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机会？
“昨天河内的一所大监狱来了人，把那人提走了”董汉骁如实相告：“但是他进监狱时被没收的随身物品都还在，他去拿了” 聂影没有想象中那样炸毛，相反的，她十分冷静，只是略微消化了一下这个信息，问道：“会不会是被国内的人提走了？” “有可能”董汉骁点头：“如果想要低调处理，这是个好办法” 聂影抿着嘴，垂着眼想了想，随即冲门口抬了抬下巴：“那个人，信得过吗？” 董汉骁知道他是在问那个狱警，点了点头：“他的弟弟是马俯那边的，这你不用担心” 聂影抱起胸，轻轻吸了口气，看向一边，似乎仍在思考。 没一会，门缝里又传来一串脚步声，聂影自觉地走到一边背过身去。 董汉骁沉了呼吸，看着那个狱警走了出来，随后将一包被塑胶袋装起来的东西交到了他的手上。 董汉骁将袋子拉开，看了狱警一眼：“（我打开没事吧？）” 狱警摇摇头：“（想要就拿去吧，他们不会回来找的）” 董汉骁看向他：“（不会吗？）” 狱警叉住腰，耸了耸肩：“（就算回来我也有办法打发，放心吧）” “（那么…）”说着他手向袋子扬了扬：“（我就知道这么多，别的也帮不到你什么了）” “（这就够了）”董汉骁同他握了个手：“（谢谢）” 狱警关上了门后，聂影转过身看过来，右手仍放在外套内的左边：“怎么样？” 董汉骁看着手里的塑料包，里头最显眼的是个厚实的牛皮钱包，整个袋子大多数重量都得益于此，还有一包烟，两个打火机，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钢镚，零散的棕色烟丝从烟盒中散了一些出来，堆积在袋子的角落。 闻不到什么，但是有种刚从阴处拿出来的凉气。 聂影走了过来，董汉骁抬起头将包递给了她：“先回宾馆收拾东西” 董汉骁打着方向盘将车开到大路上，看向旁边正翻找着钱包的聂影：“知道是谁吗？” 聂影抽出一张卡片，随即往天上看了一眼，没答话，只是将那张卡片展示给了董汉骁。 董汉骁扫了一眼，接着又仔细看了一眼，是张身份证，还是老式黑白的那种，一个年轻男子的头像印在上头，不是很清晰，但看着十分眼熟。 直到看见姓名，董汉骁才想起当天在十三帮大楼里见到的那个男人，是十三帮的大坐馆陈龙，左手缺了两根指头，陈虎的兄弟。 “牛逼了”聂影将身份证甩回袋子里，似乎若有所思，好一会才道：“你知道，有种传言…” 董汉骁看了她一眼，显然身份证上的内容并未给他带来多大的震撼。 “以前在北河”聂影看向他：“有种传言说陈龙和十三帮的老大张十三闹不和，现在来看，会不会是张十三公报私仇，故意把他给派来了？” 董汉骁不可置否地耸耸肩：“管他的，反正已经不在这了” 聂影又随意看了看钱包里的其他东西，卡夹里大都是各式名片，被她随意地扔进袋子，接着竟找出一张冰激凌的积分卡，磨损已经很严重，白色都变成黄色了，真看不出一个杀伐果决的糙汉还有吃冰激凌这么青春的爱好。 她耸了耸鼻，失了兴趣，将卡和钱包一起丢回袋子，塞回了背包内。 “现在怎么办？”聂影问。 董汉骁反问：“你觉得陈龙会怎样？” 聂影被他这个问题问得一愣，但还是想了想，道：“说不上为什么，但是我觉得他死不了” “不仅死不了”董汉骁道：“还会全须全尾地回北河去” 聂影皱皱眉，看向他，却没说什么。 董汉骁只是淡淡地看着前方，嘴巴轻轻闭着，过了一会，突然继续开口：“不能把他放回北河” 聂影看向他，想起他之前的话，不禁调侃道：“那你在河内就能杀人了？” “我一直都盯着十三帮那几个大大小小的干部”董汉骁没接话，而是冷着脸继续道：“——所有人，我都能说出几个常去的地方，常走的路线，就连张十三，我都知道他最常去的佛堂在哪里” 说着，他抿抿嘴，说出了下一句：“除了陈龙” 这件事聂影是从未听他讲过的，惊得瞪了瞪眼，好悬才压住心底的惊愕，却听董汉骁半补充半感慨地又说了句： “这个人不简单” 聂影直直看着他的侧脸，窗缝的风将她的辫尾吹得不断飞舞：“你打算怎么做？” 董汉骁没说话，似是想了想，却还是摇摇头：“不知道，总之先离开这吧” 聂影听完他的话，转回身体看向前方，车厢中就这样安静了下来，不难看出两人似乎都舍不得这个重创十三帮的机会。 