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逆转的歌声（二）
涂月听说过公主殿下，但没见过。尽管她在冰天城被人称为“小公主”，但在王城就是单纯的学生身份，没机会见到女帝的真公主。 论相貌，尤菲与涂月都可称得上数一数二的美女。打比方的话，涂月像是冰冷峡川中遗世独立的冷峻霜花，美丽却难以靠近，即便身处众人之中仍能彰显出独特的魅力。而尤菲就像是温和的流水，如果除去身份的光环，便很难引起旁人的重视，只有在深入接触后才能体会到藏在她美丽外表下的与众不同。想要引人关注，只靠美丽的外表就足够，但要受人重视就不能只依靠外表了。 两人初见时，涂月对这个公主并没有多少好感，但就在结伴返回侧营的短暂行程后，涂月的想法就出现了极大的改观。 “公主殿下为何会到战场前线上来？”这是涂月对尤菲说的第一句话。 尤菲回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从回到王城，我就一直在寻找自己可以做的事。曾经的我只知道遵从安排，最近我才想通，其实我也可以试着找找自己想做的事。所以我就来了。” “哦？你是觉得，这里有你想做的事？”涂月追问道：“如果我说错了，还请公主恕罪。我没看出你身上有能在战场上发挥的才能。” 尤菲很喜欢涂月这种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赞同道：“你说的对。我的确没有什么才能。换做以前，我只会把没有才能作为放弃的借口。但现在，我认为即便是我也一定有力所能及的事。” 尤菲的语调十分平缓，讲出的话却拥有让人难以忽视的力量。 涂月紧紧盯着尤菲淡紫色的双眼，想要确认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尤菲则毫无胆怯地对上涂月的目光，并以这种方式化解掉那双渐变色的银白眼眸中的质疑。 直到涂月产生动摇，尤菲柔声说道：“你的眼睛真漂亮，月白色的温柔包裹住银色的锋芒，我相信你将来一定能够大有作为。这双眼睛就注定你不会止步于平凡。” 涂月的目光出现些许闪躲，犹豫再三轻声说道：“伊登也说过和你差不多的话。” “说起来，伊登少将的瞳色虽然不如你我这般规律，但瞳孔中心却有一抹明亮的金色，与你的银眸相得益彰。” 这种说法，涂月可是第一次听说。伊登的瞳色比较斑驳，谈不上规律，距离纯色更是差距甚远。但正如尤菲所说，他的瞳孔中心是明亮的金色，和他的发色一样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尤菲说这番话时只是顺应话题，并没有特别的想法。但听在涂月耳中就有了另外的意味。如果说一直以来涂月对伊登始终抱有青梅竹马式的情感，在雷洛身死的如今，同样作为家族的最后一人，相似的境遇使得这份情感迅速升温。更重要的是，伊登对涂月的感情犹有过之，两人已然心照不宣地约定了终生。如果要说还有欠缺，大概就只是一个合适的相互表达情感的契机而已。 “嗯，你说的对。好了，侧营就在前面，公主殿下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不保证都能办到，只能说尽力而为。”涂月的状态轻松了不少，话语也柔和了许多。 “没什么要求。嗯，我想与士兵们多一些接触，会有不方便吗？”尤菲询问道。 “不方便倒是不会，不过，有些士兵脾气比较暴戾，搞不好会说些不中听的话。” “那没关系，如果只是听几句不好的话就能帮士兵们缓解压力的话，我完全不介意。” “这估计就要让你失望了。士兵们唯一的压力就来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不知道会死在今晚，还是明天。除此之外，他们没什么压力。大家都知道战争不是皇室的错，至于对大贵族的敌视只是个别人的小情绪而已。” 回到侧营后，营中的团长对公主的到来表示出热烈的欢迎。但对于尤菲接触士兵的请求没有答应。士兵们的换防休息都是规定好的，不能因为公主的到来就打乱大家的作息。 尤菲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便放弃了。天色渐晚，尤菲执意要与士兵们吃相同的食物。事实上正如伊登所说，士兵们的伙食还可以，至少份量充足，也没到难以下咽的程度，只是调味比较简单。 饭后，涂月陪着尤菲在侧营中散步。大概是得到了团长的指示，并没有涂月所说的性情暴戾的士兵出现。大多数士兵都在自己的营帐前打磨武器，这似乎是他们闲暇时最热衷的一项活动。 涂月告诉尤菲，鸠鲁将军账下军纪严明，战时禁止一切不必要的娱乐活动。打磨武器这个动作可以为士兵们减少紧张感，而且确实有因此保住性命的情况。 南侧的工匠营就比较热闹，尤菲前来时，这里正在为一辆冲车做最后的打磨。一位年轻的工匠领命为尤菲做介绍，那个小伙子一见到尤菲就不自觉的语无伦次起来。最后还是涂月帮他完成了介绍工作。 