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第十四章
唐驰重新躺了下去。 许久，他下了床站了起来，身形穿过从阳台上投射进来的晚霞光芒，就那样站着。 “啪”地一声，他手中的诺基亚被他丢到了地上。 过了几秒，他又把手机捡了起来，然后抠出电话卡揣进兜里，从柜子里抽出了那一沓钱，踏着一双人字拖出了门。 … 半夜的时候，小枫正搂着身边一个美女，给她指着面前的一部法拉利说着什么。 昏暗的灯光中，几部改装的豪车后部音响随着音乐的节奏投射着鲜艳的光芒，在场的还有两三个干活的伙计，身边都围了一群小辣妹，正举着酒瓶侃大山，场面不要太逍遥。 一曲终了，中间等待的几秒空白令人心痒难耐，小枫刚想催促音响旁边的兄弟赶紧切歌，厂房门口便传来了一声旷远的“咔嗒”声，门被人打开了。 这个点儿还有谁会来？小枫皱着眉头看过去，只见厂房的门徐徐打开，一个人的身形出现在那里，隐藏在黑暗中，让人分辨不清。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个人吸引，纷纷停下了动作，音响也恰在这个时候开始播放下一首歌曲，是一首外国说唱，艾米纳姆的《LoseYourself》。 单个单个的低躁电吉他节奏从无尽的黑暗中传来，仿佛强压着一股暴躁的力量，一声一顿，随着那人的脚步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待到那人走近光圈中央，小枫才认出来——竟是唐驰。 他理了发，身上的一套新衣服一看就不便宜，配着音乐，哪还有之前修车rou丝的半点儿影子，感觉整个人气质都变了，简直帅出了新高度。 “唐驰？”小枫试探地叫了一声。 唐驰的眼睛看向他，带着一丝友善的笑意：“我有话跟你说” 小枫拿着酒瓶看了看旁边，“呃…那我们到里边去？” 唐驰点点头，跟在他的后头走进了厂房后头的房间。 待到关门声远远的传过来，几个小妹子全都乐开了花，像发现宝贝似的向几个伙计打听这个帅哥是谁。 几个伙计和唐驰也都相熟了，同样没看过他现在这个样子，虽然说不上来，但都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推脱了几下纷纷轻声跑到了房间门前，朝里头偷瞄去—— … “你疯了！”小枫猛地将酒瓶往桌上一砸：“你想通过这种方式解决？！你是不是有病啊！” 唐驰静静地站在他们共同制作的那辆车前，手抚摸着还未上漆的车身，没有说话。 头顶唯一亮着的一盏灯投出暗黄色的灯光，滑润地反射在唐驰身上的皮夹克上，显出黑暗而粗糙的纹理。 小枫看他没有反应，径直走到他旁边抓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他扳回自己面前：“你听到了没有啊！就算你到时候没死，等那伙江北的走了，知不知道何煦那伙人也有上百种方法可以弄死你啊？！” 唐驰终于把眼神投向他，一瞬间小枫就息了声。 那双眼睛陷在深沉的黑暗中，眼白中的血丝依然清晰可见，却显出一种深不见底的空洞，让他感到无比陌生。 要不是这张脸，小枫绝对不会认为眼前的人是唐驰。 “我没事”唐驰的嘴角挪了挪，面色平静如水，“我不会有事的” 小枫瞪着眼睛瞅了他一会，只觉得自己挥出的拳头打到了棉花上，终还是败下阵来。 只见他整个身子抵在了车上，眼睛也没再看唐驰，“你这是自杀” 唐驰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抽了起来，呛得咳嗽了一声，却马上又吸了一口，很明显并不享受。 小枫的眼睛低垂了一下，摆回了脑袋：“车可以给你，你答应我一件事” 唐驰没有回答，继续吸烟。 “千万千万，别杀人”小枫一字一顿地说道。 唐驰依然没有出声，眼神却在烟雾中渐渐变得不可捉摸，小枫无法，走到了一边的桌子上，翻开本子看了看说：“…如果抓点儿紧，十天应该能完成” “我这段时间呆在这，可以吗？”背后传来唐驰的声音。 小枫呼出一口气：“你随意，烟头别乱丢就好” 唐驰又吐出一口烟，他现在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带着一股焦油味，不知怎么却反而觉得舒服。 走了两步，唐驰躺在了那张旧沙发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小枫盯着他看了许久，随后为他关了灯，走了出去。 ※※※ 比赛的当天，唐驰早早就将车开进了赛场。 因为早有安排，赛车场一个人都没有，唐驰就靠在椅背上抽烟，一抽就抽到晚上。 