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伽婆
后头有人呼唤领头男子,男子回头看去,随后将董汉骁扔在了地上,指着他道:“(回头再找你算账)” 说完他便走回了人群中。 看他们的样子是找到了好几大包粉,董汉骁躺在地上歪着脖看着,随后想起了这回大概要做的事,好像是有个小毒贩黑了上头的毒品要跑路,他们这回要找回被他带走的毒品,就这么简单。 随后他感到意识逐渐清明,头痛似乎也减少了很多,一巴掌反倒给他打醒了,只见他扶着墙站起身,捡起枪,缓缓朝着人群走了过去。 其余人都拿他当空气,毕竟他们压根就没把他当回事,想想也是,能靠脸认出他来的如今不是混上去了就是见真阎王去了,况且杀人放火这种事谁不会,本也就没什么了不起的。 只是… 董汉骁想着,抬起了头,看向熟悉而浑浊的天空。 如果—— 不,不。 想什么呢,董汉骁咬住牙,使劲眨了眨眼,看回前方。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啊。 董汉骁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感受着药劲散去带来的神清气爽——好的是,每扛过一次,下一次的痛苦便不会来得这么强烈,这不由得还是让他多了些信心。 第一辆车里传来声响,董汉骁几乎是瞬间举起枪连射三发,送了那个刚举起手枪的花衬衫一程。 声响将前方的人群注意力吸引了过来,所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观察着他。 董汉骁感觉到自己已经彻底恢复。 他走到前两辆吉普不远处,然后对着里头每具尸体补了两枪,枪子儿打进rou里,发出噗噗的闷响。 … “呼噜呼噜”董汉骁将盘子里的食物一扫而光,要说做法那就是猪rou炝大白菜,但是味道就是能做得和国内不一样。 他和另外两人坐了一桌,老大和他亲近的手下坐一桌,就背靠背地坐在董汉骁身后。 他嘬着本地的一款黑咖啡,粗壮的手臂与小小的咖啡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款咖啡董汉骁也喝过,入口猛,后劲大,感觉完全可以当兴奋剂来用。 老大讲完了电话,含糊不清地骂了几句,掏出一包英雄香烟给每个人发了一根,所有人都恭敬地双手接过,只有董汉骁仍在低头不停地吃东西,活像饿死鬼托生。 身边的人正要抬手打董汉骁,被老大给喝止了,随即将烟伸到董汉骁面前晃了晃,动作还挺客气。 董汉骁终于放下勺子看了他一眼,将烟接过。 一行人陆续吃完,去了店外面等着,董汉骁仍在扫着盘底,直到眼前的人都走了出去,他终于放下盘子,看向了他正前方的店子角落里坐着的那个人。 那人戴着一顶脏兮兮的草帽,戴着一副便宜的塑料墨镜,下巴上满是胡渣,离远一看绝对看不出来与本地人的分别。 董汉骁揪出卫生纸擦嘴,不着痕迹地从兜里掏出一团纸包了进去,然后丢在地上,一脚踢了出去,起身离开了。 不久后,戴着草帽的男人也起了身,走过过道的时候,轻轻将那团纸捡了起来,随后出门离开。 这里是西越北部的高地,气温的变化在一年之中很不明显,暖风让人感到舒适。戴草帽的男人出了门后就钻进了一辆租来的越野车中,街上人很少,他来回看了一眼,随后打开手中的纸条: “遇麦,身全,暂不能电联。烦请回国找苏絮带:美沙酮。届时马俯市中心雕马像处碰头,另有请求,务必隐蔽。两月内必抽身,勿挂” 唐驰皱着眉头将墨镜摘下,一遍遍地阅读着这张纸条,随后将纸条收了起来,直起身看向前方,面上满是严肃神色。 … 董汉骁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车子就在正前方“T”字形的街尾停着,鼻中的硝烟味尚未散去,突然,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笼罩住了他。 他下意识地一把拉住了前头的老大,只听前方枪声乍起,子弹噼噼啪啪地落了过来,所有人几乎都是头皮一炸,董汉骁卯足劲将老大几步拽到了左边的巷中,嘴里大喊叫其他人找掩护,同时从包里掏出步枪反击。 五个人瞬间倒下了两个,剩下一个则躲到了右边的巷内,想探出头查看,却被一轮射击给又吓得躲了回去,只能拔出枪对着子弹射来的方向一通乱打,打得玻璃碎裂的声音乱响。 董汉骁认清射击的火光来自前方的一排四层楼高的房子内,看样子早有埋伏,老大胳膊中了一枪,疼得满头是汗,董汉骁回头看了他一眼,道:“(跑,打不过)!” 老大低头摸了一下藏在自己衣服内兜的毒品,咧着牙点头,抽出枪指向对面街的小弟:“(掩护他,让他过来)!” “COME!”董汉骁扬手大声冲着对面街的民兵喊道:“(我们掩护你)!” 