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乞丐
两人又开始说些什么，酒没了又添，添完了又慢慢喝，一聊就到后半夜。 董汉骁跟唐驰说了很多，唐驰也和董汉骁说了很多。两者交换的可能都是多年来从未和人分享过的东西。 后半夜又下起了雨，不同于白天的令人心烦，董汉骁只觉心旷神怡，像是卸下了许多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担子。 他从未对一个并不熟悉的人说这么多话，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得想出了一个知音难遇的蹩脚借口安慰自己。 雨点滴滴答答的点在地面上，溅出小小的水花。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终于决定回程。老板大方的借了两把伞给两人，董汉骁举着伞站在车子边上，看着唐驰微醉着一遍一遍打着火，就是不着。 “你这低调过头了，走回去吧”董汉骁提议。 唐驰伸出一根手指：“嘘，大姨妈来了闹脾气呢” 现场大概冷寂了十五秒，唐驰突然打火，破夏利的发动机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撞击声，然后“秃噜噜噜”地点着了。 “两次点火时间要间隔十五秒…”唐驰含糊不清地不知在背诵哪篇修车教材：“看吧，我说了要顺着她来” 董汉骁不可置否，摇摇脑袋坐上了车：“你确定你能开？” “可以”唐驰点点头，回身系上了安全带，要知道他开来的时候可没系，董汉骁饶是脑子也有点迟钝了，也还是受到了些惊吓，依样画葫芦想系上安全带，却发现副驾驶根本没有安全带。 “哈哈哈哈哈”唐驰爆发出一阵大笑，一脚油门轰起来，车子直接向前冲去，董汉骁连车窗上面的握把都没握住，“哎哟卧槽”一阵强大的推背感就使他整个人陷进了座位里。 … 唐驰其实是跟董汉骁开玩笑，破扎啤能喝得多醉，开车对他来说根本没问题。 两人开过玩笑，也就没再多说话，董汉骁本就精神超负荷，又加了点酒精，侧靠在座椅上眼睛半眯不睁的就犯迷糊。 “睡吧”唐驰一只手开着车，一只手支在车窗上撑着脑袋：“实在不行就上我那将就一晚上去” “…”董汉骁眼皮铅重，没答唐驰的话，正要睡着的时候，却见车窗外的街道上走过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在路灯下一瘸一拐地迈着步子。 胡子拉碴的乞丐的身影一掠而过，董汉骁眨眨眼睛，他突然觉得那人很眼熟。 “停车，停车”董汉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扒拉唐驰的胳膊：“掉头回去，快！” 唐驰被他吓了一跳，一边问怎么了一边减速将车子掉头。 “那个人…”董汉骁的视线转到了左边的车窗，昏黄的灯光照射下，那个乞丐的身影越来越近。 此时的董汉骁倦意全无，随着距离的缩短，他的瞳孔也慢慢缩紧。 “吱嘎”车子停下的瞬间董汉骁打开门冲了出去，三步并两步大步流星地跑远了。 唐驰满肚子疑惑，拉上手刹跟了上去。 这个距离乞丐绝对听见了两人的动静，却像没听见一样，继续歪歪斜斜继续走着。 “喂！”董汉骁对乞丐喊了一声。 乞丐像是聋了一般没有任何反应，路灯下他侧脸鬓角上的胡须微微蜷起，虽不长但却显得花白而邋遢。 董汉骁等不及了，一把上前将乞丐整个身子扳了过来。 世界仿佛都在此时静止了。 乞丐摊散地睁着眼睛望着他——虽然那满是脏污与油垢的胡子遮住了乞丐的大部分样貌，但董汉骁还是认出来了—— 那个警察！ 面前这个乞丐，就是他那晚去松江给林柔母亲送钱时遇到的那个警察！ “你…”尚未等董汉骁从惊愕中恢复过来，面前的乞丐却好似突然认出了他，嗓子突然挤出一阵嘶哑的噪音，扑上来就是一拳头，那叫声就像把烟头直接塞进人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一般刺耳，董汉骁躲闪不及，一拳被打到眼睛，臭风鼓在他脸上，一个趔趄便摔倒在地。 乞丐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直接扑在了董汉骁的身上，一边嚎叫一边大力挥动着胳膊，拳头一个接一个地落下，像是决心要把身上所有力气打出去一般。 