这种冲车实际上就是为放大版的长矛装上底座和车轮，通过士兵们的推动用来撞击身材高大的异族，并排出动的冲车阵是少数能够在大批异族中打出缺口的方法。 从工匠营出来，涂月带尤菲走上北侧的石砌营墙。高大的营墙上有四排射击口，能够有效增加正面射击的频率，对于体魄强大的异族来说，抛射是效率很低的手段，必须要用强弓劲弩从正面射击才能造成有效的杀伤。 营墙前挖出宽敞的沟壑，虽然不至于完全封住异族的攻势，至少能起到一定的延缓效果，以便双方展开接舷战之前，可以多进行几轮射击。 尽管是个仅驻扎了三千人的营寨，却被打造得如同堡垒一样坚固。要不是尤菲亲身体会过异族压倒性的强大体魄，大概就要生出胜利在望的感觉了。 即将从城墙上离开时，一个看起来大概只有三到四冬的小男孩突然跑到尤菲面前，仰起头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大jiejie，他们说你是公主。是真的吗？” 尤菲微笑着俯下身，伸手抚摸了一下男孩的头，他的头发上油腻腻的满是尘土，但尤菲并不介意。她亲昵地说：“是的，可以这么说。” “是那个手持火焰之剑击败所有敌人的公主吗？”男孩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尤菲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疑惑地转头望向涂月。涂月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你说的是什么呀？我应该不是你说的那位公主。”尤菲耐心地回答。 “这样啊。”似乎有些失望，但小男孩毫不气馁地继续问道：“那你是cao纵闪光投枪的公主吗？还是执掌旗帜的公主？” 尤菲被问得一头雾水，只好如实回答说：“不，都不是。抱歉，我不认识你说的这几位公主。” 男孩的眼神黯淡了许多，嘴里嘟囔道：“好吧。还以为能见到她们了呢。” 这时，从城下快步跑上来一个穿着厚布围裙的矮壮女人，看装束大概是负责军营伙食的人。她跑过来一把拎起男孩，放到身后，然后诚惶诚恐地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住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对不起。” 见这位母亲差点跪倒，尤菲急忙扶住她，柔声说道：“没关系的，您的孩子很可爱。没有给我们添麻烦。我倒是蛮有兴趣，她说的火焰之剑、闪光投枪都是什么呀？” “啊？”女人一时也被问住，她并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于是转身又把男孩拎回面前，厉声斥责道：“你说，都是什么啊？你是从哪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男孩怯生生地说：“是，是，是这些天少将军讲给我们的。营地里所有小朋友都知道。” 涂月上前一步让男孩和母亲自行离开，转而对尤菲说道：“如果是伊登讲的，大概是某本故事书的内容吧。伊登很喜欢读那些幻想故事，他知道很多。” “哦，是故事书啊。”尤菲知道那东西，但没有读过。她学习过识字，也能读写，只是以往生活的火雾城的神殿里没有那种书。“说起来，伊登少将还没回来吗？已经过去很久了。” “应该快了吧。还没有得到坏消息，应该就没什么事。”看得出来，涂月其实更担心。 “希望他能平安。我很好奇这些公主的故事，如果是书的话，也想读读看。” 正在说话时，身后的营墙上突然响起了警报声。随后整个营地的警报陆续响起，城墙上有人大喊：“敌袭！敌袭！” 团长冲出营帐，朝营墙这边跑来，边跑边命令道：“全员进入战斗状态，动起来，快！” 涂月拉住想要返回营墙的尤菲，低声说道：“公主殿下，这边就交给我吧。您快到后面去。” “不，我要和大家在一起。不必在意我，”尤菲坚定地说。 涂月自然不会放任她乱跑，但出于立场原因，她也没办法强硬地阻止尤菲。虽然尤菲不享有军衔，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指挥她的。伊登不在的当下，只要尤菲想做，没人有资格阻拦她。 快步上墙的团长没有理会她们，涂月见尤菲十分坚持，只好妥协道：“你得和我在一起，我是少将的直属，不属于在侧营中固定的战略配置，我会负责保护你。” 尤菲用微笑作为回应，并在营墙下稍作等待，待其他士兵差不多全部赶到自己的位置后才向营墙上跑去。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其他人的行动。 当尤菲和涂月两人再次返回营墙上时，却见到墙外远处已经集结起了上千人的蜴人部队。但不久之前外面风平浪静，只有三三两两的异族在游荡。 涂月震惊道：“这怎么可能，他们从哪集结出这么多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