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生者不息(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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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国定义侯暮皓眼下就在宁王宫做客,烟岚郡主,你迟了一步。【】”宁王笑道。微浓心里狠狠一揪,直视宁王:“聂星逸派他来的?”“是啊,孤发函想要密谈统一,这个时候,他不派亲生父亲来,还能派谁?”宁王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听到这一句,微浓自觉已经不用再装傻回避了,饶是心里纷乱如麻,她也强迫自己保持冷静,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定义侯告诉你的?”宁王的笑容更深了:“有件事你不知道,整个燕王室大约都不知道——聂旸根本不育。”燕高宗聂旸不育?这怎么可能!那聂星痕是哪儿来的?微浓正欲开口追问内情,宁王已自行解答:“若非我们宁王室有求子秘方,澈儿用在了聂旸身上,他连聂星痕都生不出来。”宁王室有求子秘方?聂旸不育?微浓回想高宗聂旸的几个子嗣,好像的确如此,自己是误认,聂星逸、金城也是鱼目混珠,唯有聂星痕是燕王之子。反观宁王室,宁王成人的子嗣虽只有三人,可孙子辈却有十人之多,这还不算宁太子早夭的几个儿子。纵观燕、宁、姜、楚,唯独宁王室香火最旺。这已不是微浓的认知范围,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觉得今日几个事情接连冲击着她,实在令她难以消化。再看宁王,面上却又浮现愧色,叹了口气:“当年澈儿之所以被赫连璧月迫害,正是因为这件事。澈儿怀疑聂星逸不是聂旸亲生,还曾秘密写信回来,是我让她不要轻举妄动,收集证据慢慢揭发,结果反被赫连璧月发现……”“可饶是如此,你也没为澈夫人报仇。”微浓出言讽刺。宁王破天荒地没有反驳,只道:“因为我知道,我的亲外孙迟早会替他的母亲报仇!若是我过早干预,他的复仇意念会被削弱,谋权的意志也会减轻,或许他就没有今天的成就了。”然而说完这一句,宁王又陷入沉默,微浓也是沉默。有所成就又如何,人都已经不在了,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也许在有些人眼中,权势比人命更值钱,哪怕是至亲之人的性命,也比不过他在史书上的光辉一笔、在世人口中的一句美名。而这种存活的价值,微浓无法理解,更无法认同。“所以聂星逸被架空的内情,你早就知道了。”微浓胸口气闷。“星痕上位之后,燕国长公主就宣称要同定义侯暮皓和离。这次孤发函密谈,聂星逸又派定义侯前来,这一切不是摆在眼前吗?”宁王摊手:“傻子也能猜出来了。”微浓唯有抿唇不语。宁王看她终于落了下风,心情大好,遂又添了把火:“不过看见定义侯,孤又想起另一个法子。你说要是聂星逸的身世公诸于世,燕国会是个什么情形?”微浓猛然抬头。千算万算,她没想到宁王还有这步棋!她的心突然被狠狠揪起,方才一切的自信、一切的无惧无畏,都被宁王的这句话、这个笑容所击散!聂星逸……曾几何时,她乐于看到他血统不正;如今,她却迫切希望他是正统!至少,能名正言顺稳住燕国的局面!微浓面上写满了担心,宁王见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已是胜券在握:“还有,如若孤许诺让聂星逸做藩王,他一个私生子野杂种,你说他会不会动心?换作你是他,你是愿意做一个被架空了实权、整日提心吊胆、怕被人拆穿身份的燕王呢?还是愿意在新帝的支持下改头换面重新掌权?”“退一万步讲,就算孤拉拢不了聂星逸,你想想燕国以后的局面——摄政王已死,无嗣;燕王又非王室血脉,怎么样?各路人马必将粉墨登场!只要孤足够有耐心,就可以看着燕人自相残杀,然后坐收渔翁之利。从这点来看,孤极有可能不战而胜!”听闻宁王这番话,微浓的瞳孔急剧收缩。她没想到宁王先下手为强,已经找到了聂星逸的弱点,不仅把定义侯给弄了过来,还利用聂星逸的身世做文章!无论是哪一种打算,都极有可能会动摇国之根本!燕国岌岌可危!微浓开始慌神了,她突然惦记起了明尘远和长公主!如今,她唯一的希望就在这两个人身上,不知他们此时是否已经回到燕国,是否稳住聂星逸了!