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烽烟再起（四）

    “有没有可能双线同时出击？”索洛托将军的话语掷地有声。他环顾众人后提出自己的战术安排：“等我回到东线后，立刻组织东线军士进攻冰天城，视情况选择进攻方式。届时，请西线军士积极北上，给异族施加压力。我们现在对抗异族最大的优势就在于现场这些顶层战力，咱们这些人，无论哪位全力出手都能造成相当规模的杀伤。既然如此，就由我们和精锐的军士尽可能打出战果，最大限度减少普通士兵的伤亡。我们是帝国的军团，同时也是全人类的生存保障。不能因为这场战争，就压上人类数百年的积累。我们的目标既不是冰天城和磐石堡，更不是什么全歼异族，我们的目标是将异族驱逐到不会影响身后，尤其是索拉河沿岸人类生存的地方。最好的情况当然是驱逐到北地山脉以北，重新回到战争之前的对峙状态，而最坏的情况，我们可以将磐石堡到冰天城之间的这片地区交给异族，本来这一片就是不适合农业生产的地区，只要可以得到和平，缩小些版图也是可以接受的。”

    索洛托的提议似乎与所有人的想法都不冲突，除了涂月。

    尤菲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身边的涂月正在强忍着出言反驳的冲动。索洛托的计划里可以交给异族的都是原属冰天城的土地，是涂月长大的地方，也是众多侥幸活下来的冰天城人期许着回归的地方。涂月很难忍受自己的家园被拿出来作为换取和平的筹码，但她却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

    伊登同样注意到了涂月的情绪。他用迂回的方式试探性地发言：“异族会接受和平的条件吗？似乎从来没有过类似的和谈啊，就算我们的的确确重创了他们，如果对方不接受谈判，岂不还是要陷入长期战争？和前面的两个方案没有区别，不是吗？”

    虽然态度并不强硬，但伊登的发言显然说到了关键。

    索洛托严肃地纠正道：“少将。历史上没有过两族和谈是事实，但这同样说明没有过和谈失败的经历，不能因为一件事没有发生过，就据此否定其成功的可能性。没有过和谈只是没有人尝试过和谈而已。另外，卡洛琳商会的商船往返于王城和北地进行贸易已经有好多年了，异族的后方有许多人愿意用贸易的方式换取需要的物资，这充分说明人类和异族的关系并非无法调和。”

    “那，这场战争里已经死去的人该怎么办？难道他们就都白死了吗？”涂月终于忍不住，语气阴沉地说道。

    “如果牺牲的人能够开辟出一条两族和平共存的新路，他们的牺牲就是有价值的，就是值得被后人铭记的。如果因为我们的冲动行事导致战争失败，乃至于全人类不得不回到动荡的生活里去，他们才是白死了。”索洛托瞪着涂月，涂月倔强地不愿移开目光。他一字一句地对涂月说道：“记住，能够结束战争永远都不是胜负，而是和平。”

    会议现场沉默了下来，片刻后，尤菲主动说道：“那个，我可能说的不对哈。既然大家停下来了，我就插上一句。不是说，异族中很可能有未知的强者挑起了这次战争吗？那么，有没有可能沿用当初雷洛将军的做法，集中力量找到并解决那个挑起战争的人。”

    随后，尤菲向大家说明了在楼堡的血雾中，她从那个企图暗杀她失败的珑人口中得到的消息。实际上就是说给冰镜那头的芙蕾和爱德，这边的人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然后尤菲继续说道：“我有种感觉，那人提到了一个词——计划，异族应该不会像咱们这样聚在一起慢慢讨论计划，很可能是被某一个人单独定下的。也就是说，现在有一个想要杀我的人控制着整个异族的部队。对应前面说的，这个人不就很可能是那个挑起战争的人吗？解决他，是不是就能结束战争了呢？只要异族没有了领袖，无论是撤退还是和谈，似乎就都是我们占据优势了，不是嘛？”

    尤菲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可其他人并未给出回应，整个房间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尤菲立刻不自信起来，苦着脸喃喃道：“我说错了，是吗？对不起，我不应该插嘴的。抱歉。”

    鸠鲁率先安慰道：“尤菲公主，你不必这样，我们是在思考你的提议，并没有否认你的意思。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在楼堡上，那个一会说我是小家伙一会叫我老头子的羽族，她拿到那东西临走前，说了句什么？”

    听到鸠鲁的安慰，尤菲的心态平稳了许多。她想了想回答说：“我记得她好像是说回去又要挨骂了什么的。当时我被吓坏了，听得不是很真切。”

    “对。我印象里听到的也是类似的话。那个羽族实力不弱，如果她乖乖落在地上和我打，我赢她应该没什么问题，但飞在空中就很麻烦了。”鸠鲁向大家简单说明了当时的状况，然后继续说道：“我认为她的实力应该比大多数异族都要强，但听她的语气，好像对那个会责骂她的人十分顾忌。按照我们对异族的了解，会责骂羽族的，应该也是羽族才对。我认为尤菲公主的意见很有启发性，一个想要公主性命的羽族高层，想想看，你们是否知道有这样的人？”