董汉骁迅速反应过来，咬住牙一把捂上乞丐的脸，抓住喉咙便是一使劲，乞丐瞬间窒息，喉咙里发出的叫声更加尖锐。 “嘭”的一声闷响，一只脚从后头猛地踹上了乞丐的脸，稳中靶心，乞丐瞬间向后倒了出去，痛苦地蜷成了一团，雨丝落在他的身上，一点点的打出水花。 董汉骁在唐驰的搀扶下起身，没来得及跟他解释，一把向前抓住了乞丐的衣领，将他整个上身提起，雨水的冲刷下，这张脸在董汉骁看来就如同是见鬼一般富有着视觉冲击力。 “你是那个警察…”董汉骁紧紧攥着陈勇的衣领，雨水流到他的嘴巴上喷溅出去，“你怎么来这的？！你来这里干什么！” 路灯下，陈勇浑浊的眼睛盯着他，嘴巴不屑地咧开，没回答。 “你他妈说话啊”董汉骁右手放开衣领，照着陈勇的脸就是一拳头，直把陈勇打得牙齿流血，“说话啊！！” 唐驰拦住了他：“这里不是地方，我那离得近，先到我那儿去吧” 董汉骁长吸一口气，望了望四周静谧的街道，手上使劲将陈勇提起拖行到车边，陈勇则没有任何挣扎，整个过程都没费多大力气，董汉骁将陈勇扔进了后座，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唐驰识得时务，知道此时心里有万分好奇也得压住，没耽搁直接上车开走了。 后排的董汉骁将皮带抽出来扎住陈勇的手，暴躁地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脏兮兮的口袋也全都检查了个遍，一路上如同神经质一般不断地望向车后，如临大敌。 陈勇则安静地蜷缩在座椅的角落里，任由着身上的脏水滴着，似笑非笑，麻木恍惚。 “噼噼啪啪…”雨声又渐渐密集，拍在车窗上，扰乱着人的心绪。 … “喀嗒”一声轻轻地关门声响回响在空旷的厂房中。 前方董汉骁的背影投射出长长的阴影。唐驰轻轻走近，在董汉骁的面前，那个中年乞丐正被一根铁链牢牢地捆缚在桌子腿上，身上的水滴滴答答地流，湿了一滩地面。 董汉骁站在那，提着一根长撬棍，看似气势咄咄却难掩心虚。 毫无征兆的，董汉骁举起撬棍猛地杵了下去，直接砸在陈勇肚子上，陈勇痛苦地咬着牙，那一口牙齿已然全部被鲜血染红。 “没有盯梢！没有跟踪！”董汉骁红了眼睛似的又挥起撬棍：“你们这帮警察到底要干什么！” 厂房顿时充斥殴打的声音，陈勇表情痛苦，却没有发出唐驰想象中那种惨叫，董汉骁一下接着一下，一次比一次下手要狠，完全是往死里打。 唐驰看不下去了，拉住董汉骁：“别冲动了，你说他是警察？到底怎么回事？” 董汉骁眼睛通红，捋了一把头发，“这人是松江的警察！他认得我！” 唐驰看看陈勇，又看回董汉骁：“你别动，我来问问” 唐驰走到了陈勇跟前刚想开口，却听噼铃铃一阵金属掉落的响声，捆绑在陈勇身后的铁链不知怎么被他挣脱！只见面前的陈勇如同豹子一般敏捷地跳起，一记手刀照着唐驰的脖子砍出！ 谁知唐驰的反应神经十分迅速，一偏头避过要害，两只手就要抓住陈勇，陈勇弯腰躲过，刚要起身，一面呼啸的黑色残影便横扫到他的脑袋上，直接将他打翻在地。 董汉骁怒极，一把扔掉撬棍，拎起陈勇将他掷在了身后的车上，一只手腾出来往旁边的吊机上一拽，哗啦啦一串响，沉重的引擎直直冲着陈勇的脑袋砸下来，这一下如果砸的实，直接能把脑袋砸的稀巴烂。 “绷”的一声响，即将鲜血四溅之时，董汉骁右手却将链条一把抓住，发动机紧紧地挤压在陈勇的脑袋上。 唐驰已经听到发动机下面头骨被挤压的声音。 陈勇发出一声痛苦的悲咽，喘不过气一般咧着嘴呼吸，机油从发动机淌在他的脸上，已然胜算全无。 “说！是不是追着我来的！！”董汉骁的吼声已经接近咆哮了，手上的铁链越来越松，警察脑袋下的钢架也不断发出“吱吱”的变形声响。 终于，发动机下头传来一声微弱的人声, “求…求你…咳…” 董汉骁一把将他拽倒在地，发动机瞬间重重砸在了已经变形的车架上，董汉骁也不管，拿过脚边的扳手狠狠按在了陈勇的喉咙上, “你来北河干什么？你来这干什么？！说啊！” 陈勇一脸的油渍瞬间黏上了厚厚的灰尘，帽子也被磨蹭掉，露出脑袋上光秃秃的一条还在丝丝渗血的长疤，如同变异的地中海，在此时却有一种异样的悲哀感。 “嘎呕…”陈勇的喉咙挤出几口带血的泡沫，眼睛向上翻了翻，拼命地挤出：“别…别杀我，求你…” “求你…” 陈勇的挣扎越来越弱，最终腿一松，无力地放下了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