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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道门(中)

    “这人莫非修了仙法?!”索朗好不吃惊,左看右看,依然找不出原由。

    众人深深打量着二人,只见萧衍额头生汗,右臂有些发抖,反观白发怪客一动不动,平平而立。

    “臭小子,你怎么停了?!”李川儿心头不解,出声问道。

    “萧哥哥...”哑儿也有些不明,神态透着焦虑。

    “我...”此刻,只有萧衍本人明白,对方一个“止”字言完,自己眼前似又出现那冷眉寒眼的目光,却是逼的自己气息一顿,停了下来。

    “再来,还有两招。”白发怪客笑道。

    “臭小子,你别管他说什么,就当杀猪宰羊,砍了再说,我就不信,这怪人敢不躲!?”李川儿出声提醒道。

    “不对。”广凉师淡淡言了一句,缓缓摇头。

    “不必了。”萧衍忽然睁开眼睛,心中抛下杀意,回刀入鞘,恭敬般行了一礼,“我输了。”

    “以神御敌老衲倒是见得不少,久禅,烛九尊,观音婢,怪道士都可以。”赞普叹了口气,也摇头道“可这以神克敌,老衲倒是第一次见,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说的不错。”广凉师饮了一杯,笑道,“我看我们几个所谓的绝世高手,都要回家重新练过了,人家不动手就能喝退小道士。”

    赞普点了点头,“这小道士也是当世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接你怪道士的衣钵不是问题,就连老衲和他动起手来,没个几百招也是不好说。”

    “可我还是输了。”萧衍苦笑摇头,“晚辈无能,怕是问不出师叔祖的尊号了。”

    “是也不是。”白发怪客摆了摆手,一屁股坐回那木凳子上,笑道,“你可问倒油翁的故事?”

    “我知道。”李川儿看到这里,心头好不骇然,要知道以萧衍的造诣,虽然暂时说不上绝顶,可论这在场几个高手,也断断不能如此轻易就胜了他。李川儿闻着怪客说起那倒油翁的故事,赶忙接口,想要借机套出这以神克敌的法子,好让萧衍反败为胜。

    “你知道?”白发怪客瞧了李川儿几眼,似有赞许,“说说看。”

    “陈康肃公尧咨善射,当世无双,公亦以此自矜。尝射于家圃,有卖油翁释担而立,睨之,久而不去。见其发矢十中**,但微颔之。康肃问曰:“汝亦知射乎?吾射不亦精乎?”翁曰:“无他,但手熟尔。”康肃忿然曰:“尔安敢轻吾射!”翁曰:“以我酌油知之。”乃取一葫芦置于地,以钱覆其口,徐以杓酌油沥之,自钱孔入,而钱不湿。因曰:“我亦无他,惟手熟尔。”康肃笑而遣之。”李川儿想也未想,脱口答道。

    “什么意思?”哑儿听了个七七八八,却有些不明白。

    “这说的一个卖油的故事。”广凉师满了一杯茶,淡淡道,“曾经有个姓陈的男子擅长射箭当时世上没有人能和他相比,他也凭着这一点自夸。曾经他在自家的园圃里射箭,有个卖油的老翁放下挑着的担子,站在一旁,不在意地斜着眼看他,虽然姓陈的射箭技艺差超凡,可卖油翁却只是微微地点点头赞许这情况。”

    “为何?”哑儿不解道。

    “为何?”广凉师笑了笑,再饮了两口,“姓陈的也想问为何,所以他便跑到卖油翁的身边问他:你也会射箭么?难道我射箭的本领难道不也很精湛吗?老翁说:“没有什么别的奥秘,只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话罢老翁取过一个葫芦立放在地上,用铜钱盖在它的口上,慢慢地用勺子把油倒进葫芦,油从铜钱的孔中注进去,却不沾湿铜钱。”

    “不错不错!”白发怪客拍手大笑,赞许道,“射箭也好,倒油也好,打架也好,都是熟能生巧而已,老夫以前还不是打不过师兄?现在...”他说着忽然一愣,眉头少见的皱了起来,“若是师兄活到现在,也不知谁胜谁负...”话罢,白衣怪客挠着头,有些惆怅。