这座室内赛车场整体呈“O”型，类似于cao场的跑道，细沥青质地的跑道容得下两辆车并排行驶，在赛道内缘设有一排标识路障，平时多是租用给玩车的人进行室内测试用，鲜有人在这里比赛。 但是由于两个拐弯的其中一个从直道一半便开始上翘，到拐弯的时候便直接上扬45度之多，被小枫一干人看中其中的刺激，便经常来此举行赛车比赛。 烟雾中，唐驰的眼神覆盖过光滑的引擎盖，直直看向前方，将烟掐灭的一瞬手刹已经放下，跟着离合换挡一脚油门，银蓝色的斯巴鲁轮下发出一声嘶叫，旋动着地面直直向前方冲将了出去。 唐驰面色如常，很快车子到了第一个平地转弯，左脚离合右脚鞋头点刹鞋跟给油，配合着手刹，斯巴鲁的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一长串烟雾，车身瞬间横摆，车头擦着内缘点刹漂移将弯过掉。 出弯之后唐驰加速进入倾斜部分，感受着爬升的阻力，唐驰轻踩油门将档位升到最高，利用坡道的阻力代替过弯之前的减速，眼见着弯道即将到来，车身右侧刚刚开始抬高，瞬间换挡向左漂移，赶在车身横摆之前车尾一下扫过坡道倾斜度最高的地方，在漫天的尖啸声中出弯，同时向右猛打，车身瞬间重新对正了回来。 “轰轰——”一阵发动机的闷响，车重新停在了起跑线上。 唐驰扒了空档，拉起手刹将车熄火，然后重新靠回椅背，一只手搁在窗沿上，另一只手又掏出一支烟吸了起来。 眼角扫过观众席，小枫不知何时已坐在了入口处的看台上，正一声不吭地注视着他，而他的旁边，一袭黑衣的李巧巧也站在那，眉目垂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唐驰没有转头，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只是抽着手中的烟，感受着上方眩目的白光，目色沉如潭水。 他一定会赢。 … 在满鼻子灼热的尾气味中，唐驰打开车门下了车，闪躲过一群直冲过来大呼小叫要救人的人，步履如常地走到郁京前方，完全无视他后方的十多双目光的注视，开口道：“现在该你履行承诺了” 在他身后，已然是两辆已经变形冒烟的车子，而其中那辆NSX，正底朝天地翻在那里，玻璃渣子碎了一地。 郁京喉头动了几动，收回目光，盯住面前这个眼神如同死人的年轻人，饶是心中波浪滔天，面目上也仍没有表现出来。 酝酿几番，他挤出一句话：“小子，你真有种” 唐驰只是看着他，“你答应过的，现在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郁京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旁边，“我郁京答应过的，自然不会反悔，这次我认栽——我会回去把我老板那边搞定，说服他们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唐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排开人群，经过何煦父子的注视，经过李巧巧慌乱的眼神，走到小枫的跟前，将车钥匙递给了他。 “还你”唐驰道。 小枫看着面前这个同龄人，看着那双令他感到陌生的眼神，足足三秒，才缓缓抬起手，接过了钥匙。 “你TM的…”背后传来黄毛含糊不清的叫声，众人皆看过去，只见黄毛脑袋上留着一行血迹，一下摆脱身边搀扶着的人，举着拳头摇摇晃晃地冲了过来，却在接近时抢先被何煦拦住。 何煦背对着唐驰，唐驰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见黄毛不甘心地吐出几口气，然后被跟上来的人继续搀扶走了。 临走前，黄毛紧紧瞪着唐驰，嘴角带着一抹邪笑，那目光锋利得仿佛要将他碎尸万段。 唐驰只是淡漠地望着他，目送着他被人搀了出去。 “啪”身边传来一声巴掌拍响，原来是何老板，此时的他正笑容满面地看着郁京：“虽然比赛比较激烈，但这件事总算是顺利了结了啊！郁老板啊，冒昧地邀请您莅临我们这次的庆功宴，如何？”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郁京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庆功宴？” “对于您来说就不算是庆功宴啦，呵呵”何老板笑道：“算是对您这趟活计的一点小小补偿，很简单，就大家一起吃个饭，也算是给您洗个尘——您这大老远的过来，总不能让您空着手回去不是，我已经安排好了，就明天！玉林大酒店天字一号房，您就赏个光吧！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