奇观岛离河内一百五十公里左右，下班船是四天后，理论上来说应该来得及，但… 但具体怎样做呢？董汉骁皱着眉头，河内第一监狱是所大监狱，河内又远和其他地方不在一个层次，开玩笑啊，那里可是文明世界，他这种人避之惟恐不及的地方。 且不说能不能成，如果要做，势必得打几个必要的电话，一趟下来，不说事做没做成，行踪肯定是曝了个干净，如果莫亨的人借此机会找来… 这件事在他能力范围的极限以上，毫无疑问。 ——该死的，为什么偏偏是陈龙呢，如果是别人，他想都不想就会直接放弃。 董汉骁的眉头都快皱成一坨了，可还是要分出心思好好开车——他现在正往住处的方向开，可是退房之后呢？往哪儿走？ … 最后没走成。 因为两人都在想着陈龙这件事，回到房间后又开始止不住地讨论，一直讨论到黄昏，最后董汉骁终于举起手，结束了话题，因为他快饿死了。 聂影一边绑着头发一边跟在他的后头出了门，她也饿得不行，两人说了半天，董汉骁虽然没跟她提及太多自己在北河的计划，但言语之中已经透露出了不少，稍加思考便想得通，她不笨，董汉骁也无心对她设防，她知道董汉骁哪怕做了那么多先手准备，其实心里还是怕的。 他担心很多事，哪怕在很多方面他已经做到了极限。 几个月不长，但她敢说自己已经全然了解了他，虽然他的过往她一概不知，但就如同她说过的，她就是了解。 但他对她呢？她不知道，董汉骁的自我调节能力超群，但不能改变他是一个有着严重心理问题的人的事实，他习惯性地沉默，失眠，除此之外，他城府极深，哪怕“城府极深”这个词用在站在同一战线的伙伴身上有些不合适，但他确实如此。 哪怕多数时候他都活在现实的一线上，也易于读懂与亲近，但聂影看得出他有着另一面——那个常年被心事折磨，躲藏在阴影之中，把每个人都视作敌人来看待的阴暗面。 虽然这不代表他表面的样子就是他佯作出来的，说实话，如果不是这层关系，聂影会很开心认识这个偶尔贫嘴的闷sao男人，但眼下来看，他的确隐藏了太多东西。 不然，他是怎么保持每天这个精神头，是如何每天准时起床，是怎么使自己离开军队多年仍保持着这种尖端的身体与精神素质，是怎么顶着一身放在正常人身上会立马去医院躺上个把月的伤口还保持着如此高的专注与思考能力？ 这种人有个特质，那就是以痛苦的记忆来刺激自己以保持警觉。 她不就是如此吗？父亲惨死的血红色的夜晚如同是烙进了她的脑袋，时不时就在睡梦中跳出来一下，吓她个一大跳。 所以她哪怕嘴上再没边儿，再喜欢拿有的没的事情找董汉骁的茬儿，也不会去探问他的过去，更不会去拿相关的事情去开他的玩笑。 只差一次交心，他们之间只差一次交心，恐怕就能成为正常人生活里最坚实的密友与伙伴，可是谁都没有越过这条线。 为什么呢？ 如果她所了解的这个董汉骁，就是真实的他的话，那么他其实是个不错的人。 而她，自觉人品也还不错，那为什么两人没有那样做呢？ 是在这种身份里，男女的关系很危险吗？ 是互相都有秘密吗？ 是习惯性地保持距离，以免哪天对方就横死在自己眼前？ 还是，他们都觉得这段关系高出“回北河之后合作”的部分，并没有什么用处呢。 聂影看着前方行走的这个男人的背影，他T恤的后背都沾染了一层汗渍，头发也缺乏打理，自长长了之后也只是粗糙地向后抓过去，其余半长的头发就那样凌散着，如果凑近闻，还能闻见他身上一股类似奶酪的汗味。 如此真实，活生生地活着。 毕竟是个女生，总有些细小的心思，她曾想过，如果她不是聂影，和现在生活里见过的所有人，在另一个平行宇宙相遇，会发生怎样的故事。 她仍会身手了得吗，或是变成个连八百米都及不了格的胖妞？ 她会家庭和睦吗？想要的一切是否都能在自己身边？ 她会见到那个曾为她挡子弹的男人吗，会和他在一起吗？ 她默默地跟在董汉骁后头走着，手揣在兜里，垂着眼想着。 以及，会遇见董汉骁吗。 又或是，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已是另外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所能企盼的顶端了呢… 起码，她还健康，还有长着十根指头的手和脚，能为自己的生命而拼搏… 生命中也曾有过爱情的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