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你回来很好
“阎王爷!”小辫子远远地蹦跳过来,近到可以抱住董汉骁大腿,仰脖瞅着董汉骁,眼睛里全是星星:“你回来了” 董汉骁吐出一口烟,从衣兜里抽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小辫子,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有啊有啊”饶是鼻子里的鼻涕一个劲往下流,小辫子的精神看上去也好的很:“阎王爷,我有好好照顾大jiejie噢,可以把你的名字纹到身上了吗” 董汉骁笑了笑,一只脚踩在旁边的土堆上:“打算纹在哪啊,小子” 小辫子的手指用力地抵在了自己能看到肋骨的胸口:“纹在胸前!和麦祖的名字一起!” 董汉骁的眼神暗了暗,却仍笑着,又搓了搓他的脑袋,道:“好啊,把jiejie和那个大叔照顾好了,到时候给你奖励” “好嘞!现在我就去给他们做饭去”小辫子兴奋地答应,转身跑回村子,一边跑一边回头喊:“我要枪!真枪!——还,还有皮鞋!不许耍赖!” 董汉骁扬了扬脑袋算是答应,又吸了一口烟,回头往山上走了上去。 没人看到他转身过后阴沉的脸色。 刚刚麦扰在仪式后就不见人影,听说是有事要处理,董汉骁没见成他,便先下山回到村里。现在约摸晚饭时间,麦扰的事应当处理完了。 … “(我要见他)”董汉骁对门口的两个守卫道。 守卫示意他等待,随即右边的那个打开门进了去,过了一会,他回来示意董汉骁可以进去了。 董汉骁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抓着后脑勺走上了楼梯,经过守卫的时候守卫才看见他的后脑勺上几乎满是抓痕,感觉就快要挠破皮了。 董汉骁哪感觉得到这个,身上一会这痒一会那痒,一旦闲下来,任何人都会忍不住要挠的。 越靠近赤道的地方人一般吃饭越晚,董汉骁没手机也没表——毕竟时间对于他们这部分人来说概念并不是非常强,粗略估计应该晚上八点左右。 隐隐传来远处发电机的躁响,董汉骁静静的走着,路过白天的举行仪式的庙宇,门紧紧的关闭着,简陋地隐藏在高大的树影下,随着天色的渐暗而辨不分明。 隐隐有“哗哗”的水声传来,往后是一道短索桥,过了这条小型瀑布便是麦扰的住处——一座两层的竹楼别墅,董汉骁当时醒来便是在此。 董汉骁走得不急,当路过短索桥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转向左边看向山下的景色。 葱郁的树木高高矮矮地将村子环绕在中间,偶尔露出几撮透着异乡味道的红色土壤,零星的黑色褐色的屋顶点缀在大片大片的田间,天色将晚,裹着霞色的灰云聚集在天际的角落,搭配着带着些许潮气的暖风与簌响的树叶声,透出几许寥廓的乡野味道。 一如五年前般美丽,再不浪漫的人置身于这样的景色中,恐怕也会勾起一些美好的回忆吧。 董汉骁这样想道,可是随即他意识到,自己产生刚刚这个想法的时候,恐怕就已经代表自己并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了。 关于这里…关于自己的过去… 董汉骁将燃到滤嘴的烟头拿掉扔到水中,倚在栏绳上,左手捂住了眼睛。 颤抖着呼吸了好几口气,他才终于站起身,恢复了一向冷淡的神色,继续朝前走了。 … “你知道吗”麦扰用端着酒杯的手顺便蹭掉了嘴边的酒:“我抽空去见过你女人一次” 董汉骁脖子的肌rou暗暗一紧:“噢,是吗” 说着这三个字的时候他观察和揣摩着麦扰的表情,然后在很短的时间内接着开口:“对她印象怎样” “不适合你”麦扰咂着嘴,歪着倒在藤椅上,橘色的灯从左侧打过来,照亮了他略显困意的脸。 董汉骁笑了笑没说话。 麦扰看向他:“当然,我是说五年前的你,现在你变弱了,可能刚好配这种类型” “怎么”董汉骁眉毛一挑:“她做什么了?” “她差点把我打了一拳”麦扰抿起嘴,挑着眉毛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我真的怀疑她并没失明” 着实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董汉骁有些忍不住发笑,麦扰也跟着乐,笑完之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之间便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麦扰低声开口:“有条货链出了问题,我这两天得走动一下,不在这里” 董汉骁看向他:“往哪儿的?” 