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女帝巡礼（七）
一觉醒来，阿尼娅感觉身体恢复的不错，肩膀的伤还在，但已经完全不疼了。活动起来也没有感到不便，她感觉自己饿得不行，便换好衣服出门去找食物。 这天宅邸中十分热闹，二层和三层的客房有不少都住了人进来，阿尼娅不认识他们，不过看装束她大概也能想到都是些什么人。将军现在应该特别忙碌，毕竟刚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 一个女仆注意到阿尼娅出门，快步过来告诉她：“沙耶小姐，您好。爱莉小姐在楼上的用餐室，她吩咐过等您醒来就带您过去。” “哦，好。正好我想吃东西。”阿尼娅跟着女仆上楼去找爱莉。 用餐室中，爱莉正在和母亲谈话。卡洛琳对女儿的安危格外重视，她正在让爱莉尽可能回忆昨天的细节，以便她派人去打探更多消息。 阿尼娅进屋时，爱莉刚好说完战斗的过程。见阿尼娅来了，她热情地起身欢迎，一边吩咐佣人送来食物，一边对卡洛琳说：“母亲，昨天真的是多亏了沙耶。那是我遇到过的最危险的时刻了，要不是沙耶，我可能已经死了。” 阿尼娅赶紧解释：“不会不会，那人好像只是想带走你，并没有想杀死咱们。” 卡洛琳马上对她的话产生了兴趣，追问道：“沙耶。你是说，那群人袭击你们的目的是要带走爱莉？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阿尼娅向卡洛琳施礼后，坐到她的对面，一边回忆一边讲述道：“就是给我那么一种感觉。我就是个普通人，如果那人是奔着杀死爱莉来的，我没可能挡得住那一下。事实上我伤的并不重。而且那人自己也说了，他的目标是爱莉。” 爱莉坐到阿尼娅身边，接话道：“他的话我是记得，但那句话也可以理解成他是想杀我啊。” “倒也是。”阿尼娅不想被人怀疑自己与叶的关系，尽量少说话。而且爱莉说的也有道理，没必要为了猜测做争论。 “不过，听你一说，我又想起些细节。”爱莉思考着慢慢说道：“当时他明明已经靠近咱俩了，却没有继续攻击。我记得他刺伤你的肩膀后是抬起刀跳开的，现在想来，他大可以继续攻击咱们，就算你挡在我前面，至少也能继续攻击你才对。” 阿尼娅轻轻点头，她很清楚叶为什么退开，但不能如实说出来。她只能顺着爱莉的话继续说道：“是呀，你说的对。这样想的话，我还真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呢。当时都没有这种感觉，脑子一热就冲上去了，一点没考虑后果。” 爱莉笑着说：“多亏了你的脑子一热啊。我才有机会完成大型术式赶走敌人。对了，说起来，在我释放巫术的时候，还是那个人把杜克踢开的。要不然我还真不敢那么做。” 卡洛琳打断道：“我确认一下，你们两个的记忆是相同的对吧。在你们杀掉对方五个人之后，剩下的一个人明明至少有机会杀掉沙耶和杜克，却都放弃了。” 爱莉和阿尼娅一起点头，事实的确如此。 “有意思。”不知道卡洛琳想到了什么，她的目光与阿尼娅对视片刻。阿尼娅感觉她好像看出了什么，但没有点明。 随后，佣人为阿尼娅送来食物，她刚要开始用餐时，索洛托来到了用餐室。 阿尼娅见到将军，立刻起身施礼。 索洛托走到餐桌的主位上坐好，转而对阿尼娅说道：“沙耶，我也要感谢你昨天救下爱莉啊。”说着，他拿出一本书递给阿尼娅，继续说道：“我记得上次你说你读了我写的《术法手记》，书房里放着的都比较旧了，这本是最近这两年我抽空重新整理的汇编本，有些修改，也有增添，算是我的一些经验吧。这两天你可以抄一份自己留着，倒不是我藏私，但也尽量不要外传，自己看看就行了，巫术修行因人而异，一切他人的经验都只能用作参考，不能全盘尽信。我不想看到自己‘最强’的虚名耽误了其他人。” 阿尼娅眼前一亮，赶紧谢过。虽然索洛托说的谦虚，但作为新手，这些经验能帮她少走不少弯路。 四个人的餐食吃得差不多之后，阿尼娅犹豫再三才开口问道：“将军，昨天的事情，对方到底是什么人？您知道吗？” 索洛托轻轻摇头，遗憾地说道：“还不知道。” “哦，这样啊。”阿尼娅有些失望，她想知道叶到底在干什么，或者说他参加了什么组织。 “为什么想知道这个？沙耶。”卡洛琳适时追问道。 “啊？”阿尼娅心里惊慌，尽可能不动声色地回答：“就是，我没见过这种场面嘛。有点，有点好奇就是。” 爱莉则跟着说道：“巧了，我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也不知道这两年是怎么了，又是异族，又是这群人，感觉这个世界突然就不安全了呢。” “可不是嘛。”卡洛琳率先站起身，对三人说道：“你们慢慢吃，我先出去了。下城区的重建得花上不少力气了。” 或许是由于心虚，阿尼娅觉得精明的卡洛琳夫人似乎看出了什么。 这之后过了五天，王城中此起彼伏的各种消息逐渐平息下来。这天爱莉和阿尼娅一同回到学院，虽然学院中的课程暂停了，但包括图书馆在内的设施都可以正常使用。