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第十四章：螳螂捕蝉（1）
56 如果不算在幽灵山那一次翻车，这是黎彻最郁闷的一天了。这一大早，从苏春晓的庄园里就传出这样的对话。 “苏老板，看到我的手机了吗。” ——“别总是问我，你可以自己去车里找找。” “车里没有！” ——“那我也不知道啊！” 黎彻灰头土脸地继续找手机了。可惜无论如何都无法找到自己的G11，于是只好放弃寻找。坐在空了的泳池边上，点燃一根蔚蓝星空。 泳池已经空了两天了，从7月29日派对回来之后，苏春晓就停止了黎彻的一切活动。但是黎彻不活动了，自己就充满了活动。先是看到游泳池上飘着树叶，心情莫名地烦躁，索性放空了泳池水。后来觉得躺着觉得不舒服，就坐着，还不舒服，就在落地窗前绕圈子，更烦，索性躺回沙发上用脑袋无限撞枕头。 黎彻看在眼里，心中说不难过是骗人的。这里面肯定有状况，所以黎彻采取了很多种行动想问出点什么，可是都宣告失效了，而且只会让让事情越来越糟。 其实客观来看，苏春晓这只是有点婚前焦虑症，可惜对于黎彻而言当然无法理解（事实上黎彻也不知道他们要订婚，以及高夫要驱赶自己的是事情），更何况结婚这个词好像从来没出现在黎彻的脑海里。毕竟企鹅太远…… 黎彻觉得让女人高兴这种事情自己实在是没办法。希望有个朋友能给点办法，但有段时间没与朋友联系，这个词甚至有些陌生了。如果记忆往深处走，黎彻依稀能想起一些关于朋友的记忆碎片，却忘了自己早已忘了他们的长相和名字。当然邢卫是个例外——显然要找一下邢卫，可惜手机丢了，又忘了邢卫的电话。 苏老板或许知道，记忆清空那天就是苏老板联系邢卫叫我回来的。黎彻心想。但是真的要招惹焦躁的苏老板？也许呢……终于，在抽完第三根烟后，黎彻爬出泳池，鼓起勇气去问苏春晓。 “苏老板……” ——“别来烦我！！”苏春晓从沙发上跳下来，然后又倒回沙发上，继续拿脑袋无限撞枕头。 这撞得黎彻心慌意乱，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她，但还是试图说点看起来合理的话：“别砸了……枕头会疼的，不不，头会疼的。我只是想问问邢卫的电话。” 嘤……苏春晓哼唧了一声，看起来好像黎彻的话有效了——那当然不可能。哼唧之后苏春晓直接从沙发上滚了一圈掉在米色的地毯上，扑地一声闷响。 然后就没动静了…… 看到苏春晓滚来滚去的样子，黎彻突然觉得如果企鹅有这么好玩也不错。那时候不过有一瞬间黎彻如此想着而已，这样的念头同样一闪而过，一瞬间后，黎彻更加关心的又是苏春晓是否有邢卫的电话了。 不过这位苏老板不会摔晕了吧？黎彻刚想到此，就看到苏春晓瘦瘦的手臂软绵绵地伸了出来，举着自己备用的一部交话费送的三星零元机，屏幕上显示着刑卫的电话号码。 嗯！黎彻点了点头，想拿出笔记本记下号码，却发现笔记本不知道被自己忘在什么地方了。苏春晓晃了晃清瘦的手腕，示意黎彻可以先把手机拿走。 黎彻伸出手来接过手机，可是手指却碰在苏春晓的手指上。顿时犹如触电一般，黎彻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谢谢，我……那我先走了。”黎彻握着手机，只感到心跳变得很快，在大脑空白的情况下的快步走出了苏春晓的家。 这回黎彻被自己的心跳速率吓到了，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这些事超过了黎彻的认知，只能用一些毫无关系的借口敷衍自己。所以那时的黎彻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此事过去的时隔五年后那颗缓慢有力的心脏——那个总是在有条不紊地工作的超级血泵，会再次加快了速率。 ——后来黎彻才明白，即使拥有铁血性格的人，却多少还是会留有一点这之前剩下的感情残渣。 而苏春晓还是趴在地毯上，朝黎彻挥手告别。 但黎彻看不见。 57 此时，在城西荒地，刑卫、叶统、谢斌三人围成三角形。但过了一会儿，谢斌转身离开了。