    冰霜镜面中芙蕾的表情松懈了一些，之前索洛托挑起的话题过于严肃，她就是个纯粹的军人，不想被和谈之类的事项绊住。而现在话题被尤菲转回到了战争本身，让她轻松了不少。芙蕾率先回应鸠鲁的问题：“我们这边就没见过羽族或者负翼族，我可以确定地说冰天城里没有羽族或负翼族驻扎，前几天倒是来了一批猿人，百人左右的规模。不过并没有见到那种特别巨大的。”

    厄勒卡接着说道：“我们对羽族都不熟悉，而且说真的，针对尤菲公主的袭击难道不是单纯因为她是公主吗？她可是当年击溃祖龙的索拉大帝的后代，异族对她有敌意或许并不需要其他的缘由啊。过去的几百年里似乎也没有过皇室后代亲自赶到北方战场的情况，很难说是怎么回事。至于说羽族对她有敌意，楼堡一战里，那个很厉害的羽族女性不是也没有对她动手嘛，说明至少在那个人心中，保护所谓的宝物就比袭击公主更重要。或许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但尤菲公主的提议确实值得关注，至少我们应该假定的确存在一个未知的异族领袖，无论是和谈，还是击溃异族，与领袖一战都是避不开，而且将要面对这一战的势必是我们四人之一。我自认自己并不比雷洛将军强，如果那未知的异族领袖实力超过蜴人王许多，恐怕咱们之中就只有索洛托将军有能力与之一战了。”

    索洛托似乎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没有出声，随后再次沉默了下去，没有更多表示，在场的其他人也跟着再次沉默了下来。

    沉吟片刻后，鸠鲁说道：“已经讨论到这种程度，总体战略就呼之欲出了。请索洛托将军尽快赶往东线，优先执行‘夺城作战’吧。东线军作为进攻主力，西线军尽可能拖住异族部队，为了保险起见，请厄勒卡将军随时待命，一旦确认异族领袖所在，就由你配合索洛托将军合力完成斩首。我和芙蕾将军的能力都不太适合与索洛托将军的冰雷合作。”

    索洛托点头，目光与涂月接触后，语气坚定地对大家说道：“这一战我责无旁贷，雷洛将军是我的好友，当年他为我提供了很多帮助，涂月小姐与小女爱莉也是闺蜜。只要情况允许，即便拼上我这条命，也要为他报仇雪恨。但我还是要强调一下，这次战争的最终目的是和平，这一点不能变，必须让战火到此为止，不能继续扩大了。”

    芙蕾摊手表示：“我没意见，虽然我和老索在性情上合不来，但理念上我是十分认同他的。不过我想说的是，虽然我比你们三位年龄都小，但如果真的到了必须死掉一个才行的局面，这个人必须是我。雷洛将军的离开太可惜了，你们都是对帝国的发展看得很深远的厉害的人，不应该在战场上丢掉性命，我最多算是个战士，只会打仗不会别的，连统帅都算不上，你们活着的意义比我更大。我还想对涂月说一句，全人类都不会也不应该忘记你父亲，无论之后怎样，他都是人类的英雄。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把能做的都做到就行了，雷洛将军不会怪罪你的。”

    涂月点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最后确定下来的就是厄勒卡提出的战略安排，他自然也不会有反对意见。见到大家达成一致，他也松了口气，或许这并非尤菲所愿，但尤菲的话确实对大家达成统一起了作用。厄勒卡说：“既然大家达成了一致，就尽快完成部署，让将士们多多休息，大战即将到来。”

    厄勒卡的话还没说完，冰霜镜面里突然出现一阵扰动，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惊动了在那边维持术式的爱德。索洛托示意厄勒卡暂停下来，等待芙蕾与爱德的回应。

    片刻后，爱德的身影回到镜面中，他对大家说道：“异族来进攻了，芙蕾将军已经赶去组织御敌了，先到这，具体情况等战斗结束再说。”

    说完，冰霜镜面上的影像立刻黯淡了下去。那镜面似乎变成了一块普通的冰，索洛托随意地挥挥手，冰镜消失于无形。

    尤菲还没从刚刚的消息里回过神来，房间门口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利娅看了看厄勒卡，后者冲她点点头，利娅快步走过去打开房门。

    门口是厄勒卡麾下的将官，他没有进门，就在门口汇报道：“将军们，北边楼堡方向点燃了七道烽火。”

    “什么？”鸠鲁立刻起身向外走去。其他人立刻跟上，大家走得很急，尤菲自然落在了最后面。

    当尤菲走出房间来到堡垒上层时，其他人已经爬上了瞭望塔。楼堡方向的烽火将北面的夜空照得通红，站在下面也能看得清楚。

    鸠鲁的声音从瞭望塔上传了下来。“楼堡以东同时遇袭，七道烽火啊，这次的规模恐怕比上次还大。”

    厄勒卡说：“从这边带队骑兵一起过去吧。”

    之后，尤菲又听到索洛托向伊登交待传讯板的使用方法。而涂月率先从云梯上爬下，来到尤菲身边对她说道：“我们要连夜赶回去了。尤菲你留在这吧，之后会安排人护送你回去。”

    尤菲想说她也想和大家一起回楼堡，但转念一想，继续这样任性恐怕会影响到大家。于是转而说道：“好吧，涂月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我在王城等你。回来后，记得来找我。”

    涂月笑着答应。两个情投意合的女孩相互拥抱道别，相约日后回王城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