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眼泪
董汉骁要说话,却被聂影捂住了嘴。 借着月光,她指着董汉骁小臂内侧一处椭圆形的红印,抬头问:“这是怎么伤的?” “哪个”董汉骁抬起手看了一眼,然后笑了一下,却没回答。 聂影皱皱眉,打他一下:“问你呢” “你确定要问这个”董汉骁还有点儿神秘兮兮的。 聂影点点头:“就这个我看不出是被什么伤的” “这个啊”董汉骁咧咧嘴:“以前在莲坊呆过一段时间,在餐馆后厨打工烫的” 聂影略有惊奇地看着他,似是惊讶于他竟然会去餐馆打工,但却没说什么,因为她想起董汉骁闲聊时曾提到过刚来北河时去送过几天的水,这样来看,去餐馆打个工也没什么稀奇的了。 聂影放下脑袋,任头发摊散在他的胸膛上。 “你想当回普通人”聂影低低道,手指拨弄着他的腋毛。 董汉骁看看她,没答话,只是淡淡出了一股鼻息。 胸口一疼,董汉骁啊了一声,原来是聂影冲他的胸咬了一口,看见他瞪过来,聂影擦擦嘴,双手用力捧住他的脸:“休息够了,还没完呢” 董汉骁脸被她捧得变了形,闻言惊恐地瞪眼:“都,三,四次了…” 聂影哪管,一把掀起被子,愣是把董汉骁给压在了身下。 江湖三流杂志曾报道,如果说在做那事时,给本国女人的风格分个类,那还是很容易的,无非就这几样:一是喜欢躺着,二是喜欢趴着,三是撅着,这三种都是下品,象征了几千年来的性压抑,男人做时味同嚼蜡,如同干死猪,没有滋味。所以寻常男人一生的终极便是讨到这第四种的婆娘——喜欢坐着的。 董汉骁鬼使神差地就想起这篇文章来了,他觉得聂影这四种都不是,连最后一种都不足以彰。非要分类,可能她是喜欢站着的。 不,说是喜欢跳着跑着的都可以… 惊心动魄的一夜。 … 董汉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可能是太累了,总之最后是被聂影给打醒的。 透过舷窗,他可以看见他们仍在海上,茫然地看向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聂影,虽然睁大了眼,但脸上还是带着一股未脱的倦怠:“怎么了?” 月亮清冷的光芒中,聂影又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似乎之前已经扇了好几下,火燥燥的,把董汉骁疼的一激灵:“诶哟” “性冷淡是吧”就在董汉骁真的有些担心的时候,聂影突然笑着鼓出一个鼻涕泡,一拳锤在他的胸膛上:“不是性冷淡么你” 董汉骁还是觉得她笑得十分难看,惶惧之下试探着想把她拉过来,可却被聂影挣了,只见她转过头抹了一下眼泪,将内裤提了提,下了床,走到了卫生间前。 “啪”的一声轻响,橘色的灯光勾勒出一具年轻的女性躯体,她走进去,关上门,没看他一眼。 董汉骁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抓了抓头发,穿上裤子光脚踩到厕所门前,只听见聂影轻轻擤鼻涕的声音。 “你还好吧?”董汉骁的脑袋仍是蒙的,试探着敲了敲门。 “别进来”聂影咕哝道,鼻子明显堵住了,声音闷闷的。 “…哦”董汉骁皱着眉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立在门前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这是?他想不明白,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啊。 就这样过了一会,聂影的声音终于从门里传来:“你先出去吧,让他们把船开着” “你…”董汉骁试探道:“大姨妈来了?” “别问了,董汉骁”聂影没接他这句话,只是叹了口气,轻轻道:“我回头再跟你说…” 董汉骁木了好一会,平时好使的脑子此时如同灌了糨糊,怎么也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最后只能“噢”了一声,回头拿起衣服,看了一眼紧闭的卫生间门,离开了。 而卫生间里,聂影却紧紧捂着嘴巴,难以自抑地耸动着肩,guntang的眼泪仍顺着指缝流淌下来,竟已打湿了一块地板。 好了,别哭了,她眨着已经如同金鱼的眼,努力咽着口水,以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起码,现在不欠他的了。 ※※※ 北河。 郁京从噩梦中惊醒,面前是一面全然陌生的白墙,房间狭窄极了,根本不是他平时的住所。 