麦扰的手无意义地在身前挥了一下:“云疆,三百万美金,没了” 说完之后他捂住了脸,痛苦地打了个嗝。 “让你往华联运货”董汉骁嘲他:“那儿可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禁毒最厉害的地方” 麦扰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将胳膊放在扶手上撑起脸,表情透着些许疲惫,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现场安静了好一会,直到董汉骁的酒杯空了之后,麦扰的下一句才传来:“我想,你待在这里以后,现在先熟悉一下,把该捡的东西捡一捡,然后…或许你可以帮我处理一些事情” 董汉骁沉默了几秒,随后道:“那明天普朗河的事还做吗” “做”麦扰似乎有点喝多了,点头都晃晃悠悠的:“做完,你就可以去把你那个朋友接回来” “我很守信的…”麦扰倒在了藤椅上,嘴里呢喃起一些模糊不清的本地话:“你就在西越待着,在这儿待着…” 过了一会,董汉骁看他睡熟了,起身准备回屋,却突然被麦扰抓住了胳膊。 麦扰的双眼里全是血丝,木然地望着他,明显已经酒醉,却仍颤抖着嘴巴用一种极难辨认的声调说道: “你回来很好” 他终于彻底昏睡了过去。 董汉骁看着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 普朗河是一条依傍金三角东部边界、联通三个国家的大河,岸边多是悬崖险阻,以及很多致命的暗流漩涡,常年船只往来非常稀少。 然而此时,一艘中型捕鱼船正在河中缓慢地向南行驶。 从外表看,这艘捕鱼船没有任何国家的标志,甲板上狼藉不堪,零星可见一些装啤酒的易拉罐和塑料盆被随意丢着,渔网搭在低矮的铁栏杆上,在太阳的暴晒下散发着腥臭的气味。 船身白色的漆面布满了坑坑洼洼的锈迹,老旧的柴油机发出“突突”的引擎声,从微微颤抖着的存着间隙的铁板中传出来,回响在两岸的山崖间。 船舱的门大开着,但里头漆黑一片,只有一个黑得辨不清面容的男子在上方掌着舵,cao纵着捕鱼船懒洋洋地行驶在河中央。 突然,“突突”的引擎躁响打破了单调的沉寂,只见两艘快艇从渔船右后方的树丛冲了出来,如同梭子一般剪开水面,扬起两条水花的尾巴,直直地追了上来。 快艇上的人明显没想要商量的意思,只见右侧快艇上好似有一个人影站起,随即是水雾中的火光,只听“嗒嗒嗒!”三声枪响,子弹直接打在了渔船驾驶室外的钢板上,溅起一串火花。 光头大声喊叫着什么,随即又举起枪连射了几发以示警告,董汉骁单手抓着快艇一侧的把手,在左边的快艇上看着他,身边这个年龄稍小的民兵也神情激动地要跟着开起哄枪,被董汉骁给按住枪头制止了:“(保留弹药)” 果不其然,在快艇靠近渔船后,渔船的甲板上突然冒出几个黑漆漆的人影,举枪便射毫不客气,子弹穿过脆弱的水花,“咻咻”地沉到身旁的水里,快艇的驾驶者反应很快,猛地向左一打,快艇的尾巴便在空中别了过去,扬起高高的一阵水花,使快艇打了个弯,直直冲着渔船的左舷去了。 董汉骁努力地伏下身子躲过扫射,待弯拐完后一把抹掉脸上的水,拍了身旁正在愣神的民兵一把,唤他也跟着自己端起枪来冲着渔船上扫射回去。 董汉骁难得可以稳定发挥,平均两枪便解决一人,不消几秒便将冒头的几个全都打掉,隐约听见渔船的另一侧有光头的叫喊声,董汉骁一面继续扣着扳机扫射着剩余的子弹,一面伸手将中弹的驾驶员拉倒在座椅上,夺过方向盘冲他喊:“(拉车钟!)” 驾驶员艰难地咬着牙空出一只手拉动了一旁的引擎控制杆,快艇瞬间又“突突”地搅起一长串白色泡沫,歪歪扭扭地向前方冲去,趁着还在直行,董汉骁在座椅中找了个缝隙将右脚塞紧以保持平衡,顺势换了枪,“哗啦”一把拉动了枪栓,直起身继续向几个仍在露头的地方点射。 眼间快艇已经超过了渔船的船头,只见董汉骁空出左手握住方向盘向右打了两下,右手也没闲着,举起枪三发点射出去,直接将驾驶室中的那个开船男子也射翻了出去,隔着十几米也能清楚地看到飞溅出去的血液。 快艇摆过了渔船的船头,董汉骁瞥了一眼,大致看清了光头的情况,他们的快艇被打坏了,一个人正趴在快艇旁边,半个身子泡在水里,已然死了,光头正用尸体做着掩护,死命地将快艇往外边开,想要躲开子弹的扫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