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午夜跟踪
开船人死了，陈龙的头上淌下一滴冷汗，命一个小弟去把船，自己则缓缓挪出船舱，露出一只眼睛朝巡逻船看去。 灯光太过刺眼，他辨不分明，只能依稀看见一艘铁船银灰的轮廓，就在此时，一个跟着出来的小弟没克制住，抬起枪便是一通扫射。 火光猛闪，伴随着歇斯底里的嚎叫，很快巡逻船上的人开始反击，在枪口的火光之中，陈龙看清一个人影，也是在这时，他看见了聚光灯具体的位置，当即起身便是几番点射。 一连串枪响伴随着呛人的烟火，对面的船体上迸溅出一连串火花，“啪嚓”一声，聚光灯碎裂，那人也被打中。 对面的船上传来喊声，这头子弹打空，陈龙直接将枪扔掉换了另外一把，刚想起身，便看到对面的船上又冒出几个人影。 他当即趴下，紧随而至的便是铺天盖地的火舌，打得铁桶乒乓直响，木屑纷飞，不知道甲板上被打出多少个洞。 几个小弟纷纷中弹，血花和肢体四散纷飞，这一切就发生在眼前，无比具有视觉冲击力。 陈龙大睁着眼睛看着，却只是趴在地上，任凭对面的枪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扩散在漫无边际的黑色水面上，一去不复返。 终于，枪声停了，世界归于安静，只有水花静静拍打船体的声响。 他听见巡逻船接近，随后缓缓靠在了这艘渡船旁边。 “检查尸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上头有人喊话，接着一双脚步跳到了甲板上，顿地一声响，然后是第二双，第三双。 陈龙缓缓靠在了身边这面尚存的板条箱后，放缓了呼吸，尽力蜷缩起身体不让他们发现。 这头给张十三的消息已经发送，他终于放下了心，揣起手机，脸上已满是黑色的油与汗，饶是如此，却仍笑着，如同横死便是他期待已久的归所一般。 在渐渐接近的脚步声中，他静静掏出了怀中的那颗*。 然而就在此时，右侧却突然远远照来一束灯光，船顶高处不知为何闪着一盏黄色的灯。 看样子它已经被这边的枪声吸引，正朝这边开过来，并且，它并不是一个，两艘快艇正从它的身后绕行上前，快艇的马达声搅动水面，掀起滔天的白色波涛，上面的人已经开始喊话了，是西越话。 这是西越政府的巡逻船。 陈龙还未多想，却听自己前方的几双脚步连忙撤离，几乎是跳回了自己的船上，之后便急忙开走，好似生怕被他们发现似的。 陈龙靠在箱子上，惊疑地睁大了眼，怎么回事？ 当快艇开到这艘船旁边时，那艘号称华联海署巡逻船的船只已经开远了，一艘快艇环绕着这艘船观察了一圈，而另一艘则朝那艘华联的巡逻船追了过去，陈龙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那艘快艇没追多远便掉头开了回来。 妈的，陈龙心一凉，随即看向自己身边，就在这时，一束灯光自上而下地打在了他的身上。 被西越政府抓住，不知会不会比被华联抓住更惨，可他还能选不成？现在他面前的是两艘快艇和一艘巡逻船，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无回天之力。 不知会被怎么处理，陈龙摇摇头，缓缓举起双手放在脑后，在这束耀眼的光芒与周遭环绕的引擎和波涛声中跪在了甲板上，低下了头。 水声轻轻拍打着船体，在安静的此时十分醒耳。 船身晃着，暗潮深沉。 … “是暗算吗？”史蒂芬举着电话，此时的他正光脚站在酒店的窗边，似乎正要睡觉，饶是如此，身上还是穿着那件标志性的衬衫。 由于他是混血，外国人是适合穿西装的，所以倒也不显得违和，只是有些显老而已。 张十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我正在查，但是现在没有任何消息” 他的声音仍是平淡，如同常时一般，铁腕，冷峻。 “你们约的见面是什么时候？”张十三问。 “明天中午”史蒂芬答道。 “陈龙运过去的东西，你都拿到了吗？” 史蒂芬面色凝重：“还，还没有” 张十三沉默了一会，听筒里只听得见他的呼吸声。 终于他开了口：“你知道去哪里拿吗？” “知道”史蒂芬道：“龙爷跟我说了位置和接头人” “去拿来”张十三语气冰冷：“保管好，然后不要跟任何人见面” “…”史蒂芬犹豫了一下，随即问：“先生，这件事…他，怎么说？” 他在“他”这个字上加强了语气。 “他说据他了解不会出这种事”张十三似乎叹了口气：“总之，我打算去见见他…在我再打给你之前，不要和任何人见面，知道了吗” 史蒂芬的眼睛低了低：“知道了” 挂掉电话后，他看向窗外，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显得那张有着灰色眼珠的脸更加苍白。 