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疑窦与猜忌
“张幕,我跟你说,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这小子,你别拦着我……哎?张幕?!” 王明后一手持着伞,一手向前急探,就像猫儿打架般,非要揍段必胜不可。待见我上前拦他,愤怒地口不择言,紧接着才醒悟过来。 “你怎么在这?”王明后惊了。 “你在也奇怪啊!”我说,“你家是破产了,还是怎么了?有司机小刘不用,叫什么网约?”我扫了一眼车辆前驾驶座,司机大伯显然有点不悦。他斜看我们一眼。 “废话,叫网约当然有意思,那叫情趣!”老王说。 “……” “还有你,问你话呢,怎么跟这些混小子在一起?”王明后瞟了一眼段必胜,语带不满地说。 “说来话长!”我叹了口气。 我示意老王先把许大小姐拉出来,之后再解释给他听。王明后不情不愿的,可许嘉莉见到我,已经开门下车了。老王连忙屁颠屁颠绕过去,举伞遮雨,一气呵成! 段必胜挤上车,他阴沉着个脸,探出身子,对外面说:“再来一个人!” 丁惠听闻,立马跑过来,焦急道:“我也去!” “他们去哪儿,这么着急?”老王傻乎乎问道。 “医院。”我说。 王明后终于意识到了,他这人虽然憨了点,但看到有人生病,急需医院,还是能忍让点。 “拉我一把!”许嘉莉抱怨道。 于是王明后拉着她的手,把她从马路上拽过来,护送她跨过潺潺流淌的流水,来到绿化带边缘。 “秦业,你先回去吧,有事给你打电话!”丁惠隔着窗户说。 秦业大喊大叫,段必胜一言不发,我冲丁惠点点头,丁惠对我露出一个忧愁的微笑。 然后,车辆再次驶出,消失在昏暗灯光下的茫茫大雨中。 “哥!哥!不要抛下我啊!”秦业站在街道旁,凄惨地大喊。 “呵,你哥走了!”王明后讥讽道。他扶着许嘉莉跨到人行道上,一边替她打着伞,一边从她手里接过书包,替她背着。 我因自己也穿了雨衣,就把雨伞让给许嘉莉。 这一对情侣,统共就带了一把雨伞。如果蒙蒙细雨,肩并肩,倒也挺诗情画意、情意绵绵的;可如果是像这样的瓢泼大雨,那就只剩下怨天尤人的份了! “你们抛弃了我!”秦业对车辆的尾气嚷道。 “多大的人啊,还抛弃!”老王说。 “——不要啊!”秦业凄凄惨惨地叫了一声,他持着伞,守在街头,饱含泪水,双眼迷离,乍看上去,就像是在拍什么苦情剧。 “说你呢!叫什么叫?!”王明后踹了一下秦业的腿肚子,他把对段必胜的怨气全投到秦业身上了。 许大小姐也没好气,不过这是冲着老王的:“你也别叫!吵死人了!” 老王:“……¥%@&*。” 许嘉莉对秦业嚷:“喂!你要不要过来?!” 秦业受宠若惊,唯唯诺诺,他想不到这么个女生,竟然会主动招待他,因而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下来。老王也没想到,但不便反驳,只能口中骂骂咧咧,和我们一同往家走。 许嘉莉就在我家楼上,算得上是顺路。老王肯定是要送她的。唯有秦业,看上去很尴尬。 途中雨势稍减了一些,地面积水也缓缓向两边窨井流去。老王走上一阵,抱怨一阵;走了一路,怨恨了一路。许嘉莉终于看不过眼,出言抵他:“你要是再说烦人话,乘早叫辆车自个回家!” 王明后不满:“好好,我闭嘴了!” 三秒钟之后,王明后又道:“不过那小子真不是个东西!忽然闯出来,他自己撞死没关系,要是吓到司机,连环车祸,怎么办?难道他的命是命,其他人就不是命……你小心点,前面是个水坑!真是的,下雨天跟玩扫雷似的,这基建怎么建的,荒唐!半天水都没排干净!” 许大小姐知道他个性,就冷冷听着,不搭理他。王明后一路嗳嗳乱叫,就跟这雨水般,一泼一泼的,连绵不绝。大地青黑色一片,偶尔暖暖的一个橙晕,却是路灯投在积水上的影子。 许嘉莉和老王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到我家就在许大小姐家的楼下,他们齐齐望了秦业一眼,把他吓了一跳。 “怎么?”秦业惶恐道。 “没什么。”许嘉莉冷冷道,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说道,“等会去我家,记得换鞋啊!” “哦哦。” 许嘉莉的家依旧是冷冷的,父亲不知去哪家喝酒了,母亲在给外头代账。她开了锁,进了屋,亮了灯,就去厨房把热水器给加热上,我在一旁看了,她家使用的还是老式的电热水器。 