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焦虑

    在这一刻，萧天翼突然觉得，平素严苛却又自信非凡的父亲，似乎有了一丝颓然，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只好悻悻告退。

    浑然不知，他的神色落在萧河的眼里，也是一种无奈。

    看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内，萧河幽幽地吐了口气，萧天翼所说，他又岂能不知，可是，三年前的那场瘟疫，却让他永生难忘，那个老人，那股毁天灭地的威压，仿佛深深地烙进了他的灵魂。

    他负责城里府第，少不得和各家族有一些交涉，人际方面，比之萧然还是要熟悉一些。

    那场瘟疫爆发之时，各大家族负责人立即抛却成见，聚而论策，却找不到丝毫办法，直到传出王老先生能够治疗瘟疫，才纷纷松了口气。

    当时，城主以及各大家族的人纷纷聚集到聚善堂，说是送资源，其实何尝不是希望能够尽早挽救自己家族的人，毕竟，染上瘟疫的世家之人，也不在少数。本想着靠着三大家族的威势，定能让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王老先生乖乖就范，率先拯救他们的人，可未曾想，那个其貌不扬的老人，仅仅一个眼神，在萧河看来已经是深不可测的老族长在他面前也噤若寒蝉，更遑论他自己了。

    “那种威压，即便是先天武者也难以做到吧！”萧河闭眼靠在椅背，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可至今想来，他的冷汗依旧止不住地涔涔外渗，那种感觉，这一生，他也不想再感受一次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私下探查王老先生的来历，可他更知道，虽然他在千叶城中大小算个人物，但对于这个世界的强者来说，他还很无知，连涉足那个领域的资格都没有，谈什么了解。

    这个世界，有些人能惹，有些人，却是惹了连后悔药都没得卖。

    萧河年轻时也曾在各地历练，见识颇丰，自然知道一些隐秘之事。

    这种神秘强者心性最是难测，稍有不慎，便是家族毁灭亦属寻常，关乎自己小命的事，哪敢轻举妄动？

    事实上，当日在场之人，对这件事都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各大家族的掌权人回去之后，便将不可招惹聚善堂定为家族铁令，便是一个明证。而当时萧然忙于寻找进城的萧忘尘，并没有在场，是以对于这件事，反而没有萧河知道得清楚，只是隐隐知道那个老人很不寻常罢了。

    “那样的强者，怎么就看重了萧忘尘那小兔崽子！”萧河有些恨恨地道，上好的花梨木打造的案子，不知不觉间，被他按出了一个深深的掌印，宛如铜铸。

    他再次重重地靠在椅背之上，心中一阵莫名烦躁。

    房间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老爷！”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身影出现在“利刃轩”三楼，对着萧河恭敬行礼，也惊动了他的沉思。

    出现在萧河眼前的是一个老者，灰发微须，名叫萧傲。

    此人自小跟随萧河，一身修为已臻七级，是萧河极为信任的一个下属，许多事情都交由他来cao办，从某种程度上说，对于萧傲，比之萧天翼还值得萧河信赖。

    “回来了。”萧河眼睛微眯，淡淡地道，“他们怎么说？”

    “叶家只愿意出一个六级武士在城外试探，冷家的态度却有些暧昧，说是多年来同进同退，要看老爷您的表态。”

    “叶楼凯、冷风！”萧河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这两个老东西！”

    夜，如期降临，萧然家依旧是灯火通明。

    餐桌上，一家三口正在用餐，只是少了萧忘尘，本就人少的家里，更是显得冷清。

    “父亲，母亲！我吃饱了。”萧归尘将筷子一放，说道。

    他正值长身体的时候，每天的训练又苦，餐桌上大半的食物倒是进了他的肚子，民间有话说得好，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穷文富武，这一般的家庭，倒还真的难以养活练武的孩子。

    “好，吃饱了，活动一下，就早点休息吧。”楚惠依旧那么端庄，只是不时轻皱的眉头，隐隐显出她此刻的焦虑。

    “是。”

    萧归尘起身而去，堂屋里，愈发冷清。

    萧然看看桌子，整个晚餐，楚惠都没怎么动筷，他心中有些纳闷。

    “撤了吧。”楚惠不吃，他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便吩咐下人收拾。

    不一会儿，这里就只剩下了萧然夫妇俩。

    “你匆匆传讯叫我回来，到底出了什么事？”萧然不解道。他本打算晚上在修炼室修炼，可下午的时候，接到了楚惠的传讯，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便急忙赶了回来。

    楚惠嘴巴微张，她这会儿也觉得叫萧然回来有些小题大做了，想了想，还是道：“忘尘今日去了城里，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就是为了这事？”萧然心中有些不喜。

    萧忘尘去城里虽只是偶尔为之，但这些年来，次数也不少，具体去了哪里，萧然自然心中有数，故而回来之后没发现萧忘尘，找下人一问，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事。

    因为事出寻常，也就没有多想，他本以为楚惠是因为什么要紧的事情叫他回来，没曾想就因为这个，这让他难免有些不高兴。可见楚惠始终闷闷不乐，心中一软，只好道：“难道他在城里出了事？”

    “倒也没有听说出什么事，只是忘尘这次出去，我一直觉得心里不安，这才叫你回来的。”

    “李昂有没有传什么话回来？”事已至此，萧然也不好再数落什么，儿行千里母担忧，萧忘尘前几次孤身去城里的时候楚惠都是这样，他心里也清楚妻子对大儿子的忧心何在，这种心情也无法开解，只好转而问道。

    “说是进城后就去了聚善堂，之后就没有出来。”

    “聚善堂不是平凡之地，想来是不会出什么意外。”萧然沉吟道，“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那我明日亲自去一趟城里。”

    “好吧。”楚惠知道丈夫平日除了繁琐的族务之外，还要保障自身的修炼，时间很是紧凑，若不是心里始终惴惴不安，她断不会叫丈夫回来，此刻见他如此通情达理，心下也是赧然。

    萧然见妻子总算稍稍放松了些，柔声安慰道：“好了，虽说母子连心，但忘尘这孩子自小懂事，不会出什么事的，你也别因为担心，而坏了自己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