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被驴踢了
常言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何况是连着两次? 林子贤杀人的心都有,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冲上去和李定安拼个你死我活。 觉察到不对,雷明真往前一步,像座山一般护在李定安身前。眉头皱成“川”字,双眼圆突,颇有几分怒目金刚的味道。 李定安这朋友没白交…… 暗暗赞许,孙明方叹了口气:“林总,别冲动!” 我冲动个鸡毛? “孙馆长,好几个亿,搁你你冲不冲动?” 就五千万,哪来的几个亿? 孙明方一头雾水,丁立成则叹了一声:“林老板,我说句实话:别说几亿,就是几十亿几百亿也没用……也都挺忙,伱看,如果看东西咱就看,如果不看我就先走一步?” 话不好听,但振耳发聩。 不然呢? 参展之前,所有的东西都签过协议,甚至售价都是卖主定的,现在卖出去了,你又想反悔? 没这样的道理,就是官司打到联合国也打不赢。 那怎么办,抢回来? 就他那身板儿,雷明真用一只手就能把他像拎鸡崽一样的提起来…… 李定安摇摇头,又拍了拍雷明真的肩膀:“走了!” 雷明真顿时反应过来:对哦……占了天大的便宜,还不跑? 他点头的功夫,李定安顺手提起了画。 “五千万的东西,你就这么拿?” “没那么金贵……孙老师,丁老师,你们先忙……” 打了声招呼,他转身就走……油画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拎在手里,就像拎着一块抹布。 定眼望着他们离去,直到李定安踏上楼梯,林子贤才反应过来:“就……就这么走了?” 你还能拦着不让走? 今天才认识,孙明方都懒的安慰他:“林总,东西带了没有?” “带……带了!” 林子贤咬着牙,指了指肩上的包,又拿出手机,“不过要稍等几分钟,还有一位朋友马上过来!” 左右不差这么点时间,孙明方点了点头。 丁立成则转了转眼珠:李定安判了死刑的东西,还有什么看的必要? 要不是马献明说情,他都懒得来…… 思忖间,林子贤的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到了!” 随着话音,电梯门“唰”的一开,齐英收起手机,款款而来。 孙明方不认识,丁立成倒是知道她是谁,不过也是第一次见,只是点了一下头。 “嫂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故宫的丁老师,这位是沪上画院的孙馆长,原国美项志清院长高徒……” “麻烦两位!” “客气!” “书呢?” “在包里!” “呲”的一声,林子贤拉开拉链,拿出一只木制的盒子。 盖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本线装的古籍。 “《仪礼注疏》……嗨,还是手抄本,看着挺旧?” 孙明方顿时来了兴趣,小心翼翼的托出书本,也没急着翻,先用指肚捻了捻中间的纸页。 “熟宣,上好的青檀特净……年代挺久,也不是后做旧的……嗯,至少清以上……” 念叨着,他又翻开封面,接着,眼皮狠狠的一跳:“九叠篆刻……宋版?” 丁立成笑吟吟的:“继续!” “继什么续……老丁你看清楚:秘书省校书郎、宋代官方手抄本……要是没问题,不得上亿?” “我是让你往下翻!” “翻啥翻……我先把这两枚印看准了再说!” “别急,这才两枚,后面多着呢!” “啊……你怎么知道?” 丁立成没说话,轻轻一揭,翻过了扉页。然后,孙明方一个后仰:整整一页纸,竟然盖满了印鉴,没有一丝缝隙…… 好家伙,搞批发的吗? 再一看,他“咻”的一口凉气: 《缉熙殿宝》……这是南宋理宗后的内廷藏书之印,皇帝也在用。 《祝融之后》……这是端宗鉴赏之印。 《广运之宝》……明清两朝均有,皆是帝玺之一,但清朝的要大一寸。 所以,这一枚是朱元璋时就刻的。 《五福五福堂宝》、《古稀天子之宝》……乾隆的。 以及剩下的《内殿秘书》、《翰林国史院》、《文渊阁》、《国子监》等等,孙明方哪还能顾得上? 这是宋、元、明、清,一代都不差…… 研究了半辈子的字画,鉴定过的古籍也不少,但被四朝皇廷内藏,四位皇帝鉴赏,中间没断过代,还盖了这么多帝印的,真就是第一次见。 说不定还得加上他老师项志清……肯定也没见过…… 孙明方完全被震懵了。 “哈哈哈……” 等的就是这一幕,丁立成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怎么样,是不是感觉眼睛都要瞎了?” “不是……怎么这么多印?