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故事与公主（四）
“我给孩子们讲的时候，这个故事就只讲到三位公主合力击退了进犯的敌人。后面的故事觉得有些不太适合小孩子。”伊登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这也是我觉得这个故事有可能不是同一个人写出来的原因。这之后的情节更加，嗯，怎么说呢。更加魔幻，也更加残酷。” 此时道路上已是夜深人静，由于靠近前线的缘故，附近虽有村庄却不见万家灯火。住在这附近的村民为了缴纳支援前线的粮赋，可能已经不得不在灯火上节俭了。尤菲拉上车窗的帘子，不在关注窗外的状况，让整个世界只剩下伊登的轻声讲述。听到他说后面的情节更加残酷，涂月不禁缩了缩脖子。尤菲注意到她的动作，便主动向涂月挪了挪，让两人的身体靠近些。 之前的情节似乎是故意给人一种敌人已经被彻底击溃，后面就是三位公主回到故乡登高一呼重振山河的大结局桥段的感觉。事实上，封撤退之前命人将大桥炸断了一截，环绕弥赛城的大河因为未知原因无法横渡，炸断大桥后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大河两端就这样轻易地断绝开来。 三位公主没了办法，她们可没有修桥的手段，不得不在弥赛城暂住下来。一筹莫展之际，她们遇到了一位弥赛城的老者，没有名字，没有其他的描述，就是一个含糊不清的称谓——老者。老者告诉三人，弥赛城具备自我修复的力量，什么都不用做，一段时间后，那桥就能自动复原。但现在弥赛城的力量降低许多，王的离世、神将的陨灭以及宝物的遗失都使这座具备神秘力量的城市不复往日的辉煌。 这里说的宝物遗失指的是全部宝物，包括拿在三位公主手里的宝物。 灰问老者：那还需要多长时间？我着急要赶回伊斯特城确认情况，我不相信父亲会轻易地丢掉王国。 相比眼前的弥赛城，灰更关心自己的家园。 晴问老者：您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了吗？我很想回去。 晴知道现在着急也没有用，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并不奢求改变。 玖问老者：现在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做的吗？哪怕只有丁点帮助也好。 玖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无论未来如何，她希望此时此刻有事可做。 老者告诉她们：如果她们愿意带着宝物“加入”弥赛城，就能加快弥赛城的修复速度。至于外面的情况，他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出去，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等弥赛城再次与外界连通时，可能一切都会变得与现在不同。 于是，三位公主一同“加入”了弥赛城。所谓的“加入”类似于一种信念上的仪式。此时的她们还不知道这个仪式的意义。但据老者所说，这个仪式的的确确加强了弥赛城的力量，加快了大桥修复的速度。 一百二十三天后，大桥修好了。 最开始的二十几天，还能看到大桥另一头有沃斯特的军队把守，之后就陆陆续续撤退了。等到四十天左右时，大桥的另一头就一个人都没有了。而到了临近修复完成的时候，那边甚至出现了崭新的村庄。 按照故事里的讲述，大桥本身的修复就只是一个瞬间，前面的时间只是在积累用于修复的能量。而加入了弥赛城的三人都能清楚地感觉到修复那一刻即将到来。这天一早，三个女孩穿戴整齐出现在断桥这段，满心期待地等待着桥的复原。老者过来对她们说：当你们走出这座桥，就要回到你们原本的世界了。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到你们的机会，我知道你们一直很努力，但也要记住，有些事不能强求，有些事不能忽视，有些事不能轻信，有些事不能较真。好了，你们去吧。去迎接各自的命运吧。 伊登跳出故事解释说：“我讲的并不是书中老者的原话，书籍的编译者注释说明是这个意思，原话说的更加晦涩难懂，还有无法识别的奇怪字符，是那种类似预言一样的说法。你们也知道，成书的年代人们使用的文字和四百多冬后的今天是不一样的，很多词语或者说法今天都已经不用了。而书中的这段文字使用的文字对当年的人来说也可能称得上古文了。” 涂月立刻表示：“这个我知道，古文字转译嘛。沙耶特别热衷这些，她跟着煦济老师就在研究这个，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进展。” “沙耶？”尤菲疑惑地说。 “尤菲你确定不认识，她是我在王城学院的舍友，不是王城人。一个很聪明很可爱的女孩，脑筋转得很快，性格也好，而且非常努力，特别上进。”涂月为尤菲解释道。 “你给出的评价很高嘛，有机会我倒挺想认识一下她。”尤菲柔声回应。 “我觉得她的性格和你有点像，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涂月说。 关于阿尼娅的话题很快结束，伊登继续讲故事。 大桥在一片绚丽的光芒中恢复到了当初的样子，就好像从来没有被炸断过。三位公主离开弥赛，到大桥外新建起来的村落打听消息。如果按照之前的王国分界，这个村落就在诺尔斯王国和伊斯特王国的边境线上的。但现在这里的村民并不知道这两个名字，纷纷表示他们是属于犹那法特王国，而这个王国是现在世界上唯一的国家。而且他们也不知道弥赛，对眼前的大桥视而不见，坚持说那里就只有大河，没有什么桥，更不知道河的那头还有一座城市。 公主们无法理解只是短短一百多天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经过了一系列鸡同鸭讲的沟通后，她们终于弄明白了，对于加入弥赛的她们来说的确只过了一百二十三天，但对于外界却是三千六百零九天。 