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葬礼
几个小孩明显吓了一跳：“烧学校？怎么烧啊？” 板寸小孩似乎早有准备，压低了身子神秘道：“我跟你们说，在我们班清洁区的那条…” “喂！小孩儿！”不知何时，在豪笙夜总会前等待的领头男人已经站在了路边，粗犷的脸上竟然少见地出现了一丝焦急：“在外头呆着想死吗！赶快回家去！！” 这一声暴喝着实把几个小孩吓得不轻，不过缓过神后，小孩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终究还是战胜了对眼前这个黑熊一样的男人的害怕，只见那个领头小板寸一脸欠揍相地开口道： “大叔你谁啊？我在外头关你毛事啊！” 男人的眼睛突然睁大，捏着伞柄的右手上面青筋也凸显了出来。 倒不是因为这几个小孩的挑衅，而是因为他看到了四个小孩的后面，有几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已经从一条小巷拐了出来，直直地朝着小孩们走过去。 “cao！”男人在心中暗骂！ “啊！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四个小孩察觉到了后来的几个男人身上满满的杀气，刚想逃走，却已经被几个男人一把抓过扔在了墙角，黄毛小孩还想硬冲出去，结果被一脚踹飞滚回了角落，泥巴和青苔滚了一身。 眼看着后来的几个男人已经从身后拿出了绳子，马路这头的领头男人终于下定了决心，也不管等人了，一把撇掉雨伞就向着马路对面“蹬蹬蹬”地冲了过去！ “把小孩给我放下！”领头男人指着男人们吼道。 围在几个小孩身前的男人们停下了逼近的脚步，纷纷扭头看向他。 望向那几双冷漠的眼睛，男人皱紧的眉头微微一跳—— 果然是他们！ 气氛剑拔弩张，就在这时，男人身后的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久等了啊虎哥”张旭东笑着摸着下巴上的小胡子溜达了过来，依然是那副漫不经心的口气，他的跟班马休撑着一柄黑伞也在旁边跟着，脚上踏着那双招牌的高筒马靴。 如果不看他身上那件尚显肃穆的黑色西装，光他脸上的表情和马休身上那件红艳艳的马甲，陈虎绝对不会觉得这两个人是要和自己参加葬礼去的。 见陈虎没说话，张旭东笑着朝着街对面看了一眼：“怎么，虎哥这是要玩儿越界管理呀？这可不好” 就年龄来看，张旭东起码小陈虎半轮，但是张旭东说话时的语气，却好似是年长了陈虎十岁的长辈一般，虽有一个“哥”字在后称呼，但几乎可以当作是调侃性质的礼节术语。 陈虎的下眼睑动了动，没有流露出多余的表情。张旭东现在帮里如日中天，自己的老板花豹现在也确认死了，自己作为花豹的二把手，此时万不能乱了阵脚。 “东哥”陈虎头微微一颔，也是一个“哥”字，但语气更低，明显给了张旭东面子： “他们这么明目张胆在你的地盘做事，我只是觉得不大合适” “这话说的”张旭东笑了笑，把手插到了兜里：“难得虎哥关心，不过最近的形势您可能不知道，花爷死了，原本他负责的那部分人皮生意现在已经全归林老鬼打理了，加上又是今天这种特殊日子，他的人我可动不了” 陈虎瞬间瞳孔一张：“什么！全交给林老鬼了？！怎么会！！——这是大哥的意思？！” “恩”张旭东看上去有些不耐烦地点点头：“这也是才出的决定，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们——话说我们可以上路了么？虎哥” 雨水此时已经完全浸湿了陈虎的身体，冰凉的衣服凉贴在身上，令他心中凉意更甚。 话间，街对面的几个男人却是已经继续手头的工作，只见他们按住那几个挣扎扭动的学生，一剂针管扎进颈动脉，也就一分钟不到的功夫，几个学生就全不动了。 接着他们拿出麻绳将学生五花大绑，扛在肩膀上朝着他们出现的街角走过去，消失。 世界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 人皮生意。花爷以前有一部分的工作涉及到，不过不归陈虎负责，花豹也很少跟他提及。但是陈虎长了耳朵和眼睛，他心里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 器官交易。 