门外的李子天走了进来…… 一个小时后。最后一辆车电镀银的保时捷卡宴离开，与亚光黑福特蒙迪欧擦肩而过。停在了新款的奥迪A8旁边，在十分钟前这里停的还是一辆桃红色宝马Z4。但当黎彻走进荒地的时候，刑卫和叶统已经问完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 平常光亮透明的会所今天没有开灯，所有的窗帘都拉起来，昏暗的空间里刑卫嘴上叼着的香烟却是最明显的光源。借助微弱的光，黎彻还可以看到叶统在一旁咬着吸管喝一杯冰咖啡。突然间叶统推倒椅子，如风般站了起来，撞开黎彻冲了出去。 可怜的黎彻转了两圈后整个人磕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今天都是怎么了？”黎彻倒在地上，绝望地问道。 刑卫瞪了黎彻一眼：“你还问！都是你假精，惹上大事了！” 黎彻好像真的惹上大事了…… 在几分钟前，最后一个被怀疑的人已经走了。叶统并没看出谁更加可疑，于是问刑卫：“卫，你觉得叛徒是谁？” 刑卫道，“还不知道，现在看来李雪狐、王娇娇、曾帆都不太对劲，不过……”顿了顿，分析道，“你看看，黎彻被下药，第二天你和老外去调查情况，出来后过了不到一小时就被亚龙集团的人盯上了。你有没有发现这三个事情没有一件是有理由的。” 叶统双手抱胸，点头。 刑卫接着道：“但是有一个人出现在所有地方。就是那黄毛老外。” 叶统闭上眼睛，沉默半响，从椅子上跳下来：“妈的敢骗我！这小子被我关在附近的一家酒店，有两个保镖看着。当我是老实人？！我去把他的头拧下来！” 刑卫用力吸了口烟，四处的更明亮了一些，却显得更加阴森。这个动作便代表着刑卫默许了。 叶统随后飞起一脚踢把椅子踢到一边，一拍桌子，转身离开！ 58 但并不只有刑卫和叶统想到这个。因为，在这之前…… 第一次见到黎彻的时候我正在被一帮麻烦缠上。 黎彻被下药，是我把黎彻送了回去。 我和雷诺（叶统英文名）一起调查黎彻被谁下药、什么原因，但随后便遭到追杀。我和雷诺合力摆平了麻烦，但我给了最后一击…… 李定斯想到此，猛然从床上跳下来。现在问题来了，一开始我把一伙麻烦引到了黎彻身上；随后在黎彻被下药那天我是最后一个见到黎彻的人；我们去调查的时候我是那个灭口的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我就是叶统所怀疑的那个叛徒。 掏出苹果手机看了下时间，2017年7月31日，上午7:20。 就李定斯对叶统的认识，这个人是不可能听解释的。但如果要制服叶统，李定斯认为胜算不大。惹不起躲得起，于是李定斯慌忙穿上衣服往外走，边走边给远在美国的朋友托米发送短讯： “我觉得我摊上了一个乱子，更重要的是诸多巧合使得我会被成为怀疑对象，我要解决这些麻烦。如果可以，请帮我调出蔑都的地图和主要帮派。另，回去的时间不变” 当李定斯发完这条短讯的时候，已经走出了酒店。但是当李定斯踏出酒店的第一步，就意识到这样走出去无疑是暴露了目标。果不其然，此刻已经有至少三双眼睛注意到李定斯了。 摆平他们？李定斯第一念头的确如此，但转念一想，自己如果要打倒这三个人最快需要一分钟，但李定斯还无法确定有多少叶统派来的人在附近。 可惜现在天色微明，要躲在人群中的确有点困难，因为压根就没什么人群。 恰好这时一群穿着奇怪运动装的少男少女打情骂俏迈着青春的步伐从不远处走来——那时候李定斯并不明白为什么在2017年还有人穿着如此老土的衣服，在这么早的时候一团一团地走在街上……是行为艺术吗？（李定斯不知道这是中国校服的运动装，更不明白准高三学生暑假补课的概念）——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且人很多，适合隐藏。 李定斯匿入了人群…… 59 “老外溜了，我扑了个空。正在蔑都布控找那混蛋。”叶统传来的短讯。 “继续搜索。我联系其他人。”刑卫回复道。 这种时候，刑卫可没有时间分析黎彻这种奇怪的感情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听到叶统汇报李定斯逃跑的消息后，便匆忙去调遣更多的人手对付李定斯了。