嗯,你之前见过?” “要见过我就不来了。” 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后面还有很多印鉴,而且看到的时候,还一点都不好奇? 刹那,孙明方福至心灵:就说林子贤怎么见了李定安就嘲讽,摆明之前有过节…… 丁立成听到油画是林子贤的,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林子贤之前还说过一句:孙馆长,好几个亿,搁你你能不能冷静? 这本书要是真的,岂不就是好几个亿? 哈哈……李定安鉴定过? “怎么回事?” “你好好看,先看印,回去再说!” 为什么要先看印? 愕然抬头,丁立成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 就这眼神,别说朋友之间,就是陌生人也能领会,孙明方顿时了然,又低了下头:“好!” “老孙,你别光用眼睛看!” “真稀奇,那我用什么看?” “放大镜!”丁立成使着眼色,“再打道强光……” 明白了,李定安就是这么看的。 孙明方猛点头:“哦对……” 两个老男人眉来眼去,林子贤一点都没觉察到,还很是兴奋:孙馆长刚刚可说了,宋代手抄本…… 齐英却想捂额头:瞎成这样,你不打眼谁打眼? 再没人说话,孙明方看的格外仔细,差不多有十多分钟,他才直起了腰。 “孙馆长,没问题吧?” 没问题?问题大了…… 孙明方琢磨了琢磨,决定直话直说:“印不对,宋、元、明三朝的印都是同一时间盖的……所以,这是伪本!” 霎时,笑容冻在了林子贤的脸上:这和李定安说的有什么区别? “孙……孙馆长……您再看一眼?” “看了一刻多钟了,还要怎么看?” “丁……丁老师,要不您再看看?” “再看也一样……林总,今天就到这里吧,馆里还有事……” “不是……你们不能这样……” 那应该哪样? “林总,就这样……再会!” 两人异常的干脆,转身时,丁立成又朝着齐英点了点头。 齐英笑了笑:“费心了!” “客气!” 话音未落,又听到“噗通”的一声,三人齐齐的转过头:林子贤箕坐在地,双眼无神,瞳孔中没有一点焦距。 孙明方和丁立成对视一眼,又摇了摇头:好几亿的东西,林子贤没有当场晕过去,已经算是心理素质非常好了…… 叹着气,两人走向电梯,小声的说着话: “李定安什么结论?” “你和他差不多!” “不可能吧?” 孙明方狐疑了一下:扪心自问,他离李定安还是有那么一丝差距的。 “我说的是差的不多,没说一模一样……” “你正经点!” “他说这是明代伪本。”“差不多,看纸张、丝线老化的程度,断代到明并非没有根据!” “他说那些印是万历时期盖的!” “嗯?” 孙明方稍顿了顿,“那些印鉴的痕迹确实虚的有点厉害,差不多有四五百年,断代到万历时期,刚刚好!” “纸是雪花笺,南宋澄心堂御供!” “确实是雪花笺……唏,南宋?哦哦,差不多……” 呵呵……刚是谁说的纸的年代是清以上?来你算算,这中间差着多少年,还差不多? 鸭子煮熟了嘴是硬的,行,我让你差不多…… “线用的是缉里湖白绢丝……” “对对,是白丝……嗯,缉里湖?嗯……差不多!” “墨是潘谷八松烟……” 啊? 这一次,孙明方终于不敢说“差不多”了。 他就只看出是上好的徽墨,挺老,但和纸一样,断代最多断到清以上。 李定安倒好,不但肯定是南宋时期,甚至连谁造的都知道? “还有……清代的印都是对的,包括乾隆的太上宝薮,所以这本书是半假半假……” 啥? 电梯门开了,孙明方却停在轿厢外,好似忘了怎么抬脚。 半假半假,还有这样的说法……不对,如果清代的印是真的,不就是半真半假? 脑海里就如放电影,浮现出红彤彤的那一页,乾隆的两枚印鉴仿佛长了翅膀,在眼前飞来飞去。 看着确实像是真的,但那些伪印,哪一枚看着不像真的? 都确定之前的七方印是伪盖,出于惯性,剩下的当然也有问题。除非把真印摆在眼前一笔一划,一丝一痕的对比,不然谁敢这么肯定? 但李定安就敢。 看他傻了一样,丁立成又诡异的笑了一下,“他很确定,这是项墨林伪作!” 项墨林……好家伙,这个更难,不比大海捞针轻松多少…… 孙明方彻底呆住了:“他怎么判断的?” 丁立成摊了摊手:“天知道!” “蒙的?” “开什么玩笑?昨天下午我们才做了图像对比分析,无论是纸质、墨痕、笔迹、印鉴、丝线等等,和故宫中收藏的项墨林伪本毫无差别……” “哦,你们就有项墨林的伪作,还不少……唉,不对:故宫还有数据库,林总为什么不送去做能量色散分析?” “你以为李定安没提醒他?”丁立成压低了声音,“这本书很可能就是前几年从故宫流出去的,换你你去不去?” 孙明方瞪大了眼睛,不敢问了。 