然而尽管如此，今天却是他第一次看到林老鬼所谓的“充足器官来源”，自己好歹混了这么多年，血雨里浇过来的，自恃有点承受能力，但是这种赚钱的方式，却还是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吗的竟然趁今天花爷出殡市西全面禁足，直接上街抓人取器官。 十三帮变了！陈虎心念，自己早该感觉到… 五年前那个道义为父，霸气纵横，在上千人的械斗火拼中杀出来的十三帮，已经变了！ 陈虎鼻子出了两股气，一言不发地捡起被自己丢在一旁的雨伞，朝着豪笙夜总会门口停着的那两辆车走去。 旁边一个小弟对张旭东哈了个腰：“东哥请” 张旭东嘴角依然是微笑，抬脚跟着陈虎向车走过去，马休撑着伞也连忙跟上。 黑伞下，两个人好似不经意地对视了一眼。 … 天色灰暗，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泥土的气味，黑色大理石质地的墓碑有序地错落在一个个的台阶上，或清晰或模糊地反射着有限的光源，水滴从墓碑上滴下，润湿了陶瓶中几束枯萎的花朵。 这是一座修建在山腰的公墓，规模中小，水泥和瓷砖做成的围墙斜斜地凹在低矮的树林中，藤蔓攀附，气氛幽深而平静。 视角向下，五六张黑伞此时正撑在偏高处的一个墓碑周围，墓碑前竖着一个低矮的神龛，张十三正蹲在前头，拿着打火机将手中的香束引燃。 而张旭东正神情肃穆的站在他身旁给他打着伞，自己一半肩膀淋湿了也没做理睬。 “还记得刚开始我们一块儿打天下的时候…”张十三的声音沙哑着说道：“那时候，其实是我活着最痛快的时候，幸亏有你们…老花…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十三帮…” “可惜，你看不到十三帮拿下北河那一天了…”张十三低语着，举着手中的香束站起了身， “不过我承诺，在拿下北河的那一天，你的名字依然会写在十三帮的旗子上！” 说完，他弯腰鞠了两躬。 第三躬时，他的身子多弯了三秒，然后才起身，缓慢而小心地将香束插在了神龛中。 在场的每一个人好似都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莫大的忧伤，场面寂静无比，每一个人都默契地低下头，以沉默来表达对逝者的敬意。 墓地中不过十来个人。 而水泥阶梯最下端的墓地门面外，却好似黑云压城似的站满了黑色服装的男子，将整个停车场占得满满当当，粗略数一数，起码上百人是有了。 “送花爷！”墓园门口，一个络腮胡壮汉用一种近乎于嘶吼的声音大喊。 瞬间，一百多号人的脑袋齐刷刷地低下，肃穆中四散出一股黑帮特有的黑暗霸气，场面壮观而震撼。 站在前排的人大多穿着西服，站在后排的着装虽然随便一些，但是也都是黑色。 天还下着雨，这黑压压的一百多号人却是没有一个打着雨伞。 没有人规定，但是所有人都默契地遵守了，就好像本应如此一样。 没有人调笑，没有人讲小话。 他们是墓地中十三帮八个高级干部各自旗下的干事，其中最小的等级也是十夫长级别管场子的，而那些最低级的打手小兵，则是连来参观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在场的每一个人，面上虽然都是严肃悲痛，但内心都是相当荣幸和窃喜的。 每个人都希望有表现的机会，黑帮也不例外，这一百多号人里，每个人都想往上爬，每一个人都想成为此时站在墓园里那八个中的一个。 至于这次死的那个高级干部，关他们屁事？ 墓园内。 “这也是老花的问题”张十三依旧是一副憔悴的样子：“太给年轻人机会，自己手下面都没剩多少东西了，到现在…哎…” “是是…”身前的干部纷纷配合地点头哈腰，一副亲爹死了的伤心模样。 在人群的旁边，陈虎和手下的两个小弟正安静地站在那，他们知道此时没有他们说话的分。今天在场的除了张旭东一个，其他都是比自己年长的帮内高级干部，十三爷自己的二把手，每个人手下的资源和势力都是自己望不可及的。 “恩…我知道…”张十三继续和几个干部交谈着，突然话题一转：“诶，小虎呢？” 身材几乎比熊还要健壮的陈虎竟然被称作“小虎”，陈虎自己都感觉恶心，但是他岂敢表现出来，连忙答应道：“十三爷” “啊，你呀”张十三将手搭在了陈虎的肩膀上，就好像一个亲近的长辈一样：“老花总是在我面前提起你…他说陈虎这小子，做事靠谱负责，绝对是个对帮里有用的人才…呵呵” 陈虎有点受宠若惊：“十三爷过誉了” 感受到身边那些视线，陈虎的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