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孤儿寡母
那时候同学们是年轻的,是热忱的。他们有着不求回报的心理,只为朋友申诉不公。 同学们哄笑起来,杜寅的二叔面上可不那么好看。 大姨父虚咳了几声,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他也有很大的尴尬。 他这个人,向来喜欢说服人,给人建议,然后让人把他高高捧起来的。 他陡一遭遇此事,既想摆摆威风,又怕真得罪杜寅二叔,搞得以后没面子,亲戚间往来不方便,所以只是讪笑,屁股左右扭摆,似乎站不住了。 “对,杜寅是我们同学,我们不会让你们欺负他!” “没错!太嚣张!欺人太甚了!” “为兄弟两肋插刀!” “……” 各色叫声此起彼伏。 也有女孩不同看法的。屋外有女生站出:“你、你们别学这么说话,老师说的,还是有一些道理的,我们慢慢和他们讲道理,也能说得清。” 她怯生生的,说话十分没有说服力。接着就有人跳出来,叫嚷道:“别替他辩解了!看他的样子,不过是来装装样子,以为能骗得了我们?可不是在欺辱杜寅?你这样和他一丘之貉,沆瀣一气,像什么样!我们这些同学不帮他,谁来帮他?” “我没有和他一丘之貉,沆瀣一气!”女孩都要哭了,她的声音小小的。 可同学们注意不到。他们知道杜寅是他们的朋友、同学,所以他们应该站在他这一边,帮助他。 欢呼声、吵闹声、脚踩在地板上发出的摩擦声响此起彼伏。间夹杂着汗臭和女生涂抹的香水味。大家聚集在杜寅家门口,鼓鼓囊囊,将楼道塞得严严实实的。 摩肩接踵,人头攒动,众学生踮着脚尖在说话,这样才能把对方的脸面看清楚。蓝的、白的、黑的、绿的、黄的、色……各色衣服混杂在一起,如同人才交流中心的招聘会现场。 吴寒岩再也忍不住了。 他匆匆朝众人一点头:“既然已经拜祭过了,那我先回去,我的一些补偿托学校转你。” 他哪里拜祭过?可大家都不曾说出。杜寅更是说不出“谁要你的臭钱!”这种话。 他家里还有母亲,学期还没完。得要有钱支撑着。那种张口几百万存款的,也只是大家大腕,网络说说,寻常百姓,何曾有过? 他自不多声。 钱明伟立马逃走,就像夹着尾巴的狼,孤独落败相,怎样也掩饰不住。 辅导员安抚几句,随后也走了。 同学们取得短暂的胜利,一时间纷纷得意起来。他们大笑,大声说话。其中有冒出个女学生,浓妆艳抹的,说道:“你们不喜欢上,干嘛阻挡别人的路,这么位知名教授,有的是人想扒上去!” 众学生一下子沉默了。 大家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这和他们的认知大有违背!“本来就是嘛!个人有个人想法,你们自恃清高,但有人‘笑贫不笑娼’咯!”那女的扭捏几下,众人勃然大怒。 “什么意思?” “要点廉耻吧!” “没想到这竟然是当代大学生!” “……” 众人七嘴八舌说话,那女的冷笑一声:“了不起!你们自持清高,可总有人做!”说着,就拎着包转身而去。众人愤慨异常。 嘈杂声再次响起。 有叫的,有嚷的。齐心协力,痛斥那女人。可那女的已然离去,和吴寒岩差不了多少。“就是有这样的人存在,社会才乱啊!”其中有学生绝望地大叫。 种种嘈杂怪诞,不再多提。 杜寅的家人慌乱地张望着,他母亲也被惊醒,慌乱地出来,头发乱蓬蓬的。“出什么事了?”她套着一件绿绸睡衣。众人便纷纷不多言。谁也不愿意惊着这位老人。 大姨父上来劝几句。 他意思杜寅不要把事情闹大。杜寅也生气。他对他二叔很不满,可毕竟长辈身份,不便冒渎。二婶婶上去说话,求她网开一面。杜母又惊又怒。 她重新回到屋子,把被子再次裹紧,哆嗦着嘴唇:“我、我我不知道的!” 她又像一个疯子,蓦地倒在了床上,将脑袋埋藏在枕头下面:“我刚刚什么也没听见!别来问我!” 同学们很尴尬。 也有些无趣。 有个男生率先叫嚷起来:“这是别人家的私事,和我们没有多大关系,我们也不要插手了吧?” 大姨父喜道:“对对对……” 杜寅的小姨说:“首先,我十分感谢杜寅的同学能够来到这样的一个现场,其次……” 同学们不搭理她。 “也对,是杜寅的私事……” “大家都理解下,大家都不希望能被别人插手私事吧?” “是啊,都回去吧……” 这是大多数学生的态度。 “如果我们的同学出了事情,我们都借着‘私事’的名号躲避;那么有一天,当我们也需要别人的帮助时,那么别人也可以借口这是我们的私事而推脱去!” 也有同学持反对意见。 这种人虽是少数,可话语的力量更大得多。 