恍惚间,他跟着进了电梯,丁立成点了按键,又一脸戏谑:“现在是不是还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不是……合着你逗我呢?” “废话,不如李定安的多了去了,就像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谁说不敢承认了……我是想不通,他这眼力怎么练的?” “练个锤子,你不算算他几岁?不过天才都这样,比如林……嗯,回去再说……” 声音越来越小,随着电梯闭合,发出“咣”的一声, 林子贤一个激灵,如梦初醒:“他们认识,关系还非常好……所以肯定是商量好的……对,就是商量好的……” 坐了几年牢,你把脑子也坐糊涂? 齐英怅然一叹:“换做是你,你会不会?” 林子贤一愣,哑口无言。 一分钱的好处都没有,却要搭上前半生的努力,以及后半生的前程,图什么? “时间不多了,别再拖了!不然到时候别说出国,你连飞机票都买不到!” “嫂子你再给我点时间……” “两年了?” 齐英摇摇头,径直走向电梯:“记住,还有一个星期!” 去你妈的一个星期…… 倏然间,林子贤的眼珠又红了,盯着齐英的背影咬牙切齿:十多个亿的东西,你两亿就想要? 做梦去吧…… …… “五千万……你才花四十万,跟白捡的一样?” 雷明真巅儿巅儿的跟在李定安屁股后头,眼睛里直冒贼光,“我什么时能才能赚到这么多?哦不,减两个零,五十万就行……” “捡次小漏就赚到了,教你你又不学?” “光是瓷器资料就三大本,比牛津字典还厚?还没算字画、玉器、杂项……快算了吧,我背东西都快背吐了……有没有简单的,不费脑子不花时间,来钱快一点的?” 李定安想了想:“有!” “什么?” “抬头……那!” 雷明真果然抬起了头,然后就愣住了。 好家伙,中国银行? 合着逗我玩呢? 雷明真开始捋袖子,李定安早跑出去了七八步。等追过去,他又绕了回来。 陈静姝就挺羡慕:“你们关系真好!” “那可不,真金白银炼出来的……不信你问问他,上学的时候坑了我多少钱?别人当枪代笔做作业,都是按篇、按章算,他按句、按字?” “那你怎么不找别人?” 雷明真一脸的理所当然:“别人不会做呀?” “哈哈哈……”陈静姝笑的好不开心。 然后,雷明真就开始讲李定安上学时的糗事:要么带同学在食堂静坐,抗议饭太难吃。要么就带同学去办公楼堵校长,投诉学院领导不称职:体育馆和运动中心的器材都老掉牙了都不换? 反正不是一般的刺头,用校长的话说:教了大半辈子书,就没见过你这么调皮捣蛋鬼主意还贼多的小子…… 再不就是想着法儿的坑同学的钱……也不算坑,就是太黑:找别人写一篇论述一百是吧,但我得两百。 什么,太贵,那你找别人吧……问题是找别人过不了啊? 陈静姝时而浅笑,时而捧腹,眼中又浮出一丝疑或:感觉那时候……他对钱就不是一般的热衷? 她想了想,斟酌了一下措辞:“当时是不是……有点紧张?” “你说钱对吧……哪有?爷爷奶奶、叔叔阿姨都有工作,李犟犟每月的生活费绝对超过大半的同学!” 雷明真“呵呵”一笑,“布衣领袖啊,不得发展群众,不然哪来的基础?不夸张,首师四座大门大大小小一百多家馆子,他没有一家不是vip!” 哈哈……原来都请同学吃饭了? “是不是有很多女同学喜欢他?” “何止是多?”雷明真竟然点了点头,“那可是师范学院,还是全国排名第一,女生没比我们更多的了……就他这小白脸,还那么爱出风头,你想像一下?问题是石磙子的脑袋钻不开,他不开窍呀……” “哈哈哈……” “就你话多?” 一脚踢过去,雷明真“嗖”一下就跑了。李定安又看了看表,“不早了,要不先去吃饭!” “好,说好的我请客,阿珍想吃什么?” 啧,这阿珍叫的? 雷明真呲了呲牙:“随便,我不挑……不要比李犟犟的手艺差就行!” 你这还叫不挑? “他的话你只能听半句,就前两字:随便……” 陈静姝怔了怔,又开始笑:就感觉挺开心,好长时间都没这么放松过。 正准备订餐厅,李定安的电话却先响了起来。 他瞅了一眼:陶秘书,这谁啊? 想了好一阵,李定安才有了点印像:上次区领导和许多专家去学校参观,坐领导旁边的那位…… “你好陶主任!” “啊……准备让我休息几天?” 李定安愣了愣:还有这样的好事? “多想,怎么可能?陶主任误会了,真不会有什么想法……” “大概多长时间?不一定……唉好好……” 只说了三两句,李定安挂了电话,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终于解放了。 雷明真又凑了过来:“怎么了?” “应该是……嗯,被开除了!” “什么……你们学校脑子有问题吧?” “你脑子才有问题?不是学校,是展览会……” 雷明真愣了愣,又“呵”的一声,“确实没问题,但肯定被驴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