陈龙竟然在海上被抓了。 虽然因为这次的事非同寻常而已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他却着实没料到在开始前就会失控到这种地步。 刚刚在电话里，他没敢说他已经住进了马俯市——马俯就是对方要求见面的地方，如果他们的那个“老板”要追查，想必是很容易查到他的。 必须连夜出城取枪，再另寻去处，可是拿着那么多枪，又怎么方便上路呢… 史蒂芬烦躁地抓着头发，脸色也扭成一团。 “sh*t！”他低骂一句，一拳锤在了面前的镜框上。 … 夜风深沉，繁星不见颜色。 董汉骁站在楼顶上，举着望远镜看着前方酒店的动静，在他的手边，两条大枪正枪口朝上地搁在那里。 风将他的头发吹得不断拂动，路上的街灯少有完好，世界沉寂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定定地举着手中的望远镜，一动不动，如同石像。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腾出一只手，抽出了塞在防弹衣口袋中的电话，按下一个键，拨出了一通电话。 “他在换衣服，应该是要出门”他说。 电话中的杂音很大，似乎这附近的信号并不好，在“喀喀”躁响了两声后，对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跟着他，看看他要做什么”董汉骁仍举着望眼镜，在他的视野中，酒店房间里的史蒂芬已经换好了一身得体的黑色西服，往他看不见的位置走了过去。 “需要我们待命吗？”电波杂音中传来听筒中的声音。 董汉骁放下望远镜，放进了帆布包中：“需要，说不定他是去接别的人” “好的”电话中传来一阵摩擦的刺响，随后是人的说话声，董汉骁虽举着电话，手却没闲着，已经将两支家伙什塞进了包里，就在他拉上拉链的瞬间，电话里又传来了男人的声音：“我们追踪到你的位置，会在天上看着你” “看到我之后开无线电”董汉骁一把将帆布包挎在肩上，冲楼梯口走去：“保持联系” “知道了”电话那头的男人道。 董汉骁挂了电话，几步下了楼梯，随即驱车开往酒店门口。 附近是夜市，就算半夜也有贩槟榔与水果的摊位，其间不乏画着夸张妆容的站街女，灯光暗淡，空气中透着股腐烂水果的味道，董汉骁关上车窗，一路缓缓向前开去。 酒店的门口难得显出些少有的现代气息，灯光、电力，后者强撑着这座破败城市表面的那层可怜而摇摇欲坠的繁华，行走其间，不会使人感到开心，却足以使人偷生，而对于真正待在这座城里的人来说，这点恐怕就够了。 董汉骁开到了酒店门口，将车停在路边，熄了灯，静静地看着酒店停车场的门口。 不到一支烟的功夫，两辆吉普从里头开了出来，打头阵的那辆是白色，但漆已旧得发黄，泥点甚至溅到了紧闭的窗户上，后头那辆也好不到哪去，不过却是军绿色。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开出路口，随后安静地在路口驶向了右侧，如果他们不是打算绕城一周，便是要出城。 在后面那辆车的尾灯消失在董汉骁视线的三秒后，他发动了车，发动机沉闷地轰鸣了一声，他挂上档位，打着方向盘跟了上去。 开出路口后，两辆吉普已经开出了百米，街上安静得很，不见有车行驶，董汉骁关上大灯，车里也瞬间变得一片黑暗，连仪表盘都看不清。 他就这样小心地保持着距离，随即将车窗开启，听着路面上的声音以图保持安静，路灯的白光在引擎盖上不停向后滑过，闪过一束束弧光，刺进他的眼睛，他却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无比专注。 一路安稳，没有突发情况，只是偶有踏板车或摩托呼啸而过，不时有虫子飞进来，拍在董汉骁的脸上，在车里胡搅一番，然后再从后面的窗子飞出去。 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前方远处的车尾灯。 这件事是契机，是救命稻草。 他不会放掉这个机会。 出城后，路途开始颠簸起来，董汉骁小心翼翼地跟着，周遭可说是伸手不见五指，稍不注意就会开进路边的土沟与农地。 他尽力还原着前车所有的拐弯轨迹，亦步亦趋地记着，学着，就这样精神高度紧绷了半个小时左右，他终于看见前面的两辆车停了下来，在他们大灯的照射范围里，一间被棕榈树围绕的木屋正立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