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沙(十三)
在指挥使府上修养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罂粟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解下衣衫露出在宴会之上被刀气所伤的肩胛处,那里已经结痂,一条无比丑陋刺目的疤痕,她伸出手轻轻触摸着那一处,稍稍用力还是能感觉到一阵阵隐隐的痛。回想起那一日的情形之惊险,她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若不是拓拔烟儿及时掷出一剑将刀气折偏,只怕是那一刀便是落在了她的胸膛上了。 屋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罂粟。”林林站在门外喊道:“我可以进来么?” 微转过头看着门外那个淡淡的人影,罂粟起身将桌子上的烛火吹灭,冷冷道:“林少,奴家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情还是明儿再说吧。”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势。”林林道,站在门外看着屋子里的烛火在瞬间熄灭,他知道罂粟不想见他,将手中的一个瓷瓶放在门口“这是今天我在宫中托人带出的药膏,据说可以淡化疤痕,宫里的娘娘公主们不小心划破皮肤留下疤痕之后都用的这个,应该很有效你试试看。” 屋子里的罂粟没有说话,林林看了一眼放在门口的瓶子便转身离开了。这些时日,对于这个女子,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她却是一日比一日更冷漠的与自己拉开距离。 确定林林已经离开了之后,罂粟拿起床上早就准备好的一套夜行衣,借着屋外透进来的暗淡月光换上,轻手轻脚的打开了门,看到地上的那个小小瓷瓶,她蹲下身去伸手拿了起来,因为蒙着面纱的缘故看不到罂粟面上的表情,只看到她盯着瓶子看了良久最后将这瓶子收入了怀中,关好了门,她身影轻灵的快速的从院子中穿过,跃上了一间屋顶。在淡淡的残月光辉映照之下,能看到她快速闪过模糊不清的身影穿行在指挥使府邸的房顶上。 她没有忘记她为何会来到这里,付出这样的代价若是拿不到有用的消息,一个月后主上来到金陵她当是如何交代,又怎么对得起当年让自己有命继续活在这世间的人。 住在指挥使府邸上的这些日子,罂粟明察暗访对于这个府邸的构造基本都打探的一清二楚了,平日里散步的时候也将那些隐匿在暗处的侍卫位置记在了心间,若不是伤势未稳定她早就动手了,也不用等待这么些日子。 而且也就在前些时日听林林说,林不悔在圣上面前请命,已经带了一队人马去了幽灵山庄,以报当日他跟莲心郡主订婚之日幽灵山庄给自己所带来的耻辱。 当下林不悔不在府中只留下林林照看她这个别情居的花魁,此时若不动手,更待何时。 轻松的避开各处暗卫的视线,罂粟潜入了林不悔的书房中。 借着屋外淡淡的月光,她极其小心的在林不悔的书房中各处翻找。既然飞羽告诉主上林不悔极有可能是当年讨伐五仙教存活下来的人,那么一定是有他的依据的,他作为寒庐的情报使者又怎么可能提供自己毫无把握的消息。 找了一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罂粟靠在一面书架上,正在思考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地方,手指搭落在一处竹简上,抬手间却是不经意的将这一处的竹简推离了原来的位置,也就在将这一处竹简推开的时候,自那个竹简下的暗格里升出一个拇指大的扳手来,她轻轻转动扳手,书架便向旁边自动挪开了两尺宽,那后面掩藏的是一个暗门。面对这个无意间的发现,罂粟略略吃了一惊,随即她便推开那个暗门走了进去,说不定她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呢。 暗门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罂粟从怀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个火折子,吹了两下那火折子上便燃起一小团微黄的火光来,借着这暗淡的火光罂粟看见,自己所在的这个地方是一个一直往地下延伸的阶梯长廊,周遭都是人工堆砌的石壁,她举着火折子缓步顺着阶梯而下,心里嘀咕道:没想到这个锦衣卫指挥的府邸书房下面居然还修着一个暗道,不知道暗道后面是什么。 罂粟举着火折子也不知道一个人在这条暗道里走了多久,终于让她看见前面有微光,便加快的脚步往前走去,同时也更加的小心戒备起来。 走了片刻光芒渐盛,视野也变得开阔了许多,她将手中的火折子吹灭盖好又收入了怀中,转过一个弯道她看到自己前面不远的地方是一个宽阔的房间,房间里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和一些被仍的乱七八糟的纸张,而那里面却是空无一人,她往前走了两步,随意捡起地上的一张纸,上面极度潦草的写着:风雪连城候归人,无双倾覆葬璧中。 不明其意,她又捡起另外一张纸看,上面仍旧是写着这句话,一连捡了一大把的纸在手中,而每张纸上写的都是这一句话。 将手中的纸又统统扔掉,她走到了书案前,那上面摆着一幅图,乍一看之下罂粟差点惊的叫出声音来,因为那张摆在书案上的画,画中的女子跟现在的楚不归简直是一模一样,她盯着那幅画看了良久,那幅画上的女子除了衣着发饰跟现在的楚不归不一样,那样貌和额间所佩戴的宝石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画出来的一般,在画上女子旁边的空白处还写着刚才她在地上所捡的纸上面看到的话。 风雪连城候归人,无双倾覆葬璧中。 罂粟看着画中的女子百思不得其解,楚不归初成这个样子的时候是在她继位成为寒庐主人的时候,也就是在几年前,而自从她继位那天起,这几年她从来没有踏出过寒庐半步,这一幅画又是从何而来呢?再说了,她见过老夫人年轻时的画像,这也不像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正在她琢磨着这幅画像上的女子为何跟楚不归极其相似的时候,听见一个略带沧桑感的男音道:“我都说了,就在这几天我就将要破解出这句话的后半句了,你还这么急着来催我,五年都等了,难道连这一时都等……” 最后一句话在说到等字的时候戛然而止,罂粟猛然间转身看到一个书生打扮的半百老头正拿着一本书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表情错愕的看着自己。 “你是谁!怎么来到这里的!”那个书生样子的老头厉声喝问道。 罂粟一个闪身上前,袖中双刺在转瞬间就出手,她近身双刺抵在这个老头的喉头,压低了声音冷冷道:“若是你再声张,我就刺破你的喉咙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老头拿着书,惊恐了片刻却是突然的失声大笑起来。 罂粟看着他皱起了眉头,手中的双刺又往他的喉头上用力压了几分,森森寒光刺破入老头的肌肤,渗出点点血迹来。 “闭嘴!”罂粟沉声怒道。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老头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罂粟道:“这几年我过的不就是这样的日子么,不过是多了一个人来威胁我罢了,有什么好惧怕的,你是谁,怎么到的这里。” “我是谁你不用管。”罂粟道,她又看了看放在不远处书案上的画“那幅画是你画的?” 老头看了看罂粟,用手轻微推了推她的手臂,示意她将抵在自己喉头的双刺拿开。 “你要是割破了我的喉咙,我又怎么说的出来。”老头道,看着罂粟冰冷多疑的眼神“你放心,若是我真要加害你,在刚才发愣的瞬间里就去触动了墙上的警铃,这会儿只怕是有大批的锦衣卫涌进来,就算你武功再高强关闭了暗门在那狭小的通道内,你也只有等死的份。”说着老头伸手指了指离他们不远的墙上所凸起的一个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