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重回遗忘堡（二）
时间大概是一天的正午，如果不受阻碍，康德自信能在傍晚之前回到遗忘堡。原本他还以为敌人的势力一定会集中在遗忘堡的墙壁之内，他们没理由可以跑到矿区来。没想到对方的发展速度这么快，仅仅一年而已，整座遗忘岛均被征服，并且完成了十分彻底的改造。 引起康德警惕的其实是一群伐木工。 已经临近寒冬，这群伐木工的穿着实在有些单薄，同时康德还注意到，其中有差不多一半人带着手铐脚镣，本就行动不便，砍树时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感觉。砍倒一棵不算粗的树都得用上很长时间，这让跟在后面的监工非常不耐烦，一个劲地嚷嚷，让他们快点快点，否则又要完不成任务了。 相比于那群工人，后面的监工腰间配着长刀，身上穿着规整的半身甲胄。值得关注的是，那身甲胄呈现出质地均匀的黑色，尤其是衬甲的部分展现出精妙的工艺。换做以前的遗忘岛，光是这身装束就足以让人们疯狂争抢，但这个监工看起来年岁不大，从作风来看，似乎就是个普通的底层士卒。 康德心中冒出疑问：遗忘岛上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出色的制作工艺？是海妖团带回来的？ 那监工虽然态度粗暴，但并没有随意殴打之类的过激举动，更多的只是在抱怨而已。那群看似正在辛苦劳作，实则出工不出力的人看起来也不像是饱受欺凌的样子。 康德搞不懂他们是什么状况，便悄悄改变路线绕过了他们。 靠近村落附近时，康德看到大批矿工正从矿洞方向推着矿车回来，有两个与之前那监工装束相同的人开始清点数量，矿工们则在附近席地而坐，或互相聊天，或喝水休憩。氛围上没有以前热闹，但更多了许多纪律性。 那两人清点的很粗略，没一会就挥手放行了。矿工们看起来甚至有些兴高采烈地簇拥着矿车进入村落。 而那村落也与原先不同，周边竖起了厚实的木制围墙，大概两人高，密实的木桩使康德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形。从在附近巡逻的士卒数量来看，村落应该是限制进出的。 康德在周围查看了一圈，一共看到二十几名士卒，倒不见他们有多严肃，甚至都算不上训练有素，有人在巡逻时还有说有笑。但他们身上的装备着实令康德吃惊，全部都是统一的制式装备，每个人的武器配置都是相同的。这种情况以前是不可能见到的，不禁令康德联想到了正规的军队。 一年前攻过来的人果然是大陆上的正规军吗？那他们在这是要做什么？ 转念一想，算了，管他们呢。康德匆匆离去，朝遗忘堡方向走去。 途中经过的另一个村落也是同样的状态，这两个村落原本就是矿工们的居住地，对他们来说，遗忘堡的战斗应该什么都不影响，无非就是以前开采出来的矿石要交给望和家族，现在则要交给海妖团而已。 有佩樾那种战力在，康德可不相信望泽能在那场争斗里胜出。 康德没有再浪费时间查看另一个村落，一边注意躲避附近巡逻的士卒，一边径直朝遗忘堡走去。 一路上巡视的士卒越来越多，从村落附近的两人一组逐渐增加到五人一组，粗略计算，光是康德见过的士卒已不下百人。期间他还看到一辆装载着六个大木箱的马车在一小队士卒的护送下朝港口方向行进。 与士卒们的增加相对的，是一般民众一个都看不到。后面的矿区村落似乎已经与前面的城镇彻底隔离。远远的，康德还看到除了这两处原来就有的村落外，更往南的方向上还有另外两处不断冒出滚滚浓烟的建筑，想来应该是扩大了开采规模。 将近傍晚时，康德来到遗忘堡附近，一路上虽然见到了不少人，但那些巡逻小队根本没什么警觉，对康德几乎没有形成阻碍。西侧的城门有十多个士卒把守，这会还没有到宵禁的时间，城门仍然大开着，但并无行人出城。除了外出巡逻的士卒外，也不见有人进城。 康德不禁叹气，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混进去。那些士卒显然相互认识，并不是随便抓个人换身衣服就行的。又没有一般行人作为参照，连他们是否会审查或者检查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用说找到掩护了，贸然行动恐怕很难不引发正面冲突。 以前乱糟糟的不法之地，现在竟然变得如此井然有序。康德不禁想称赞一句治理有方。 所幸遗忘堡周边的树林还没有招到大规模的砍伐，隐藏其中很容易躲过士卒们的巡视，更何况他们也没在专心的巡逻。与其说他们是在防备危险，更像是做做样子。只是人数众多，这样的巡视并没有太多实际效果。 康德一路向北绕到北门附近。这边的情况与西门相似，大概是时间的缘故，北侧的大门已经是半掩着的状态了。反正也无人进出，城门如何根本无关紧要。 