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十三通电话
顾游山离拍摄现场很远，按他的说法，他、洪建和朋友在一家城郊的度假山庄玩耍，这帮伙计们找了几个名媛，大开时装秀，热闹非凡。“顾游山和洪建已经上路了。”王明后说，“他说，从他那回城，得要三小时。” “节目都要开张了，还干这事？”我感到有点荒唐。 “说了！都说心里有准数呢！”王明后心不在焉。 我在车上暗自思索，王明后也左思右想，不住拿手指敲着膝盖。我们在猜测宁虚到拍摄场地，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之前我偷听到他和汪敏的对话，知道他消失，是为了低价收购云婷丈夫的公司。云婷是中诚电视台的主持人，最近没见到她，台里含糊其辞的，说她去外地学习了，再细打听，问不出所以然。所以我估计那日听到的是真的。可宁虚好好的，按照原计划收购他想要的公司也就罢了。为什么又突然去拍摄场地呢？ “必须去拍摄场地。”我说。 “那你老师……”王明后含糊。 “不管他！” “……” 可老王还是把拍摄场地的地点给了语文老师。闻训洋听了，表示会过去。 他偷偷摸摸扫我一眼。 接着，收到一个显示的是陌生号码的电话。 王明后以为是sao扰电话。 当代电话里，十之八九都是这种，推销保险，推销房产，推销理财产品、流量套餐。再不济，直接诈骗了，叫你找某某警官，骗子素质还不好，一被揭穿就骂人，糟心之极！王明后以为的，就是这种电话，他懒得和别人计较，也不接通。谁知道，没几分钟，王明后的手机又响起来了，还是之前的那个陌生号码。 打电话的人似乎有种天然的锲而不舍的坚持。 我不禁皱皱眉。 老王也有点吃惊，他握着手机，一动不动，直到这通电话结束，间隔了二十多秒，又是一通电话响起。 王明后低头一看，靠了一声：“他疯了？”王明后也在琢磨这是怎么回事，按理来说，他认识的朋友，号码都有存录。若是营销广告，也用不着总打给他，难道不去别人家做生意？ “闻训洋？”我问。 “不至于吧？”老王嘀咕。 “那是不是你身份被泄露了？”我问。 老王瞬间神色一凛。 也是，一个劲给他打电话的，很有可能是知道他身份的。虽说“广撒网”重要，但不是还有“择优而从之”的说法嘛！别人要是知道这是王家二少的电话号码，那可不得积极进取？ 王明后想到这点，冷着脸盯着手机屏幕。这手机号码看上去很正常，不是那种9字开头的电脑生成的手机号。他还在网络上查了一下手机号码，也没有举报的记录。 就在此时，电话铃又响了。 王明后却不接。他犟脾气上来了，撩起袖子，把手机放在一边，朗声道：“我要看看，这人电话还要打多久！” 出乎意料的，这铃声反复大作，止了又歇，歇了又打，怪诞之极。我渐渐听得不忍心，猜测道：“有没有可能是别人记错号码了，恰好有急事，就反复拨打？” 王明后听了，觉得有理，也半信半疑。可他这人死脑筋，脾气上头后，谁也劝不动。“我非得要看看，是谁这么急着找我！”王明后冷冷地说。 老王的手机，老王做主。 我没办法，任由他盯着手机发呆。这打电话的毅力非常大，连我也佩服。我默默记数着，最后发现他足足打了十二个电话。我感到很奇怪，突然又一种想法：“不会是许嘉莉打给你的吧？” “……” “刚刚你跑得太快，让她一个人对付她妈？” “是她叫我赶紧跑的！”王明后摆摆手，他这才有了点生气的样子。我刚看他死盯着手机，差点以为他魔障了。王明后一想起许mama，仍有点惊魂未定。他自有一套说法：“我不在呢，她还能编个谎言骗她妈；我要在那里，估计连小命都没了！”说罢，他摇摇头：“绝对不是她！” 可话虽这么说，但老王心态放软了，他最终把电话接通，这是第十三通电话。 王明后接通电话，首先就是一句：“谁啊？” 对方也没含糊，客客套套说了自我介绍。王明后一听，愣住了。他忙捂住话筒，对我说道：“宁虚！” 这两个字极具有魔力。 我听完后也愣住了。因为着实想不到，这家伙怎么会找上我们？按理说，他入这行，靠的是他老爸的门路；从东风转到中诚，又是一路子，再到最后被顾游山拉入栏目组。如果他有事，他可以问几打的人，但独独与我和老王没交集。 王明后看了我一眼，挪开遮话筒的手，装模作样地说：“久仰久仰，有事吗？” “我想见你们一面。”宁虚说。 王明后有点犹豫，虽说我们这急着赶去拍摄场地，就是为了宁虚那档子事。