她们好不容易见到了村落的长老，那是唯一一个还有曾经的诺尔斯王国记忆的人。长老告诉她们，诺尔斯城还在，旧城已经被毁掉，新城建在旧城的东面，是完全重新建立起来的，和以前没有关系的城市。 既然知道了方向，她们立刻决定去新诺尔斯城看看。既然新城继续沿用了旧城的名字，或许还能找到其中的关联。 虽然还有很多搞不清楚的事，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还记得她们了。对生活在附近的人来说，她们就只是三个陌生的旅行者，三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去往诺尔斯城的路上，她们见到了一个又一个安居乐业、生活富足、精神饱满、其乐融融的村落。很多当年是小镇的地方，现在也都成了三五十户人家的村落，规模变小了，人们的生活的的确确变好了。 新的诺尔斯城很小，相比原来的旧城来说，规模就只有不到一半。没有了威严壮丽的宫殿，只有普普通通的房屋，整座城里只生活了寥寥数百户人家，和以前完全没法比。 很快，她们就见到了管理这座城的长官，那是一个名叫彷的年轻人。彷并不认识晴，更不认识灰和玖，但交谈后发现，他认识晴的哥哥景，而且他还告诉晴，他是景的meimei与坦的孩子。而他的母亲名叫静，已经去世了。 他的父亲坦还在世，现在是犹那法特王国的国王，生活在西边的圣城。而彷则是以王子的身份代为管理诺尔斯城，这座城及周边地区，足足千户归他管理。 几天前还一腔热血准备回来复国的公主们都傻了眼。这变化太大了，晴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叫静的姐妹。而且她的父亲在发生这一切之前就已经去世了，不可能生出新的孩子，更别说用新的孩子与坦实现联姻，年龄上就说不通。想来这个可怜的静大概景从什么地方找来的meimei，作为晴的替代品送到了沃斯特，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但不管怎么说，现在掌管新诺尔斯城的人在名义上也算是自己的亲戚。 “等等。”涂月出声打断道：“这不对吧。既然这个彷是晴加入弥赛之后才由代替晴完成联姻的静所生，那年龄上彷岂不是应该很小才对？已经可以做城主了？” “别着急啊，后面还有呢。”伊登很高兴看到涂月这么用心的思考他讲的故事。 晴迷茫了，她的火焰之剑根本无处可用。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敌人在哪。 更让晴无法接受的是，不久之后她就找到了哥哥景。此时的景已经是位耄耋老人，在他的记忆里，晴离开诺尔斯城出发去弥赛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他已经记不得过去了多长时间。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止三千多天。 再次见到晴，百感交集的景恸哭不已，他没想到还有再见到meimei的一天，而且再见到的还是与当年没有什么变化的年轻的meimei。现在的两人，看起来已经是爷爷孙女的样子了。 为什么会这样？ 我们该怎么办？ 三位公主都不得不面对这两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最后，晴打算放弃了。她要留下来陪哥哥度过最后的人生。至于兴复国家，已经既无可能也无必要了。已经没有人留恋当年的诺尔斯王国，更没有人愿意追随来历不明的晴公主，况且，人们的生活并没有变差。她觉得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准备接受这一切。 灰和玖表示理解，休息一晚后，两人结伴向东而去。越向东走，地形地貌的变化越大，道路、河川都不是当年的样子，两个人经历了一大片雾林，跨过了四条大河，又翻过了一座高山，才找到伊斯特城的消息。 原本的伊斯特王国出现了远比诺尔斯更大的变化，当年伊斯特城所在的位置现在是一座雪山。两人在雪山的山脚下终于遇到了还知道当年这里曾经有过一座伊斯特城的人，那是一个和她们年龄相仿的名叫绾的女孩子，绾是在附近村落长大的。 绾告诉灰，她在雪山玩耍时无意中找到了山洞里的遗迹，她在那里见到了“伊斯特城”这个名字。由于村子里一直都有关于远古时代的传说，伊斯特城的遗迹刚发现就被作为圣地保护了起来，现在已经禁止村民上山了。老人们认为，对待祖先，必须伏地膜拜才行。 绾是个好奇心很强的女孩，她相信了两人的解释，也相信灰就是远古时代的公主。因为她曾在遗迹中见过灰的雕像，虽然是已经破损的样子，但绾相信活生生出现在眼前的就是当年的人。 之后，绾带着灰和玖一起去找遗迹，但当初走过的路已经被村民们封堵了，三个人花了很大力气才找到其他路线进入遗迹。在雪山中的跋涉非比寻常，好几次差点跌落山崖，一番经历险象环生。 遗迹的确就是当初的伊斯特城，除了被倒塌的西城墙压坏了一部分建筑以外，其他地方保存的大体完好。灰径直来到当年的王宫，除了没有人之外，这里基本保持着当年的样子。甚至庭院里的花还零星地开着，只是没有以前多而已。 我该怎么办？灰也要面对这个难题了。诺尔斯城虽然损坏重建，但好歹晴还遇到了亲人。伊斯特城已经成为埋葬在雪山里的遗迹了。 灰也见到了绾说的雕像，但那雕像不是她，是她的母亲。她们在王宫里找到了一块刻着文字的石板，经过辨认，留下文字的应该是灰的其中一个弟弟。文字的大意是先王及母后直到临终都在惦记着未能归来的公主，并隐晦地说明先王为公主保留了一份礼物，之后就是希望自己的后代可以将这块石板保存好。 看起来后代们的确遵从了祖先的嘱托，这块石板同另外几块一起放置在王宫中一个鲜有人至的角落，保管的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