康德继续向东行进，东门正对着港口，那边应该会与其他城门不同才对。 这次的确被他猜中了，东门外确实热闹得多。 从东门出来到港口码头之间的广场被改造成类似集市的样子，东城门附近的行人络绎不绝，十分热闹。虽然巡视的士卒更多，稍微留意一下就看到了至少五十个人，但他们并没有逐一核查之类进出行人之类的行动。看起来从这边进出城镇还比较自由，只不过活动范围有限，再远些就是码头了，靠近停泊船只似乎是不被允许的。 康德裹在深色外套中，低调地走出树林，混入集市的人群。因为肤色的关系，遗忘岛上的原住民与从大陆来的外来者差别十分明显，原住民的肤色比大陆居民深一些，现在在集市中见到的人差不多是一半一半，外来者比以前更多，但在集市上做生意的大多半都是外来者。 康德不禁想到，小七以前常说想去做生意，也不知道他此时正在干什么。 身后的码头上停泊着两艘大型舰船，离得老远就能看到舰船的桅杆。码头上传来热火朝天的忙碌声，也不知道是舰船即将出航，还是不久前刚刚回来。 很快，康德便靠近了东侧的大门。这边的城门与周边的城墙有明显的重建痕迹。康德混在一伙专心谈笑的行人之中，一同进入遗忘堡。门口的士卒并未起疑，更未阻拦，对他们几乎视而不见。 遗忘堡中也已经变了模样，很大一批原本用作居所的建筑被改造成了工坊，只剩下西侧的一部分还能看出记忆中的样子。当初的望和庭院，现在也被改成了一间制布缝衣的工坊。整座小镇像是一台高效运作的机器，源源不断地为码头输送各种货物，主干道上来往的马车络绎不绝，人们忙忙碌碌地做着自己的工作，秩序井然，生机勃勃。 康德沿着街道缓步慢走，时刻注意周围的动静，做好一有风吹草动就躲进小巷的准备。虽然巷道已经被改造成他不熟悉的样子，但以他现在的实力，他仍然有信心躲过所有人的追捕。 遗忘堡中心区域的会场已经被拆除，一部分建成了看不出用途的工坊，剩余则改建成一个小一些的露天广场。这时夜幕已经降临，露天广场周围点着火炬，有不少人聚在这里。透过人群，康德看到广场中间有一个临时搭建的木制高台，这会台子上没人，只有一排空荡荡的木架子。周围的人群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派群情激奋的氛围。 康德本不想凑这个热闹，可就在他准备绕过人群时，突然出现的一阵sao动打乱了他的计划。 台子后面，也就是康德所在位置的另一侧，小镇的西南方向上出现一大队人马，前前后后足有百余名士卒，其中有十多个囚犯模样的人排成一排，被士卒们簇拥着朝高台走来。那些人有男有女，衣着单薄、眼神空洞、身上越多越少带着严刑拷问的伤痕，其中有两个已经是奄奄一息的状态。 围在周围的人群出现阵阵sao动，像是十分期待即将发生的事一样。而令康德驻足的是，他在那些凄惨的囚犯中看到了好些个熟悉的面孔，刚刚想到的小七赫然在列。 靠近高台后，士卒逐一取下囚犯们的手铐，换成枷锁重新铐住。用布条蒙住眼睛，堵住嘴巴。然后一个一个带上高台，让他们站在固定的位置，并往脖子上套上绳索。 绞刑。康德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这是一场提前宣告过的公开处刑。 台下的人们应该都很清楚原因，人群中陆续出现欢呼与喝彩。并没有人特意带动大家的情绪，人们却迅速激昂起来。 台子上的囚犯中，有几个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被堵住的嘴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康德感觉心跳突然加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会被处刑？如果是因为一年前的战斗，那不应该早就尘埃落定了吗？为什么偏偏是在今天，为什么偏偏还有小七？ 难道这都是针对我而设的，可这没道理啊，我是临时决定今天回来的呀。康德百思不得其解，但时间却在毫不留情的流逝。 那百余名士卒围在处刑台周围，将靠太近的人清退，使处刑台旁形成一块空地。所有人都只能远远的看着，本来就在外围的康德被人群挤得更远了。 在处刑台上，这会正有两个大个子在逐一调整套住囚犯们的绳索。一个年轻的女孩被碰到脖子时颤抖着大哭起来，但并没有人理会她。 康德的手不自觉地握住插在腰带后面的刀柄。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应该去救他们。人群已经亢奋成这个样子，如果不行动，小七他们就死定了。 就在康德实在忍无可忍，就要冲上去的瞬间。一个体型瘦削的人从旁边径直朝他冲了过来，一把把康德抱住。 那人抱住康德的力气并不大，康德正要挣脱时，却听到一声低语：“康德，别冲动，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