    “罢了。”萧衍笑了笑,“无论是悟性不够,还是熟能生巧,我都输了。”

    “嗯...”白衣怪客打量了他几眼,点了点头,“心胸倒是不错,老夫长你九百多岁,此遭不算你输,算个平手。”

    “熟能生巧是熟能生巧。”李川儿却有些不罢休,“那你说明白,为什么臭小子一看你的眼睛就使不出招式?”她心头还是记挂着男子,希望借此遭能让他的武功再上一层楼。

    “这个简单。”白发怪客点了点头,指着萧衍道,“徒孙,你学过凌燕十观对吧?”

    “不错。”萧衍诚然点头。

    “你可知道这是利用修气的法门来锻炼眼力。”白发怪客笑道。

    “自然知道。”萧衍答道。

    “那不就是了!”白发怪客双手一摊,“既然你也会那以神御敌,为何不能以神练眼,把全身的气魄都集中在眼上,这不就行了么?”

    “胡说八道。”李川儿不屑道,“以神练眼,集中气魄又能怎样,还不是吓唬人的玩意?真的打起来,能管用么?!”

    “不管用?!”白发怪客笑了笑,“神乃人之精,眼乃体之魄,利用眼力震慑对手为何不行?你爹那不怒而威的眼神不也是如此么?”

    “你认识我父皇?!”李川儿听得一愣。

    “老夫活了九百多岁,你爹在我眼下就是个光屁股的小娃子。”白衣怪客讥讽道。

    “你...”李川儿眉色一沉,心有不悦。

    “说得好,说得好。”广凉师闻言居然被逗的笑了两声“李世民那吓唬人的样子,多半也是靠眼睛。”

    “呸,听着我父皇被数落,你就高兴,枉为一代宗师。”李川儿看了广凉师一眼,不屑道。

    “明白了么?”白衣怪客也不管李川儿听了没听,转头对萧衍说道“凡事都能举一反三,一通则百通。你会以气练眼,以神练眼又怎么不行?而且这只是小技巧罢了,等你明白了这道理,我下次也唬你不住了。”

    “原来如此...”萧衍点了点头,他沉思片刻,看着对方直直盯着自己,只觉浑身不自在,当下拱手道“多...多谢师叔祖...”

    “臭小子,别一口一个师叔祖师叔祖的。”李川儿娇嗔道,“真假暂且不说,给你九百年的时间,打过他还不是绰绰有余?!”

    “是也是也。”白发怪客点头赞同,“你说的没错,这就是熟能生巧,整天瞎琢磨,给你九百年你也能成个高手。”

    “那...”萧衍还是觉得对方奇奇怪怪,好不难言,可此前三招已输,却是难以出口询问。

    白发怪客似瞧出他的心思,端起茶碗舔了舔,笑道“我的本名早就不用了,也忘了。”他说着,忽然面色严肃,装模作样单手拟了个印,装起道士来,淡淡开口“贫道自号不忘生,各位记好了。”

    “不忘生?”哑儿歪着脑袋自言自语,似用心记着。

    “什么不忘生,乱七八糟的名字。”李川儿喃喃道,有些瞧不起对方“你师兄叫覃昭子,你徒孙叫琅琊子,你非取个秀才的名字,装神弄鬼。”

    “无妨无妨。”不忘生笑了笑,拍了拍萧衍的道袍“小徒孙,你道号是什么?”

    “我...”萧衍闻言一愣,许久才答道,“我是假道士...没有什么道号...”