对面街的男人露出一丝难色,终于下定了决心,跺了跺脚,鼓足勇气大叫着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同时董汉骁和老大也探出身朝着楼房的窗户射击,形成了短暂的压制,但左前方的盲区他们打不到,一排子弹紧跟着那民兵的脚后跟咬过来,打得地面“通通”乱响,灰土溅得老高,场面惊险至极。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只见那人不消几秒便跑了过来,第一个动作便是浑身乱摸查看自己有没有中弹,董汉骁一把将他拉到老大身边:“(先走,我断后)!” 枪声还在响,打在墙根上溅出水泥的碎渣,老大的脑袋上青筋毕露,瞪了董汉骁几秒,随即顺着另一人的搀扶走开了。 董汉骁留在原地打空了弹匣,这才顺着两人的方向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掏出新弹匣换了上。 枪林弹雨的生活,他竟觉得有种回家的熟悉感。 … 车里放着怪腔怪调的西越本地民歌,明明调子挺悲伤的,但是发音又有点搞笑,听得人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不开心。 原本一路董汉骁都是和三个浑身臭汗的伙计挤在后排座位,离他最喜欢的窗户边上座位远远儿的,现在却是堂堂正正地坐上了副驾驶——老大正躺在后排座位上休息,另一个人在开车,他可算终于享受了一把。 一不注意鼻涕又流了出来,董汉骁捏住鼻子冲着窗外用力一擤,喷出两条鼻涕龙,手随意甩了甩,又在身上擦了擦,随后继续鼓捣起手头的枪来。 开车的兄弟对他的印象明显有了改观,见他犯了瘾,主动掏出怀里的一小包粉递给他,董汉骁看着他,仔细琢磨了一下措辞,冷冷道:“(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追我们,你确定要现在吸?)” 开车的兄弟也挺带种的,只是笑了笑,露出一口黑牙,将粉收了起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喂” 老大捂着胳膊从后面探出身,看了两人一眼:“(我知道是谁做的了,回去我要跟上面说一下)” 开车的小弟闻言道:“(西南那伙人越来越不守规矩了,这不是第一次了)” “(有必要通知麦祖一声了)”老大的眼神里透着凶狠:“滴咩!(迟早要干一仗,不如现在就去把他们在市里的那个毒窝给端了)” 说罢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对!就现在,回去带人!)” 要是往常董汉骁绝对要发表不同意见,不过眼下受制于人,又轮不上自己说话,只能沉默着表示答应。 金三角就是这样,今天你搞我,明天我搞他,虽然势力多如牛毛,但大家都是为了钱,深仇大恨不是没有,但归根结底都还是因为钱,所以原则上,相比那些“更文明”的地方,金三角甚至可以用纯洁来形容。 董汉骁打了个哈欠,吸了一下鼻子,将枪端在手里,闭上了眼睛。 所以还能怎样呢?努力让自己别死吧。 ※※※ 来程一天,做事两天,归程一天。 四天后,董汉骁回到了野地山区,比预定的迟了一天。 麦扰穿着宽松的丝绸罩袍,留着长发蓄着胡须,乍一看跟中东人无异,此时正坐在一个房间中一面雕琢精致的名贵椅子上,看着椅子下头的一排正在向他下跪的手下。 他微眯着眼,眉心用红色颜料画着一只狭长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有三只眼一样。房间里点着熏香,香炉正由左右两个小孩提着,摇摇晃晃的烟簇漫了满屋,配上缕缕从墙缝透进来的光线,显出一种类似宗教的神秘感。 董汉骁远远地倚靠在门口柱子旁边的黑暗处看着房间中的众人。他们像是在进行什么仪式似的,只见麦扰突然大睁开眼,大声吼叫着什么听不懂的口号,随即走到房间正中的炉旁,伸出左手,让旁人划破了手指,然后将血滴进了锅中。 那不大的锅里装满了白粉,他的血滴刚滴进去,便被飞扬起来的粉末给包裹住。 整个房间的人像是突然同时犯了失心疯,疯狂的吼叫着跳动了起来,董汉骁本有些走神,被他们给吓了一跳。 接着只见五个小孩从房间左右的暗处走了出来,列成一排面向麦扰,脸上画着油彩,神情恭敬而虔诚。 中间最大的那个孩子脸上长满了脓包,明显吸毒已久。 董汉骁吸了下鼻子,看向他身旁的那个最矮的孩子。 是小辫子,他正站在左数第二个位置,像是望着神一般地望着台阶上的麦扰。 只见麦扰又说了些什么,随即捻起一点白粉,抬起头,缓缓将毒品放进了鼻子,随即用力一吸。 只见他猛地低下头,张开嘴似是要吼叫,却没有一丝声音,但见他的眼睛瞬间红了一圈,脸色也似是要爆炸一般地涨红开,刺耳的吼叫这才传来:“吼啊————!!!!” “伽婆!!” 在场除了董汉骁的所有人,包括那排小孩,都同时跪在了地上,将头深深埋下,磕在地上。 董汉骁站在阴影里静静地看着房间中发生的一切,不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