看着微浓略显慌乱的表情,宁王今日这一晤终于有了胜利者的感觉,他不禁以过来人的姿态,高高在上地开口教导:“你到底是太沉不住气了!言语上讨个便宜又能怎样?孤是老了,口齿不及你伶俐,但孤的见识可比你多得多!今日之事就是要告诉你,不要逞一时口舌之快!省得将来后悔莫及!”“后悔莫及”这四字一出,微浓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盯着宁王看了片刻,隔着桌案慢慢躬身朝他靠拢,面上也渐渐浮起困惑的表情,口中说着:“我也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想让您为我参谋参谋。”宁王根本不上她的当,双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桌案正中,双目由兴奋骤然变得精明起来。微浓仍旧是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口中喃喃说着:“我觉得如果不说出来,我才是真的会后悔。”她话还没说完,一直都不发一言的原澈已经冲到了她面前,紧张地对她挤眉弄眼,口中连连说道:“大胆!这里是宁王宫!你要做什么?”微浓看着突然出现的原澈,讶然问道:“我要做什么?你难道比我自己还清楚吗?”原澈警惕地看着她,宁王也是满脸防备。微浓恍然大悟:“你以为我要行刺?”原澈紧张不语,但表情紧绷到了极点。微浓大感无奈,甚至想笑:“这是宁王宫,我怎么可能行刺宁王?我还不想死在这里。”“那你要做什么?”原澈忙问。微浓看了看他,转而再看宁王,笑道:“我在想您方才说过的话,您说让我不要逞口舌之快,省得后悔莫及。可是您也逞口舌之快了啊,您可是把自己人生中最大的污点告诉我了。”她学着宁王方才的口气:“有句俗语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您听说过吗?”这次换作宁王警惕:“你什么意思?”微浓挑眉,示威般地道:“不然咱们来打个赌吧,您若是揭穿聂星逸的身份,我就有法子揭穿您的私事。反正逝者已矣,若是让人知道您五十年前做过什么,这几十年来宁王室又发生过什么,您觉得哪一出戏会更引起世人关注?”微浓装模作样地皱着眉头,摇头叹气:“哎,宁国百姓尊敬的宁王,曾在王陵之中……生下的女儿不敢承认,以姬妾的身份送去燕国,企图以血统的方式颠覆燕王室,不战而胜。说真的,这故事真是挺精彩的,两国之间这些隐秘,应该比燕高宗不能生育更加令人感兴趣。”她此话一说出口,宁王的双目又露出几分杀意,双手已经不自觉地再次放在桌案之上。原澈见状,忙再次挡在微浓面前,使劲朝她使眼色,口中故作质问:“王祖父据实以告,以诚相待,你怎么能如此卑鄙?”“究竟是谁先卑鄙?”微浓一把推开原澈,笑看宁王:“有本事您现在就杀了我。不过我死了也无妨,这消息根本瞒不住,早在之前流言传得更离谱,说他是您的亲孙子。现在就缺一个证实流言的人,其实也挺好找的,燕国比比皆是。”王室的丑闻永远是君王心头的一大痛处,尤其似宁王这般活着的、把名誉看得比子女还重的君王。守孝期间在王陵苟且、留下私生女不敢承认、儿女有悖人伦、把女儿送给燕太子当姬妾……这几件事,不仅不孝不义,而且没有男人的担当,更有违明君之道……每一桩都能毁了他苦心经营六十几年的明君风范……一想到此,宁王双手就开始略略颤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反问:“你以为孤真的不敢杀你吗?孤是看在几个孩子的面子上!”“我还以为您是看在这本小册子的面子上。”微浓弯腰将那本小册子拾了起来,重新撂回桌案上。这也成功地提醒了宁王,他今日让微浓前来的目的。此时他若再与微浓争下去,燕宁两国王室的丑闻都会遮不住!而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于是他只好平复了一下心情,指了指这本小册子:“你先不要急着回绝,孤劝你再好好看看,好好想想!当然,如果你有更合理的建议,孤也希望你能提出来……”“至于那些王室隐秘,”宁王顿了顿,着重强调,“说出来就是天下大乱、两败俱伤,不到最后一步,孤相信你不会这么傻,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听闻此言,微浓与宁王对视片刻,才冷冷表态:“只要您不做,我就不会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