    “哦?”不忘生摇头晃脑,指了指自己,“我以前也有个道号似乎叫步尘子还是云尘子?可是我记性差,名字也不好听,干脆也不用了,久而久之几百年下来也就忘了。”

    “那你可是记性差的紧,忘的真快。”李川儿讥讽道。

    “没错!”不忘生拍手赞同,“所以我才自己给自己取了不忘生的名号,也算求个圆满,嘿嘿。”

    “满口胡言。”李川儿瞥他一眼,不屑道。

    “小徒孙,我看你的刀不错,堪称奇刃,不知所用何名?”不忘生歪着脑袋,打量着萧衍的黒色太刀笑道。

    “这是一个挚友所赠,刀名修罗心。”萧衍如实答道。

    “修罗心?”不忘生端着下巴点了点头,“有趣,有趣,修罗者,好战能断,斩去是非因果,自得一方大成。”

    “不错。”萧衍点了点头,“世间所行,多为是非因果,若能斩断,便是圆满。”

    “说得好!”不忘生竖起拇指夸赞道,“你的武功不仅比那琅琊子,云通道人,紫天尊他们强的许多,而且心性也直白更多。我不得道门总算出了个后人。”

    “臭小子,敢情还有外人夸你。”李川儿本来对着怪人疯疯癫癫,装模作样瞧不起的紧,谁料对方居然脱口赞了萧衍,此刻也不免心头甜甜,面色好了许多。

    “瞧你说的。”萧衍苦笑道,“其他人说什么都无所谓,若是你夸我,我可是高兴的紧。”

    “油嘴滑舌。”李川儿折扇一挡,摆出架势,也不知息怒如何。

    “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看着如此怪异?!”阿史那贺丽虽然插不上话,可瞧着李川儿和萧衍斗嘴,也是生出疑虑,“两个大男人,还斗嘴...”

    二人闻言也不做声,好似没有听见阿史那贺丽的话。

    “我...我也觉得萧哥哥很厉害...”哑儿接口赞道。

    “看看,还是有明眼人的。”萧衍笑了笑,对着不忘生再行一礼,“多谢师叔祖夸赞,可我虽然身为不得道门的后人,却也不是个为国为民的大侠,只怕有违祖师爷的遗训...”

    “嗯?”不忘生一愣,随后摆了摆手,“为国为民的大侠?说的太空,没趣没趣,做个普通的道士有什么不好?莫非除了大侠都是小人么?”言着扫了眼四周,指着赞普道,“佛道争了几百年了,谁高谁低?莫非这两家的道理总要有个压人一头才是大成?世间百家共鸣,再者人心千千万,哪有什么十分的对和错。”

    “不错。”广凉师点了点头,“今天你救人,你是侠,明天你杀人你还是侠。”

    “阿弥陀佛。”赞普接口道,“反之,今天你救了人难免不会成了罪人,明天杀了人更是法网难逃。”

    萧衍点了点头,“先不说侠者如何,做个普通的道士自然也是不错,只要通达自己的心性,剩下的是是非非都不重要。”

    “恩恩。”不忘生连连点头,脱口道“世上的庸人多数喜欢评人的是非对错,他们的嘴巴千千万,说得却也不一定对,你管他们作何?你的路是你自己的,这不得道门传人,当不当得起,也得你自己问自己,你说当得起,天地红尘,你也自去得。”

    “嗯。”萧衍也是点了点头,“我便是我,如一而止。”

    “说得好说得好。”不忘生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广凉师道,“小子,二十年不见,你功夫看似长进不少啊,这喇嘛追了你这么久,却还未得手。”

    “阁下谬赞了。”广凉师淡淡道。

    “小徒孙。”不忘生回头对萧衍道,“二十年前,不得道门被灭,你可知道凶手是谁么?”

    “是...”萧衍闻言偷偷看了眼广凉师,心头明了,“要说直接的凶手,确实是这广凉师,可归根到底,却是朝廷暗中挑拨而起。”

    “问你话呢?师叔祖是白叫的么?”不忘生白了萧衍两眼,接着问道。

    “杀我不得道门七十余人的虽是这广凉师,可到底而言...”萧衍说到一半,忽然不忘生跳将起来,大笑道,“好小子,果然不被这表象蒙蔽双眼,到底而言,我不得道门被灭的凶手其实是...”

    言着,二人同时答道:

    “朝廷。”

    “自己!”

    “恩?!”二者言完又互相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