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沙(三)
罂粟抱着瑶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靠着贵妃椅侧躺了上去,对于今天这样的场面,她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已经有太久,别情居里一片安宁再找不到滋事之人,像是这秦淮河中被禁锢的死水一般,让她觉得有点索然无味。 “林少,罂粟姑娘已经休息了,说是今晚不见客。”屋子外传来小丫鬟的声音。 紧接就听到一个男人饶有兴趣的说道:“哦,是么,可是对于你们罂粟姑娘来说,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客人呢。” 听到这话小丫鬟一时语塞,结结巴巴道:“可……可是……罂粟姑娘说……” 没等小丫鬟说完,屋子里的罂粟就发了话。 “还香,让林少进来吧,你去厨屋给我们泡一壶茶来。” 听到罂粟的话,小丫鬟还香应了一声,便去了厨屋泡茶去了。 而那个被唤作林少的人,径直推开房门进了屋子去,他走到离罂粟不远的地方,看着斜躺在贵妃椅上正杵着脑袋看着自己的罂粟,一挑剑眉笑道:“怎么,你这是不欢迎我呢。” “哟,哪能呢,奴家要是不欢迎林少你,你又怎么进得来这房间,又怎么会叫还香去泡茶呢。”罂粟轻笑道,却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男人“林少你还请随便坐。” “这是你们别情居扔到河底的第几个人了?”被唤作林少的男人轻笑道,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唔,让奴家想想。”罂粟道,用手撑着头,似乎在很努力的回想,然后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奴家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太多了吧。” “自你当花魁以来,已经扔下去十三个人了。”男人说道,看着罂粟狭长的眸子中闪着幽幽冷光“这别情居近来请的人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看来什么时候要把发请柬的小厮们都好好训斥一番了呢。” 刚刚大堂发生的事情,他坐在二楼的包厢里是看的一清二楚,若不是他知道别情居的规矩,早就出手将那个什么张老爷扔到外面去了。 “咦,你到是记得挺清楚啊,奴家自己都不记得了。”罂粟轻笑道:“不知道林少今儿来找罂粟是要听上一曲还是要谈谈心呢?” 男人看着罂粟摇了摇头笑道:“今儿我来找你既不是要听曲,也不是要跟你谈心,而是代人来给你发请柬的。” “哦。”罂粟突然来了兴趣,扬声道:“能让林少来发请柬的不知道是什么人,要知道,奴家的性子可不是什么人的请柬都接呀。”说罢罂粟一挑柳眉笑意盈盈。 “锦衣卫指挥使林不悔林大人。”男人笑道:“下月初三是他跟莲心郡主的订婚之日,想请你去宴会上弹上一曲或者跳上一只舞,为当日的宾客们助助兴。” “哟,奴家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若是去指挥使的订婚大宴上献唱献舞怕是不妥吧。”罂粟起身,掩嘴轻笑道:“若是要献唱献舞,那苏莲心贵为郡主,指挥使大人又是圣上心腹爱将,只要指挥使大人吱一声,宫中的舞姬乐师那还不是一大把么,奴家这又是何德何能呢?”罂粟说完抬眼看着坐在不远处椅子上的男人,心里道,正愁不知道怎么样去接近林不悔呢,这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大好的机会。 男人看着罂粟也笑了笑,轻轻转动着左手大拇指上的青色玉扳指道:“在这金陵城中谁不知道你罂粟姑娘是清倌,琴技舞技那是一个了得,又怎是宫中那些舞姬乐师能够比的,为了姑娘每月一次的演出,多少达官显贵不都是一掷千金趋之若鹜,又有多少人为请的姑娘去府上演出为荣。” 罂粟却是忽然的沉声道,接下男人的话“可是你也应该知道,奴家几乎从来不去任何人府上演出的。” “我知道。”男人说着从袖中拿出绯红的请柬,轻轻往桌上一放,站起身来往屋外走了两步又侧过脸来道:“这一次就算是为了报答我在燕京军马场救你一命的恩情,请你一定要去,这是我对你所提的第一个要求。”男人说完,将双手负于身后,深深的看了一眼罂粟,而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走廊中传来小丫鬟还香的声音。 “林少这就走了么,还香才刚把茶泡好呢。” “呵呵,下次有时间再来找你家姑娘品茶吧。”男人轻声的笑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消失无声。 还香端着茶水进了屋子,看见罂粟道:“姑娘,林少这就走了,这些茶我就搁在桌子上了,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退下了。” “嗯。”罂粟应着,对还香挥了挥手。 待到还香退出房间关好了房门,罂粟的嘴边才绽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来,那中间隐藏着小小的得意。自打男人说是替林不悔送请柬的时候开始,她就一步一步将话引到此,她是个干脆的人,并不想拖欠一个人。 三个月前她曾经偷偷跟踪过别情居的主人,在被发现的时候是这个男人救了她,于是这个男人信心满满的跟她约定,只要她日后满足他所提的三个要求,他便替她保守这个秘密,这三个要求定不违背她做事的原则。 袖中的双刺在转瞬间就可以割破男人近在咫尺的咽喉,罂粟如是的想,她从来都是自信满满的,但是看着男人带着笑意狭长的眸子,她却忽然的笑了起来,她有着一颗游走在红尘中极度不安分的心,只不过是一瞬的间隙里,她便做了一个决定,这个敢于跟她提要求的人,激起了潜藏在她内心深处的好玩因子,于是她垂下手,只是看着那个男人笑着,转身离开的时候轻飘飘的丢下一句。 “奴家金陵秦淮河畔,别情居新任花魁罂粟,公子若是想到了所要提出之要求,还请到别情居找奴家。” “锦衣卫千户林林,改日定会去拜访罂粟姑娘。” 她听到身后传来的男人声音这样说道。 可是三个月的时间里,这个男人却并没有对她提出过任何的要求,来到别情居也只是听她弹上一曲或者说上几句话而已,又因为这样,他倒是成了她的入幕之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