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谁睡得最晚
紫阳号，休息舱，休息室E区408室。诺伊尔坐在悬浮椅上，然后又站起来。他就那么站着，二十秒钟之后他又坐了回去。一分钟之后，他又站了起来。诺伊尔觉得很困扰，一方面是因为他除了学习古代赫尔卡星语之外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在一星期之前收到的一则短信——布莱克给他发的短信——还是在大清早——他才刚刚起床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回信，就坐在金属桌前看着自己电子板上显示的信件发呆，几次想要回信又不知道要回什么。回复的信件他写了好几次，又删了好几次，都觉得不满意，都觉得回信里的内容总是显示出自己是一个傻瓜的可怕事实。 他删了写，写了删，删了又写，写了又删，以至于把清晨的洗漱都给忘了，还差点在早上学习古代赫尔长星语的课堂上迟到。但是，他虽然没有迟到，可还是被别人骂了一顿——因为他在飞船走廊严重超速。他心里想着别的事情，以至于他把别人给他的“你下次再在飞船走廊上超速就给我写满一千个字的检讨”的警告当成了耳旁风。不过，好在他在学习古代赫尔卡星语的方面还算是有些天赋——光是这些天赋就可以让布莱克不想理会他，在课堂上开一点小差也都还听得懂。但是，给布莱克的回信却是有真真正正地因拢了他一整个星期。也就是说，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给布莱克回信！回信的内容每天都在变，他也变得天比一天更焦虑。“啊，零点了。”他瞥了一眼放在桌角的金属闹钟，然后叫道——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所事事两个小时了。然后，他又想起自己今天又忘记了洗澡。 “头痛。”他用手使劲揉了揉眼睛，然后又用手使劲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脑袋，说道。“不良生活日常，不优秀。”他一边大踏步走进洗手间，一边喃喃自语道。“整个舰队最典型的反面教材，作息时间混乱的人才。”他边说着，一边走浴室，然后“砰”得一声关上了浴室的门。然后，他又想起自己又忘记了脱衣服。他又“砰”得一声打开了浴室的门，大踏步地走出浴室。他打开洗衣盒，然后三下两下地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下来，胡乱地随意塞进了洗衣盒中。他转过身，大踏步地走回浴室，期间还顺便把洗衣盒给关上了。还好洗衣盒是自动的，不然他又该忘了打开洗衣盒的“洗衣”功能。诺伊尔本不应该这么糊涂的，但他最近实在是被自己折腾得有些糊涂了。 与此同时......拜伦号，休息舱，休息室C区314室。伊兰迪刚关了灯躺在床上。他今晚迫不及待地把古代赫尔卡星语课程自学了两课，并且他还学得很好。事实上，他这一个星期以来都是如此。但是，这并不是因为他想要好好学习然后更加顺利且努力的工作。他指望着学好以后能够碾压诺伊尔，让他知道他之前故意惹自己的后果。“我应该是整个舰队了睡得最晚的那一个吧。”他在本就不宽的床上翻了一个身，自言自语道。然后，他差点从床上掉下去。“什么鬼床！”他骂了一句。这不是他第一次骂这种话了，然而他还是总是从床上差点摔下来。 他原来试着把悬浮椅放在床边，结果那一次他晚上他睡着时翻身的时候，悬浮椅滑开了，他整个人都滚到了地上。好在他那时候并没有醒来，不然他那一整晚都不会再睡着了——他会气上一整晚。“睡吧，睡吧。”他摆了摆手，露出了一个不和愚蠢的人计较的表情，说道。或者说是，和愚蠢的床或是悬浮椅什么的计较......“我该拿‘全舰队最晚睡觉记录保持者’的荣誉称号了。”他闭上眼睛，慢慢地说道。他马上就睡着了。他刚睡着的时候，诺伊尔刚刚进去浴室洗澡。 “烦。”诺伊尔从洗手间里出来，一边抱怨道，一边一头栽在了床上。他连睡衣都懒得去穿，就这样躺在床上睡着了。他一边想着“反正，谁会知道呢”，一边闭上了眼睛。看来，他和布莱克在这方面倒是想得一样。“我肯定是整个舰队里睡得最晚的那一个......”