门神似的。 他这才稍稍安心,不过今晚是没办法睡了,躺在床上,不禁咬牙切齿:好你个苏孝文,宁死都不肯成全我,做鬼了还想来害我,真是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