接着她找出一条毛巾和一个电吹风递给秦业,又从她母亲房里的柜橱里翻出一条新毛巾递给老王,老王擦把脸后又递给我,我扫了一眼,扔回他脸上。 “你嫌弃什么!你嫌弃什么?!”老王抓狂道。 他此时肚里饱含苦水,送女友雨夜回家,路遇“匪徒”劫车也倒罢了,看朋友面上深一脚浅一脚趟水,途中帮女友背包没得到半句夸奖,反而一通埋怨。这好容易到家了,又遭到各色嫌弃。 “我必须要个准信!你们刚才那是在干啥?在干啥?!”老王抓狂道。 我也没隐瞒,就把今天早晨吴曼琳找我,然后见邓导,晚上电话中丁惠怎么说、段必胜怎么说,然后去车站接人,人怎么又晕过去了,叫不到车,急着把她送医院所以迫不得已拦车的事说了一遍。 老王听后渐渐止住怒火。 当然,这不意味着他看好段必胜,而是他也知晓,人命关天。 “张幕你就是太好心了,段必胜这种人,离他远点,他这明摆着就是来算计你!”老王说,他抖抖毛巾,垫在许嘉莉家的沙发表面,一屁股坐了。 秦业却像是挨了一拳。“段哥不是这种人!”他委屈地大叫。 “扯淡!你看跟他牵上关系,张幕讨了几点好处?”王明后不屑地道。 “——你!”秦业着急。 王明后也不搭理他,满脸阴郁,语气愤然。他一手搭在沙发背上,另一手指着我,挥斥方遒:“我说,你也想想吧,有些小人还是离他们远点,张幕你这人我知道,见人容易心软,一遇到这种涎皮赖脸的就没辙,但你也该想想,不是人家求爷爷告奶奶,你就该帮他!” “你不是人!”秦业悲愤嚷道。 “对,我就不是人了!”老王怒了。 他指了指窗外,外头雨呼啦啦的又大了,风把树木乱摇,黑魆魆的影子落在玻璃上就像怪物爪子:“就看这个鬼天!亲爹住院都未必会看的,结果呢?一女的跑地铁站等一天!她谁啊?你妈吗?你老婆吗?这么玩苦海情深的啊?还找一堆小伙伴死命给你打电话,组着队地去完成找人任务,你当打游戏啊?……而且,早不晕,晚不晕,偏偏见到你后就晕了!去医院也不带你,你没这个资格!结果啥病,你知道吗?到时候人家跟你说低血糖,你就说她是低血糖;人家跟你说是脑震荡,她就得是脑震荡;要是人不好了,啥白血病骨癌脑瘤的,你是不是也要承担起责任?”
“你说得有点过了。”我说。 “过个屁!你还说这不是骗局?!”老王说。 秦业听不得这话,他立马跳起来,就要掏电话。 “你们要是不信,我现在就跟哥打电话!”秦业委委屈屈,“叫主治医生跟你们说!” “少来!”老王大手一挥,“你那哥,我一个字都不会信!他说的,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信,我就是不相信段必胜这个人!” 秦业握着手机的手顿住了,他委屈地一瘪嘴,眼泪在眼眶里团团转。 王明后不屑一顾,盖棺定论:“就是这么一出事!” 于是秦业“哇”地一声哭了。 我问道:“所以,你相信吴曼琳会装晕?” 王明后:“……” 老王一时语塞,他对段必胜极不信任,但也不至于怀疑吴曼琳装晕。这小姑娘个性,他也清楚,待人不亲、冷淡疏远,在某些地方异常坚持,甚至谈得上偏执,可叫她如同影视剧耍阴谋的那种,老王自己都是不信的。 “我不管!”老王耍无赖,“这是绝逼有阴谋!” 说话间,许嘉莉拎着一条新翻出来的毛巾扔给我,继而面对老王,冷言冷语道:“男人都是傻子!” 老王当即怒不可遏,从沙发上站起,就要发脾气。 许嘉莉又道:“难道不是?吵什么吵!事情都敲定了,还翻旧账,你是打算跑去跟导演说不用她,还是逼着那姑娘穿越时空,回去不给你演一场昏厥的戏?” 老王:“……” 许嘉莉讥讽道:“大傻子!” 老王气得跳脚,许嘉莉不理他,扬长而去,唯留有老王目瞪口呆。他憋红了脸,也想不出辩驳许大小姐的道理,可要是让她平白占了上风,自个儿心里也不满意。因而他愤愤地想,难怪人家都说不能和女人讲道理!当真没有道理可言! 可老王又不能心甘情愿把这股怨气给放过,于是转移对象,对我说道:“总之,这事得要从源头上解决!不然有一次了,还有下一次!这没完没了的!” “那怎么解决?”我问。 “和段必胜绝交!”王明后斩钉截铁道。 我没答话。 秦业却一下子蹦得老高,他情绪激动,叽叽咕咕说个不停,王明后气恼之极,指着秦业痛骂:“你个虚无主义!” 秦业:“……” 王明后拍着沙发,怒斥道:“你给我出去!” 秦业发现在人家地盘上,一点优势都不占,他委屈极了,可仍然不服软,恶狠狠地瞪了老王几眼,蹬蹬蹬跑向大门,换上鞋,开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