佣人将黎彻落在阿帆酒吧的手机还给黎彻（这时候手机里的sao扰短讯已经有30多条了），而之后黎彻像是不甘又像是迷茫，独自在会所里坐了一个早上，才离开会所坐上蒙迪欧。 一根香烟燃尽了。 其实就算得不到刑卫的建议，黎彻自己也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但往往这个坏结果是真正的收场。黎彻虽然没有记忆，但黎彻心理清楚地明白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从没有人一定要收留另一个人。况且只是一个陌生人。 黎彻想到此，只觉得自己又会走入无家可归的悲凉……又？好吧，其实从记忆清空开始，自己不是本来就没有家吗。但如果真的牵强一点，唯一的家算是这辆车。黎彻依稀记得这辆车送去从蓝色烤漆成黑色那天，也想起些许一人一车走过岁月。只是真的要离开，这辆车必然会物归原主。 从储物格中拿出一包新的蔚蓝星空，紧接着蓝色Zippo火机划过车内的黑暗，又是一根烟燃起。 是该有新的打算了……黎彻深吸一口，踩下油门。 忽然间眼前一阵人影掠过，挡在车前！ 黎彻赶忙踩住刹车，瞬息间蒙迪欧犹如钉子般牢牢地固定在地上，尘埃散落。一口烟吸进去没吐出来，咳嗽中口腔里蔓延着血腥和烟草的味道。 双目布满血丝的黎彻刚想发怒，却发现眼前站着的是狼狈不堪的李定斯，双手按在引擎盖上，目光中蔓延着杀机。 “李定斯！你这个叛徒！你知不知道……” “听着！”李定斯一锤引擎盖，打断了黎彻的话，尽量简短地用不流畅的中文对黎彻说道，“我知道，现在，雷诺正在怀疑我。你，不要，说，出去。我，亲自，找到（真相）。” 在蔑都，李定斯认识的人中，李飞天已经离开了，而叶统和刑卫都在追查李定斯，所以李定斯在只能求助黎彻的帮助 而李定斯清楚地认识到此时最危险的地方反而安全。的确，刑卫万万没想到李定斯会折回荒地，而刑卫把大多数手下都派出去调查李定斯了，荒地只留下少数保镖和佣人。而李定斯很幸运地看到了那辆黑色的蒙迪欧，和车里的黎彻。 也许黎彻看起来比较老实，不属于出卖人的样子——当然黎彻是绝不承认自己看起来很像老实人的。但事实上，黎彻这次依然凭着直觉相信了李定斯，这种不过大脑的做法说好听点是耿直没有心机、说难听点就是老实。于是黎彻问道：“你觉得我能帮你什么？” 李定斯想了一会，说出一个名字，是在之前两个打手供出来的名字：“杜润。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这个问题的确不好办，尤其是对于黎彻这种交际面并不广阔的人来讲。但是黎彻仿佛想都没想，也或许是潜意识地希望能和苏春晓有所沟通。拿出手机，一条来自黎彻的短讯发到苏春晓的手机上：“你知道在哪能找到杜润吗？” 苏春晓什么也没有问——当一个人准备疏远另一个人的时候，就没有那些看起来很多余的问题了。答案很简短，而且显然直接复制于微博这样的公开消息：“明晚（8月2日）9:00，浅滩泳装趴，我是杜润，等你来闹。” 黎彻苦笑一声，杜润这种人几年不露一次面的，居然这么巧给李定斯碰到了。黎彻把短讯转发到李定斯的手机上：“在我们中国，有种东西叫微博。” “谢谢，你！黎彻，你，不是个好人！”李定斯送给黎彻一个肯定的眼神。 我当然不是个好人！老实人才是好人，我又不是老实人！虽然这句话黎彻很喜欢听，但怎么总觉得有点怪？唉，这时候应该不是想李定斯说话怪不怪的时候吧。 黎彻歪打方向踩下油门。李定斯用感激的目送着亚光黑的福特蒙迪欧轮圈一圈尘埃，终于消失在车来车往的街道中。 “——我在我自己认为正确的路上。”李定斯自言自语道。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送我到，可以，租到车子，奔驰……”李定斯看了看钱包里剩下的钱，接着说道“有，C63AMG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