索洛托将军要做调查，家里的各路客人来往不断，两个女孩都觉得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回学院清静。 阿尼娅又重新回到宿舍、食堂和图书馆三点一线的规律生活。与去年相比，似乎唯一的改变就是每天要花一段时间修习巫术。 回到学院后十天左右，杜克回来了，他的伤势不轻，回来时身体也还没有完全恢复。倒是他那种憨憨的说话和做事风格恢复了，他在学院里与学院外差别还挺大的。似乎是因为这个，阿尼娅觉得和他的关系并没有太多改变，在学院里见面还是打个招呼就过去的状态。 但毕竟有了共同的经历，那天明知不敌的杜克仍然勇敢地站出来表示要保护爱莉和自己，那一刻的背影让阿尼娅印象深刻。 回到学院后三十天左右，利奥回来了。砂岩城的学生大多都重新回到了学院来，但林生城的学生们迟迟未归。利奥回来后，阿尼娅的生活又丰富了一些。 但去了北方前线的涂月、伊登和沃格一直没有回来。 这些天里，关于女帝巡礼时的刺杀事件已经慢慢淡出了人们的闲聊话题。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两个话题。 一个是北方战场的状况。经过一冬的修整，占据冰天城的异族大军再次集结，据说总数超过十万。人类帝国方面，四大军团齐聚，一共投入了约六万人的军队，双方在崭丘以西的平原地带进行了开年的第一场会战。据阿尼娅所知，人类是胜利的一方，但会战的细节并没有向一般人通告。 另一件则是在王城内引发轰动的事——荣王去世了，据说死因就是巡礼时受的伤。 在建历679年常日开始五十天左右。这天晚上阿尼娅回到宿舍时，爱莉告诉她白天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来找涂月，敲门发现房间里没人，但他得知涂月已经去了前线后，也不说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就离开了。 这之后的第二天，阿尼娅听说昨晚上城区有四个人惨遭暗杀。其中最让人们关注的是，荣王的准继承人赫然出现在被暗杀的名单里，在距离王位接任仪式仅剩三天的时点，荣王家族不得不重新更换新王的人选。 后来，阿尼娅得知新任的荣王正是她曾经在舞会上见过一面的荣昕。当时沃格对阿尼娅讲过荣王家族的情况，那时的荣昕距离得到王位还有不少距离。再回忆起两个寒冬之前，在林生港见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从人群中走过的荣昕亲王，阿尼娅隐约觉察似乎这一系列事件之间存在着某些联系。 不过对于这时的阿尼娅来说，她对这些事情的兴趣都不大，她的全部精力都被一件既不会被大家谈论，也不会成为关注焦点的小事占据了。至少此时此刻，还没有几个人像阿尼娅这样对此上心。 似乎是受了索洛托将军的关照，煦济正式将阿尼娅收为学徒，并在一项全新的研究项目中任命她为助手。项目的正式名称为《古文字演化过程中的图形应用》，实际上研究的方向就是煦济一直惦记的古文字转译，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尝试立项好几次，终于得到科研院的认可，成为正式的研究项目，项目编号为3009。 按照煦济的说法，他预感这项研究有可能出现惊人的成果，但具体会有怎样的成果他现在也说不清楚。但这不重要，科学研究不就是这样嘛，低调前行的基础理论往往会在未来某个难以预料的地方大放异彩。这只不过是煦济正在尝试的多个领域中的一个而已，为了一个可能性多花些时间也没问题。 这个研究项目并不急迫，预期的研究时间是三到五年，并不是一个受到广泛关注的热点项目。煦济同时还要兼顾其他项目，更多的项目组成员尚未招募进来，实际全身心参与这项研究的暂时就只有阿尼娅一个人而已。后续有可能会再找七八个人进来协助研究，这个领域缺少成熟的研究员，新招进来的也很可能是新人，不出意外到时候阿尼娅就是这个项目组的中坚力量。 对于阿尼娅来说，这个项目的意义截然不同，她认为这是一次格外难得的机会。即便再过三年她也才只有十冬而已，她将这个项目视作自己未来学者生涯的敲门砖，只要有机会，耗费再多时间、再多精力都没关系。她需要的就是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她并不在意这个机会具体是什么。更何况，古文字转译这个领域并不让她反感。大量的对比阅读虽然枯燥，但阿尼娅耐得住性子。 白天整理资料，持续进行大量的阅读，晚上回到宿舍就独自修习巫术。虽然名义上法娜是阿尼娅的巫术老师，但实际上给予她更多指导的是爱莉。 日复一日，新的一年格外充实，阿尼娅对未来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