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装甲车
“我自己能来，董哥！”黑八咬着牙，汗已淌了满头，却仍睁大了眼：“——是不是唐驰来了？快，你快上楼把他们都叫下来，天知道十三帮还有没有援兵！他妈的…呃啊” 说着他又疼得一阵呲牙，董汉骁没有犹豫，几步跑上楼把人都给叫了下来，有一个伤员，胳膊被打断了，被他硬生生给背出了楼道口，陈虎已将车门给打了开准备着，剩下的十多个人均喘着粗气跑过去，顺手捡了新枪，接着一个个钻进了装甲车，然而车子空间有限，最后剩下董汉骁、聂影和陈勇三人留在外头。 董汉骁看向一旁十三帮援兵开来的那几辆车，有一辆皮卡的钥匙仍插在钥匙孔里，然而却只有两个座位，当即坐了进去，聂影紧跑两步，坐上了他的副驾驶。 一边的陈勇也寻到一辆黑色的皮卡坐了进去，装甲车那边却突然传来关门声，竟是陈虎主动下了车，迅速在地上拾起几把步枪，几步走到陈勇的副驾驶坐了上去。 “嘭嘭”董汉骁伸手使劲拍了拍车门，示意出发，装甲车轰鸣一声，倒了车摆正方向，朝着来时的巷口一马当先直直开去，陈勇那辆皮卡紧随其后，董汉骁则跟在最后。 雨仍旧噪扰地下着，从破碎的窗口洒进来，扬在人的身上，董汉骁咬牙开着车，眼里映着惨白的天空，衬得嘴唇都失了血色。三辆车夺路而出，留下那一地的血rou狼藉，没有人愿意回头再看一眼。 这简直是他妈的战场。 董汉骁使劲才咽下一口腥咸的口水，他感觉浑身都是绷紧的，不自控地留意街边的每一个人每一辆车，一辆对向的车只是轻微摆了一下方向，却使他差点撞到路中央的护栏。 他们现在正朝着预想的撤离路线赶去——然而他却始终放不下心。他的神经质不是没有道理，就在路过两个路口之后，右面猛地传来一阵车声，几辆闪着大灯的SUV不顾红绿灯，直直撞了过来！ 他们是直行，本就闯了红灯，唐驰的装甲车刚好躲过，那辆SUV一下撞在陈勇开的那辆车的尾巴上，却一路未停，继续向前顶翻了一辆私家车。 陈勇的那辆皮卡后厢瘪了一半，失控地漂移了半圈然后撞停在一辆私家车旁，路口顿时一片大乱，董汉骁这辆车被后来的一辆SUV彻底截住，又被再一辆给直直撞在车厢后部，所幸聂影开枪及时，配合着装甲车的机枪，登时将这辆SUV打得浑身冒火，里头的人也如同风中残鸢。 然而SUV却一辆接一辆地撞来，同时枪声大作，扫在陈勇那辆皮卡上，也扫在装甲车上，冒火的破铜烂铁顶来，聂影惊叫一声，董汉骁终于发动了车，一把掉头，朝着左侧的安全岛驶去。 皮卡的行驶很不稳，明显后轮被撞出了问题，董汉骁不敢打包票还能走多远，眼见着陈勇的皮卡也开到了左侧，他便大叫：“车要坏了！你爬到后厢上跳过去！” “什么？！”聂影在暴走的枪雨声中大喊。 “车要坏了！”董汉骁扯着喉咙大吼，他已经感到方向盘不好使了：“你爬到后厢跳到他们那辆车上去！！” 话间装甲车也不顾一切地调转过头，直将路中那团乱麻全部撞开，接着吱嘎一声停在他们身后，将来袭的SUV挡住。 这头，聂影已经一只脚勾到了后厢的铁板，董汉骁努力掌控着方向，渐渐靠近陈勇的车，陈勇好似懂了他的意思，一脚刹车缓下速度，在双黄线上与他并行。 后头传来一声脚步声，聂影终于爬到了后厢，却因为后轮突然抖动一下而失去平衡，滚落在地，好死不死一下磕到了脑袋，瞬间昏厥过去。 董汉骁还没骂出声，便听后头却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铁板碰撞声，瞪着眼睛看过去，原来是装甲车的一块铁板承受不住撞击和扫射变形脱落，没了铁板保护的装甲车无异于鸡蛋，装甲车无奈发动，让出了跟前的一片位置，随即在地上猛地一转，朝着他们的方向追了过来，尾随着的便是那片黑色车队与漫天的火光。 陈勇的车仍与他并行，面前的私家车纷纷惊恐回避，董汉骁按下自动巡航，然后打开车门，在冷雨中攀向后厢，大量的肾上腺素使他的动作十分有力，没两下便爬了过去。 后轮即将脱落，他咬着牙将聂影抱起，陈勇正伸头看着他，轻轻将方向盘又打了一些，董汉骁使尽力气将聂影抛出，聂影在空中划出一道短促的弧线，随即重重落在那辆皮卡的后厢之中，“嘭”的一声响。 