接着人群中响起更多有力量的话语。 “我们是人!不是动物!” “我们也有感情!” “我们坚持正义,遵守社会的公德秩序!” “我们要保护我们的同学,我们的朋友,我们的伙伴!” “我们不能让人任意欺辱他们!” “既然你们不满,你们应该通过法律渠道!”有人叫嚷起来,“现在尸骨未寒,就这样算糊涂账,那以后呢?谈房子,谈票子?不能让你们这么欺负孤儿寡母!我建议,应该报警!如果再有事,可以请律师!” “没错,报警!找律师!” “有谁去报警?有谁带着手机?快点拨电话!” “没错,把警察叫来!” “我爸是律师!” “……” 大家三三两两说着话,如同被点着引线的爆炸桶,杜寅二叔一听,吓得一跪。“我这是鬼迷心窍啊!”他哭诉道,“别报警,给我点老脸,饶了我这一回吧!” 同学有不依的。 也有松口的。 其他老人稍一愣,纷纷退去。那些亲戚都躲在里屋中,不敢出来。同学们高昂的声音,在屋子里传了很久,争吵一阵子,大伙儿最终还是认为事情得杜寅做决定。这才熄了闹声。 “不过,你要是受欺负了,告诉我们!”同学们道。 这些好心的话此起彼伏着。 也是难得一见的景象。 他们年轻,充满活力,朝气蓬勃。那懂京剧的小子捏着嗓子喊:“同窗一场,情意难消——”他声音又尖又细,伴着兰花指,加上故意搞怪,惹得众人大笑。有人借机骂他:“什么时候还开玩笑,良心坏了!” 这当然也是玩笑话了。 因为他的刻意搞怪,楼道里顿时响起了能掀天的大笑!同学们笑歪身子,你靠着我,我挨着你,你撞了我的肚子,我碰了你的鼻子,在这拥挤的台阶上,暖烘烘,乐哄哄的,气氛活跃。在这场景下,本是不可思议的事。原先是哀悼的场景,却融合着一种难以叙说的力量。
杜寅的亲戚此刻都守在屋内,他们张大着嘴巴,不知所措。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浪潮,不,或许也见过,那是他们年轻的时候,但是那种力量与这种力量不同,什么地方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激动人心、昂然壮阔的往事,时过境迁后也化为尘芥烟消云散,留下记忆的斑点。 而学生们的大笑,慷慨激扬,就像是一层层浪潮一般,永无止歇。 同学们大声说:“杜寅!” “嗳!” 杜寅回应着。 他数叨几声,把我们送出门口。这些学生絮絮叨叨的,也陆续离开。 “等一下,我有点事跟你说。”杜寅把我拦下,东张西望一看,朝我低声说:“你最近去不去牛遇教授那?” “出什么事了?”我好奇地问。 “他和老李最近被钱明伟拉扯上了。”杜寅说。 “钱明伟这种人,就应该进监狱!” 这事我都不用听了,肯定是钱明伟的错。牛遇和李为迎虽不正经,可好歹还是干实事的人啊! “可不?”杜寅一摊手。“一个人就挺恶心的了,还和朱实扯一块儿!他们俩合伙欺负李导,这背后一定有资本运营!”杜寅说,“……都是一家公司,平时靠互相吵架,拉动经济……” “……谁?” “钱明伟和朱实。” “朱实不是洋品娱乐的吗?” “是啊!但没说她只有一家公司啊!”杜寅说,“就像大神你,你们那既拍影视制作,又搞游戏开发……我还听说,你以前拍过广告。” “谁说的?” “朱实扒的,假的吗?” “……” “现在一家董事旗下开十几个公司是很正常的情况。”杜寅不以为然道,“金融嘛,资金互相倒来倒去,规避税收,现在谁还搞实业啊?哪个像你,只老老实实做文娱的?” “哦。这么说起来……”我勉强道,“我们公司也不止做文娱,手下还有两个香蕉种植园,在西边还养了牛……”老王最近要扩大企业业务,不知道怎么搞的,搞了这些玩意儿。依我说,可以,但没必要。 “……” 杜寅努力调整好心态。“这我不知道,网络上没扒……”杜寅皱起他那道八字眉。“不过,朱实说你以前和SINSong的成员认识,当时拍广告时,还勾搭个女模特……” “……谎言!” “……” “这两人为流量没底线了!” “哪是两个人?”杜寅说,“朱实旗下这公司就是专门在网络上炒热点的,赚流量。钱明伟就是她公司的,还有许多其他艺人。仅仅营销号,就十七家,都算得上有名。他们现在还在招收新人,打算搞个互联网王国……” “现在,他们收了钱,打算黑李导呢!”杜寅摇头,“什么品德败坏啊,电影无内涵啊,还有以前那女演员自杀的事……请了她父母来,说赚了多少钱安排他们养老……” “……” “牛教授忍不住了,也去声援李导。要不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