可这时候说破了，总觉得落了下乘。“有什么事，你在电话里说吧！”王明后含含糊糊道。 “我们见上一面。”宁虚说，“见面谈！” “没必要。”王明后叹口气。 他有点被这小子搞烦了。打电话打个不停，接通后又是这态度，什么鬼？而且他是从哪里获得他手机号码的啊！ 王明后自诩也不是啥嚣张跋扈的人，没有四处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爱好，手机号码也不会乱发。 但他转念一想，宁虚这小子为抢公司，连举报都能干，更何况要个手机号码？ “我说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王明后说，“哥们正忙着呢，没空陪你玩……呸呸呸！咋啦？”王明后抬头望了一眼。只见车窗外一片黝黑，一些星星点点的光源像是深渊中的星空。伴随耳边嗡嗡的声响。王明后恍然大悟，原来是到隧道里了。 从我家到拍摄场地最捷径的道路，有一条是从隧道走的。这边信号断断续续的，听不见也很正常。 好在隧道没过多久，宁虚的回话来了。 “我知道，你们在赶来的路上。”宁虚说。 王明后瞬间悚然了。 不是，他怎么知道的啊？ 王明后回望我一眼，我摇摇头。知道我们去拍摄场地的，大概就两人。顾游山和洪建，他俩现在在一块。“我觉得不是他们！”王明后用口型回我。 我和老王认识已经十几年了，做什么都有点默契，他猜出我在想什么。 可我仍旧认为是他俩，不然会是谁呢？ “上网看热搜。”宁虚又说。 王明后又是一愣。宁虚没多话，把手机给挂断了。我们都觉得挺可笑的。他巴巴地打那么多通电话，就是要我们看热搜？ 老王觉得宁虚脑子疯了，可也不得不打开网络。信号不是太好，网络也是断断续续的。 可愣是如此，王明后还是把网页打开了。 宁虚在论坛上发布一行字：“终于得偿如愿了。” 其实这句话没什么。但挨不住水军营销啊！现在都数据造假，宁虚不免其俗，我扫了一眼转发量，好家伙，一小时五十万！ 谁这么无聊就为转发他这个评论啊！ 这话又有什么好转发的？这么多人，都有病吗？！这数据已不能用可疑来评论，已经赤裸裸堪称诈骗了。王明后见到后，痛骂道：“这些平台特么就该给封起来！天天造假！造假到醉了！” 宁虚在他那圈里算得上活跃分子。 他粉丝多，特别是女粉多，见他发文，都激动起来。原因无他。自打宁虚不见踪影，互联网上也不发一言。现在一句话提起，加上水军营销，女粉们纷纷流泪，帮之转载。还有几个大V和他在娱乐圈里的好友，也互相造势，把热度炒得高高的。我瞥了一眼网页下的评论，差点没给噎住。只能说网络上妖魔鬼怪横行，异形生物遍在。宁虚这话其实似是而非，可愣是能被他们解读成为了成就大爱，还有不少猜测他是在谈恋爱的，哭天抹泪，声泪俱下。 “他在葫芦里卖什么药啊？”王明后不由泛嘀咕。 “别想太多！”我说。 我们俩满心疑惑，就见热搜越炒越高，那点赞数看得我都心惊胆跳的，若数据数量能化成真人，那手拉手能绕地球好几圈了。 宁虚的这句话在近期平淡乏味的网络娱乐内投下一颗石子，荡起讨论度的涟漪。接着，节目组的栏目标星号上热搜了。 宁虚还专门评论转发，在热度上又浇了一层油。 王明后忍不住，回拨电话给他，怒道：“用得着这样吗？啊？” “用得着。” “你知不知道买流量是犯法的？” “知道。”宁虚说，“但你有什么证据是我买的？为什么它就不能是电视台买的？”王明后一时哑口无言，因为他的确没办法证明这不是电视台买的。他甚至扫我一眼，低声咕哝道：“不会是趁我们不在，洪建找人这么干的吧？” 中诚电视台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 这里有像庞德那样认真负责的记者，也有洪建这般混不吝的人物，既有类似孟波这种混日子的，也有时常和顾游山、宁虚等人打交道的。 “不可能。”我摇摇头。 “为什么？”老王问。 我拿手指在车窗的雾气上写下刘小光这三个字。“郭台并不会太想在这栏目上做宣传。”我说，“受欢迎和宣传是两回事，受欢迎的节目，观众们欢呼地拍几下巴掌，就算结束了。可宣传，难免会吸引观众的注意力，引导他们去注意背后的东西，这样，有的需要保密的讯息就会流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