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交火
小武抬抬脑袋示意走了,拍了拍董汉骁的肩,邪笑道:“兄弟,打得不错!可惜比上次差了那么一丢丢噢!” 董汉骁好似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只是笑,没多说什么,只听小武吆喝一声,三人又哼哧哼哧地将地上的男子给拎了起来,继续向下走去了。 一瞬间翻转的时候董汉骁看见了那男子的手,虽然看不太清,但依然可以分辨出他的虎口和手指根部有一层老茧,是个练家子。 董汉骁低着头,眼神刚好扫过地上那男子的目光,却见那男子正直直地看着自己,那目光意味深长,带着一丝敌意,又似透出一些绝望。如果说这眼神曾在哪里见过,那便是被动物园关在笼子里奄奄一息的狮子,简直一模一样。 直到被抬离视野范围,两人的眼神交汇方才被切断。 不简单…董汉骁收回了眼神,转回头和李苟继续向上走去了,心中却仍还寻思着刚才那个男人,连十三楼都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那男的犯什么事儿了?” 李苟回头看了一眼:“反水了吧好像,想杀老大结果没成,跑的时候被抓回来了” 董汉骁便没再问。 走到十四楼的时候,上面便没有楼梯了,门口的地毯起了长长几道皱褶,看来刚刚那个男人被拖出来的地方就在于此。 李苟将他领了进去,进了门口之后,董汉骁才发现这是一间私人酒吧,深蓝的光线打在厚厚的地毯上,空气中弥散着一股香精的甜腻味道,穿着白衬衫外衬小黑马甲的女侍应来来往往,有的领口上打着领结,有的则露着长长的一条事业线,都普遍穿着短裙丝袜什么的,看见两人只是勾勾的一眼,也不多说什么,也没人来招待,只有充满性张力的曲子低沉地响在耳边。 李苟回头看了董汉骁一眼:“怎么样” 董汉骁一副强作镇定的样子:“好大” 李苟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拍着他的后背将他带了进去,董汉骁这才看见在吧台的那边有一个很大的休息区,沙发上都坐满了黑压压的人群,灯光太暗,具体有多少人也数不过来。 看见两人,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子站起身走了过来。 “来见东哥”李苟指了指董汉骁。 男子将董汉骁打量了一番,看向李苟:“东哥在等了” 李苟哈了一下腰,带着董汉骁往里走了进去,穿过几间灯光暧昧的炮房,李苟打开门,两人来到了一个亮堂的大厅,整体装修都上了个档次,面前光是电梯就有两个,三个人正坐在厅角的椅子上打着牌,看见两人是从酒吧出来的便没多问。 两个电梯的楼层都在很下头,李苟耸耸肩,推开左边的一扇木门:“来吧,就在楼上了” 董汉骁还观察着这层楼的构造——这层很有意思,大厅在中间,所有房间、楼梯电梯间的门都是开设在四周,如果不挂门牌恐怕自己人都会迷路。根据刚才走过的路来判断,现在他已经处于这栋楼的中心了。 临了,董汉骁看了一眼还在上升的电梯,随即收回目光,向着十五楼走了上去。 … 钢缆的绞动声簌簌地响,在闷热的电梯井中回荡,正门电梯质量上乘,一点儿噪音都传不进光亮的结实轿厢之中。 林老鬼站在当间儿,瘦高的身子挎着一个长长的解放包,里头鼓鼓囊囊的,身子歪斜斜地立住,眼睛也似定格了般一动不动,唯有手指——他两只手的手指都在轻微的颤动,好似不由他控制一般,透出一股回光返照般的兴奋剂儿。 就好像在等待什么来临。 … “咔嗒”陈虎的右手被铐在了水管上,身上的绳子尚未被解开,他整个人只能斜靠在墙角里。 他漠然地看着前面这三个打扫着地面的小弟,扬起来的灰尘无孔不入,仿佛能裹住人的脑袋。 但他却仍照常呼吸着,一下一下地眨着眼皮,迟钝地感受着被铐住的右手传来一丝麻木的酸痛。 他慢慢地转动了一下手腕,也不知是在忌惮着什么,亦或是在期待着什么,可能有些迷糊了吧。 但却不知为什么,可能是身体自知濒临死亡的缘故,他又感觉无比清醒。 灰尘中,杀机在他的眼睛里一瞬而过。 … 负三层的空气不好闻,湿气中透着一股霉味,加之很多十三帮的人和拳手都喜欢在里头抽烟,搞得人根本没办法在里头待,现在已经是后半夜,拳打完了,观众也都散了,人走楼空留下满地的烟头水瓶,打扫的人还没来,场子里的灯也只剩下一盏。 仿若刚刚打完仗的战场,人身处其中时会产生一种孤独的苍凉感。 “真不去啊傻子”一个拳手拿着条毛巾擦着头发站在大门边看着他,看样子刚洗完澡:“那我们可走了啊” 南无三正坐在拳场下的正中间,嘴角还挂着干涸的血迹,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场上那剩下的一盏灯,一动不动。 