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传统双标
腊月二十六一早,经过半宿的批斗,我顶着黑眼圈带靳家人出门买年货。鉴于上次他们坐小汽车实在太遭罪,我决定带他们坐公共汽车,那种拥挤的车厢环境,对他们来讲更为熟悉。当然,我严词拒绝了小莲要求推着自行车一起上公共汽车的请求。 到了百货大楼,靳妈看什么都嫌贵,小莲看什么都想买,两位男士就矜持的多,看什么都只是摸一摸,然后傻笑一会儿。 等买完了东西走出百货大楼,看着一地的袋子盒子,和驶来的已经如同沙丁鱼罐头一样满的公共汽车,我真情实感的叹了一口气,来吧,公交车上的空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肯挤,总会有的。 等到了家,我的精力体力迅速消退,感觉肋骨似乎都挤青了一大块,疼的发闹。靳家人手舞足蹈,一边分配购物战利品,一边评价对方买的东西不实用。 等在饭桌上算起置办年货的开销,靳妈感叹了几句大城市物价真是贵呀,就再没有了其他的话。靳爹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跑到弄堂里抽旱烟去了,他不舍得把屋里弄的乌烟瘴气,怕熏黄了墙面,房东要罚钱。是的,他们和池卫东一样,都不知道这套房子是我的。 我也想过告诉他们实情,让他们住的更安心一些,但是想到这个时代那个地区根深蒂固的家庭观念,以及宗族财产制度,还是放弃了。 对此时的中部农村家庭而言,儿女是父母的私有物,儿女的财产自然也是。女儿可以通过婚嫁的方式换取一笔聘礼,从父母的私产变成丈夫的私产。儿子没有这种流转制度,除非过继或者入赘,他一直属于自己的爹妈,比如大水老哥,他结了婚娶了媳妇,种地的收入还是要一毛不剩的上交,他自己的小家庭是没有独立财政权的。 要是儿子动动心眼自己留下块八毛的,被发现了可是戳脊梁骨的大错,父母可以揍他,宗族长辈可以揍他,村里其他人还可以当面骂他,吐唾沫在他脸上,他都不能反抗。 作为女儿的我,如果坦白从宽,那么这套房子就要上交给靳爹,变成家庭资产,所有权、决策权都归他,我对此不再有话语权,甚至都没有知情权。虽然我诚心诚意的想照顾好靳家人,但实在没有伟大到把安身立命的不动产赠予他们的程度。 我一边揉着肋骨,一边思考,疼痛和饥饿让我的脑子转的飞快。你看,昨晚他们还义正言辞的指责我不该接受池卫东的帮助,今天却兴高采烈的让我付钱给全家置办年货,没有一个人来问问我:钱是怎么来的?其实他们心里清楚的很,只是没有人愿意面对这个问题。
除了大一开学时我从家里拿走了单程车费和一床被褥一件棉袄,之后这两年半的时间,我没有问他们要过一分钱,他们难道以为我是餐风饮露上的大学吗?不仅不要他们给钱,每年我还带礼物回去,他们也没有问过我拿什么买的。 他们只关心自己的权力,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义务。 我和池卫东私相授受,影响了他们对女儿婚嫁的把控权力,于是他们勃然大怒;而我独自在外自力更生,他们却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我的奋斗成果,而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扶养义务。 纯朴的父母啊,所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时候该睁眼,什么时候该闭眼,他们熟练的很嘛!这叫优良传统,嗯,老双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