他说这句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几乎都听不见了。诺伊尔也睡着了，并且还又忘记关了休息室的灯。五分钟后，自动灯在例行检测过他的状态后自动关闭了，古代赫尔卡星人是不会允许有人因为忘记关灯而整个晚上都在消耗不必要的能源的。 拜伦号，休息舱，休息室001室。雷伊坐在金属桌前，手指不断地在放在金属桌上的电子板的屏幕上滑来滑去。电子板的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立体图形和各种数字，并且还用不同的颜色标记着。他在设计某样东西，并且他已经设计了整整一个星期了。看上去，和埃尔文达的对话并没有影响到他今晚的状态——他依旧正常发挥着。“警告，警告。”突然，冰冷的电子女声响起，他面前的电子板突然黑屏，然后显示出几个大红字。“呃？”雷伊专注着设计，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然后，屏幕上开始自动播放一段视频。“哎呦！”雷伊一叫，“啪”得一声把电子板给翻了一个面。 “紫阳号，休息舱，休息室E区408室的诺伊尔船员，连续七天行为异常，是否进行拘禁？紫阳号，休息舱，休息室E区408室的诺伊尔船员，连续七天行为异常，是否进行拘禁？”那电子女声并没有因为电子板犯了一个面就停止，仍然不紧不慢地说道。“又来了......”雷伊低声自言自语道。他看也不用看都知道屏幕上显示了什么，然而他前几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还好奇看了一眼，然后他那几次都没睡好觉。“音量过小，无法检测，请提高音量或让声源靠近。”电子女声响起。“布莱克和诺伊尔，他们两个就不能好好穿好衣服吗......今天这是第二次了......”雷伊一字一顿低声抱怨道。更让他觉得不高兴的是：诺伊尔也就算了，他这个星期天天那样他都快习惯了。可是布莱克......他今天又是怎么回事？！让雷伊觉得更过分的是：他自己好奇看了那一眼。结果，看完那一眼后的不久，他就去找埃尔文达视频通话了。 “音量过小，无法检测，请提高音量或让声源靠近。”电子女声再次响起。“今日忽略此人，不用管。”雷伊用标准的古代赫尔卡星语大声说道。“命令生效，列入明日重点监视名单。”电子女声响起的同时雷伊朝着自己的电子板翻了一个白眼，但在外面他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他其实很想说“今后忽略此人，不用管”，但根据他第一次的经验，这么说的话和那个电子女声的对话就会没完没了：“今后忽略此人，不用管。”“警告，此人行为异常，忽略可能给舰队造成重大损失。”“今后忽略此人。”“警告，此人行为异常，忽略可能给舰队造成重大损失。请再三考虑。”“我考虑了，忽略此人。”“警告，此人行为异常……”…… 雷伊等了一分钟，见自己的电子板没什么动静了，才慢慢把屏幕翻了回来。果然，回到设计区域了。他想着自己今晚估计也没什么心思去设计了，就保存了他设计的东西然后关掉了电子板的屏幕。他站起来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了放在桌角的金属闹钟。“零点三十分了啊……”他皱了皱眉头，然后说道，“今天有点晚了……”不过他可不像诺伊尔——他在进行他晚上的私人工作之前先洗完了澡。“我估计是整个舰队睡得最晚的人了。”雷伊一边用手去关灯，一边低声说道。他在床横向的正中央躺好，然后把双手叠在胸口。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却一直在循环播放一首古代赫尔卡星的进行曲的一个片段。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朝床靠着舱壁的内侧翻了一下，侧身躺着，脑子里却也还是在不停地播放着那个似乎永远也不会停下来的片段。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他真正睡着前的一秒，他脑子里想的却是他今天与埃尔文达的视频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