他知道气话是什么,但他更知道话说出口便要做到,更何况今天这一场,他输得心服口服。 所以,他在等他。 … “把酒倒上吧”办公室中,张旭东扫了一眼女侍那扇面般的大假睫毛,顿时失了兴趣,坐在沙发上没再看她。 聂影站在他手边的小桌后,端起酒瓶,手却不自控地颤抖起来,强作镇定地定了定神,缓缓将葡萄酒的瓶塞拔出,将酒瓶口靠放在了杯子上方。 酒倒进杯中,发出一丝小小的微鸣,仿佛是杯和水敲击构成的乐响,静静潺潺,却更衬托出房间内的压抑和窒息感。 聂影强压着几欲颤抖的呼吸,缓缓倒着酒,空气都仿佛不会流动了似的,凝固在她的面前,凝固在她和面前这个杀父凶手之间,让她透不过气来。 风起了,卷得树叶簌簌、街上的垃圾袋乱飞,刮得普通人家关紧了窗户,吹得楼顶那些大型的广告牌在风中咣咣作响,好似有人在卯劲敲击一般。 陈勇坐在屋顶的栏杆内看着天空,嘴上一根烟已经快要烧完,在他的身边,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排漆黑的枪支,大的小的,长的短的,映衬着粗糙皲裂的月光,看得人通体生寒。 不远处,黑八正和猪王激烈地讨论着什么,而他们的手中均是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机,生怕接不到某人的电话。 楼下的街道十分平静,偶尔只有垃圾袋扫过路灯下头,一个鬼影都没有,偶有空的垃圾袋扫过,发出长长的一声“呲啦————”,搞得人心里不上不下的。 楼顶风大,烟烧得极快,一会功夫陈勇已经抽了小半包进去,再掏打火机时,手指却碰到内兜里一个不硬不软的方角,轻轻拿出来一看,陈勇的眼神却突然是平和了下来。 月光清明,照亮着楼上这一片漆黑的沥青封顶,虽然已经布满沙石和垃圾,但却仍反射得能让人看得清手中的东西。 陈勇举着钱夹看了十多秒,顺势用钱夹护住火点着了烟,小小的一簇火苗散发着平静而温暖的光,在满世界的冷色调中显得是那么的难得,照亮了陈勇眼角颓耷的皱纹,也照亮了钱夹中那个青涩的女孩的笑脸。 接着他收起钱夹看向夜空,乌黑的勾卷云正如同蛇身一般扭曲地蜷缩着,陈勇的眼神又变得漠然起来,刚刚一瞬间的温柔已然消失不见。 做好人并不能守护自己心爱的人时,他是不介意当坏人来试试的那类。 … “东哥!”李苟在前头大大地鞠了个躬。 几秒时间,董汉骁已经将房间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两排黑衣人如同码放的保龄球般立在左右的墙边,有两个穿背心的,左肩上的13纹身嚣张跋扈地露着。 虽然身高都略有差别,但从后颈到太阳xue的筋rou来看,均是有着手上功夫的人。 水晶琉衬的大灯悬挂在天花板上,投射在每个人的身上,此时的董汉骁就像一个博物馆内的展品,将近二十双目光都瞧着他,打量着他,不用猜就知道他们内心活动肯定多种多样,没有一个是好的。 相比上次见面张旭东的头发长长了不少——他好似没有剪头发,可能是要留什么发型,此时正坐在正当前的一面皮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抽着烟,烟丝团团缭绕,却遮蔽不住他的目光,依旧透着他那股招牌的自信与傲慢,董汉骁可以确定他没什么实战经验,最多也就打过几发枪子儿。 在他的左侧,依旧穿着马靴的马休正抱着手站在那,对比前一次见面,这次他的胡子重了一些,起码有两个星期没有剃,脚上的靴子也换了款式,以前是黄棕色的糙面,现在则是漆黑的皮面,看样子是新买的。胳膊上添了一道新伤,结的痂颜色并不深,看上去应该是利刃划伤,但不是恶战,这从他掌骨头端处完好的皮肤可以看得出来。 此外还有一人值得注意,那便是张旭东右侧的那个小个子男人,董汉骁对他并无任何印象。但见他身着鳄鱼皮鞋紧身西裤,上半身的衬衫外着件西装马甲,眼神平静肃杀,左眼下方有一道短疤,瘦得皮包骨,不像能打的样子,看他的马甲肩口处露出一点快拔枪套的牛皮,棕色里透出一点暗红,看来是个枪手。枪套是走私货,看形式好像是南亚出身流入到国内的一种,如果真是这样,那里头装的应是短管的手枪,考虑枪主是个男人,八成应是左轮——如果是左轮的话,两手持枪应战绝不可能,那么自己便有两次时间的空隙可以利用,一次是他换子弹,一次是他换枪。 董汉骁紧紧眉头,瞬息之间脑海中便已将这些信息过完,定在李苟侧后,也学他的样子鞠了个躬下去: “东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