可突然，董汉骁的脚下猛地一颤，那个后轮“啪”地一声彻底脱落，他只感觉掉进了坑里，瞬间失去平衡，陈勇也着急了，猛打方向朝他撞过来，期望能通过撞击使他落进后厢，结果却使董汉骁脚下的皮卡彻底歪斜了方向，董汉骁虽然抓住了他那辆车的铁板，可重心却仍未过来，一阵巨大的撕扯力量差点将他扯成两半，痛呼一声，手当即松脱，人也狠狠地摔落在地，溅起一片水花。 他的脑袋天旋地转，只看见装甲车朝自己撞了过来，连忙冲旁边躲避，在那一瞬，他仿佛看见了车窗里唐驰瞪大的眼。 “嗒嗒嗒…”恐怖的枪声从后头追来，“喀”的一声，装甲车又有一块铁板掉落，直直砸到董汉骁脚边，又弹到了路边的花坛中，董汉骁努力眨眨眼，咬牙站起身，装甲车却“吱嘎”一声，停在了他前方的十几米处，车顶钻出一个人头，握住机枪“砰砰砰”地向后开火。 又一声遥远的碰撞响声传来，董汉骁已分不清是什么声音了，枪声迅速跟来，董汉骁就地一扑滚进花坛，又滚到了人行道边，刚好一辆小货车直直开来，他也不知哪儿生出的力气，竟疾跑两步，一下跳到了那辆小货车的货板上抓住，使劲蜷起身体，轮子就在脚下，稍不留神就会被搅成残疾。 他抬头向后望去，只见追兵仍径直向前，一路火花交驳，残破的装甲车终于重新开动，可却也晚了，车顶一阵血花迸溅，机枪手也中了弹，咬着牙，董汉骁呛了一口水，就这样躲在小货车这侧，成功交错过了那些奔驰。 他的胳膊已经麻木，雨点灌进他的耳朵，拍在脸上好似耳光，他努力睁开眼睛，最后看了一眼唐驰他们的方向，车群愈行愈远，仿佛要回到另一个世界。 ——不行了，董汉骁感觉手上打滑，却仍死死继续坚持，待到彻底看不见那伙追兵，他打算翻进货车，可身体却猛地传来一阵无力，人也啪嗒一声滚落在地。 他转了四五圈才停下，衣服都破了，石子嵌进伤口，疼得他几乎上不来气。 模糊中，他睁开眼，一个围观群众跑过来，将他扶了起来，然而董汉骁却只是摇头，起身就要跑，却又猛地跌在了地上，好悬才又爬起来，疯癫般跑进人群，浑身泥血，路人见到都躲。 … “他妈的！”这头的装甲车里，黑八正疯狂用手锤着车窗：“你他妈疯了吗？！撂下董哥？！” 唐驰沉默不言，只是继续猛踩油门，同时用手指拨开中控的一个挡板，将里头的拨钮“咔”地拨了上去，随后将副驾驶下头的氮气压缩瓶给拧了开，登时响起了“嗞嗞”的气响。 最后，他按下了方向盘内侧的一个红色按钮，这辆貌似笨重的装甲车顿时怒号一声，车里众人只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推背感，纷纷向后倒去，雨点声瞬间变大了好几倍，噼噼啪啪地响在车里，与子弹敲击的声音完美融合。 黑八使劲抓住把手，咬着牙揪住唐驰的衣服，却被唐驰一把打开：“你觉得我他妈不想救吗！” 记忆里唐驰一直以来都轻声细语，从未如此暴怒，黑八惊得一愣，可却仍攥紧了手：“把他放这儿，等于让他死啊——你知不知道…”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一丝哭音了，在他的手边，板寸正紧紧攥着他的手，虚弱地睁大眼睛：“八，八哥…” 黑八揪起眉毛，看着他已经消失了的左肩，抬起手却不知道该往哪儿搁：“兄弟——我的好兄弟” 石头伏在板寸的肚子上，已经哭得没了声。 “我们…”板寸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脸色也显出一丝奇异的荧光，分明已是回光返照：“我们给，给，兄弟们…报仇了” “…对吧？” 随即，他的手一松，眼睛还睁着，湿溻溻的尸体正躺在车中，这么快皮肤就变凉了。 都怪这雨，都怪这雨啊，黑八死死咬住牙，大悲无声。 唐驰不再出声，只是紧紧握着方向盘，绷着脸跟着前方陈勇的车，两辆车疾速行驶，眼见氮气用光，装甲车慢下来，几辆奔驰突然不要命地加速，其中一辆直接失控打滑撞在了对面车道的一辆私家车上，“轰”地燃起一团火也不管不顾，一副拼命的姿态。 想想也是可以理解，毕竟在过去的十多个小时里，他们几乎干掉了十三帮的所有干部——不拼命才是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