梦醒了,意识瞬间翻转,梦境里的感性被现实的理性推翻,使人的眼神都冷了起来。 这间狭窄的租房是他临时的避难所,自从聂荣福跟他失去联系,已经三天了。 没有证据表明聂荣福的去向,但他猜测,这事跟金龙撇不开关系。 如果真的是聂荣福不信任自己,于是跑走的话… 妈的,这个老废物,郁京想着,咬了咬牙,自己费劲心力,瞒着全世界在出事前把他给安排周全,可他却始终不愿意相信他。 要不是金库除了指纹锁还有密码…哼,这个死胖子还能活到现在? 而眼下他不知所踪,看着他的人说上个厕所的功夫人就没了,八成是想自己找地方藏起来吧,可他又真的知道现在北河已经到了一种什么地步了吗? 十三帮已经全然占了上风,几乎没费一兵一卒…青龙堂已经成了十三帮的傀儡,可金龙却还在一直作死,甚至还摆出一副要和十三帮开干的姿态——而聂荣福,郁京敢肯定,只要他在市里露面,不消半天就会被他们给抓起来。 想到这,郁京烦躁地抓来床头那包红双喜,在满鼻子的霉味儿中点燃。 跟他讲道理,他当放屁,对他动粗…他哪儿敢对他动粗?真他妈是麻烦! 而这,也正是他现在落跑到这里的原因。 金龙早先就显示出唯我独尊的做派,他拖一天,金龙就嚣张一天,他退一步,金龙就迈出两步!如果聂荣福落在他手里,把自己做的一切都交待出来,那金龙就终于盼到一个好理由对他出手了。 要不是他现在已然掌控了除自己之外所有干部的名头资产…哼,郁京冷哼一声,吐出一口鼻烟,真的要拼,他不一定会输。 烟烧过半,郁京撑着膝盖,感觉腿酸了,便下床开了窗。 一股冷风吹进来,使人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外头稀稀拉拉的二层农村小楼都灭着灯,连电线杆子都见不到几根,水田在夜色中结了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因寒冷而显得有些保守的肥料味,远处的防风林在夜色里诡异地扭着身子,世界黑暗极了。 郁京耸耸鼻子,任凭寒风将自己的一脑袋热血给吹下去。 抽完烟,他的面色终于回归了平静,冷着脸坐到床头,屁股被一个硬物给咯了一下,拿起来一看,还好,相框的镜子没被他坐裂,照片里的两人比肩站着,中间隔着的那段空隙十分碍眼。 他烦躁地将相框扔进地上的旅行箱,叹了一口气,捂住眼睛,靠在了床头。 左边的锁骨下方,那块弹痕还灼着人眼。 三年前,他替她挡的。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 与此同时,北河市西。 这台古董级留声机正缓缓转着,喇叭晃映着慵懒缱绻的古金色光芒,播放的正是一首《天涯歌女》。 年代太过老旧了,女歌手的音色失了真,显得又尖又润,听起来却别有一番风韵,张十三没什么别的业余爱好,这一首老调评弹,似乎能将他从现实的一切中抽离开去,在点缀着星点噪声的柔软女声中缓缓畅游,得短暂慰藉,聊已满足。 不知是深色的地毯和墙纸吸收了光线,还是光本身就不亮,房间里虽然开灯,看起来却像是被窗外的深夜给浸染了似的,昏暗得很。 而张十三正站在阴影覆盖的窗口,背着光亮,举着电话,微微仰头,仿佛正认真听着什么。 “好”他终于开了口,惹得房间里打瞌睡的灰色小猫都被惊醒,伸了个懒腰。 “等你回来…”他静静看着窗外,声线淡淡彷如只是简单寒暄: “我们就向青龙堂开战” … 东城区,此时。 月黑风高,刺骨的冷风仿佛能钻透人的骨头。 林栋捂着胳膊上的刀伤,跌跌撞撞地在这条长巷内跑着,在他的身后,四个举着砍刀的精悍男人正不停追赶。 “别跑!” 脚步声如同阵阵铁蹄,敲击在人的心上,林栋大喘着气,已是满头大汗。 “妈的”后头一个男人骂了一声,胳膊猛地一挥,愣是将砍刀给掷了过来,“嘭”的一声闷响,刀把狠狠撞到林栋后背,直像是直接打在骨头上,痛得林栋惨呼一声,滚倒在地。 他不能进山,一个人在市区打探消息,终于惹上了注意,如果不是刚刚在饭馆里跑得快,恐怕连门都没出就被人乱刀砍死。 可悲的是他居然认识这伙人——大胡子,短寸头,赫然是金龙手下天堂酒吧的那个保安总管。 被曾经点头哈腰追着屁股叫哥的人追着砍,的确是挺奇异…林栋捡起刀,还有心思开自己的玩笑。 他站起身,把刀尖对准后头的几个追兵,额头上的小口流下一行血,在黑夜里看着十分渗人。 几个追兵停了下来,纷纷竖起手中的砍刀,缓缓向左右挪开,看上去是要做包围攻势。 “你们瞎了眼吗!”林栋大骂:“认不出我是谁,连我都砍?!” “对不住了小林哥”当间那个大胡子抹了一把脸:“龙老大下了死命令,委屈你配合配合兄弟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