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送别
沐扶夕在昏昏沉沉之中有了感知,像是每次一样,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贤贵妃在隔壁陪着墨王,所以此时只有萧王坐在床榻上陪着沐扶夕,见她睁开了眼睛,叹了口气,也松了口气:“感觉好些了么?” 他的声音,像是一记警钟,让沐扶夕豁然从床榻上弹了起來,掀开身上的被子就要走下床榻。 萧王先是一愣,随后长臂一伸,将她再次拉坐在了床榻上:“你这是间歇性的精神抽搐么?” 沐扶夕此刻不想和他争吵,只是再次挣扎着想要起身:“绍阳怎么样了?鹿绍阳怎么样了?” 萧王磨牙,看着她那虚弱像是纸片的模样:“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 沐扶夕甩开他的手:“鹿绍楠,如果这一次你阻拦了我,那么我发誓,我沐扶夕有生之年,再不会和你说一句话!” 萧王怒气丛生,慢慢攥紧了双拳,他从來沒有像是现在一刻这般的无能为力,在面对太后的时候,他是冰冷的,他可以使用冷暴力,在面对他部下的时候,他可以残忍甚至是暴虐,但是在面对沐扶夕,尤其是倔强起來的沐扶夕时,他是这般的力不从心。 打不得,骂不得,怎么都下不去手…… 她还真是他的克星! 沐扶夕见萧王坐在床榻上有些怔愣,蹭过他的身子,不顾自己小腹那还叫嚣的疼痛,咬牙朝着门外跑了出去。 萧王看着她那不管不顾的身影,自嘲的摇了摇头,起身也是跟着走了出去。 另一侧的屋子里,贤贵妃坐在黑暗之中,看着呼吸已经开始不均匀的墨王,无声的流着眼泪。 墨王虚弱的睁开眼睛,借着月色,看着贤贵妃被泪水洗刷过后晶莹的面颊,干涩的开了口:“母妃,扶夕已经知道了一切。” 贤贵妃哽咽着,微微侧眸:“你告诉她了?” “不是。”墨王摇了摇头:“是一本当年辛氏留下來的手札。” 贤贵妃惊讶:“她怎么会得到辛氏的东西?” 墨王轻轻一笑:“她是怎么得到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不想让她满怀仇恨的活下去,恨一个人或者是一件事情太累了,我不想她也活的这么累。” “都已经到现在了,你还想着她是么?”贤贵妃心疼的叹息,“我亲手带过你和皇上,绍阳,你知道太后当年为何要调换你和绍凡的位置么?” 墨王一愣,似乎沒料到贤贵妃会说起这件事情。 “你就是太过于较真了。”贤贵妃伸手抚摸上他的面颊,“当年太后看出了你对沐扶夕的喜欢,知道若是等你成年,沐扶夕将会成为你的软肋,而你也会为了她不顾一切,太后怕她到最后无法控制你,所以才临时决定调换了你和绍凡。” 墨王挑了挑唇角:“那么皇上呢?皇上不是也爱上了扶夕么?太后怎么就不怕皇上也不好摆布?” 贤贵妃叹气:“这就是你和皇上的不同,就算皇上爱上了沐扶夕,也不会爱的毫无理智,毫无阻拦,不然……”说到这里,贤贵妃顿了顿,“不然如今沐扶夕又怎么会落成这么个下场?家族落败,婢女惨死,就连肚子里的那个孩子都成了无辜的牺牲品?” 墨王点了点头,双眼迸出了熟悉的杀戮:“是啊!如果要是我的话,哪怕是颠覆了天地,我也不会让她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 贤贵妃忽视掉墨王那在虚弱之中挣扎出來的残忍:“这也是当初你为何要杀刘文策的原因是么?” “呵……”墨王扬起眉梢,很是理所应当,“当年刘文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个秘密,以此作为要挟,让我说服皇上给他升官,不然就将一切的事情都告诉给扶夕,我不介意让他步步高升,但我介意他会伤害到扶夕,所以一不做二不休。” 贤贵妃点了点头:“你还真是心疼她。” 墨王颔首:“不疼她,疼谁呢?” 沐扶夕站在房门的外面,将里面贤贵妃与墨王的话尽数听了去,慢慢闭上双眸,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原來墨王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和她有解不开的关系。 沐扶夕啊沐扶夕,你这是造的什么孽呢? 伸手推开面前虚掩着的房门,在贤贵妃侧目的同时,迈步走了进去,抬起面颊的映照在月光下,是那样不真实的美丽。 贤贵妃见沐扶夕來了,直接站起了身子朝着门外走了去,在经过沐扶夕身边的时候,轻声开口:“皇后娘娘,算是臣妾求你,让绍阳安心上路吧。” 沐扶夕一愣,浑身绷紧到僵硬,她看着那慵懒躺在床榻上的墨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点了点头。 贤贵妃还想说什么,可是转眼见床榻上的墨王越來越虚弱,最后只能将所有的话都化成了一声叹息,迈步出了门槛。 “吱嘎,,”一声,不算狭窄的屋子里,只剩下了沐扶夕与墨王两个人。 沐扶夕站在黑暗之中,看着在月色下显得是那样透明的墨王,寸步难行,她从來不知道自己也有不敢面对的时候,也从來不知道自己也是如此懦弱的不堪一击。 我们可以很硬朗,很冷血,很暴虐,很任性,可那个时候的我们,不是太过坚强,只是我们沒有遇见那一个可以成为我们软肋的人。 “扶夕,过來。” 最终,在这一份的沉静之中,是墨王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很柔也很软,但沒有多余的情感在里面,就好像在呼唤一个老朋友,而不是他此生最为心爱的女人。 沐扶夕呼吸了几大口气,慢慢上前了几步,她在靠近他的同时,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能哭,不准哭,可真当她站到他的面前,看见他那毫无生命力的模样,和那暗淡无光的五官时,还是酸涩了眼睛。 “扶夕,你真的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墨王伸手想要抚摸她的面颊,可力气不够,最后只能摸到她垂在身侧的一缕发丝。 沐扶夕靠着床榻而坐,拉住他的手,抚摸上自己的面颊:“绍阳,你这是在夸赞我?还是想要试图分散我的注意力?” 墨王被沐扶夕的聪明逗笑,想了想,淡淡地道:“都有。” 沐扶夕让自己尽量轻松一些,不愿意吓着他,也不想让自己太过疼痛,忽而想到了什么,抬高了几分音量:“鹿绍阳,如果说你现在记得我的话,那么你醒來的时候,是在假装不认识我?” 墨王愣了愣,瞧着她有些孩子气兴师问罪的样子,无辜的摇头:“那时候我是真的忘记了,不过……”他顿了顿,笑了,很是留恋的看着她,“那时候真的是被你惊艳住了,我醒來就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子,跪在我的床榻边上,默默流泪,如果母妃再晚一些进來,我真的以为你是我的结发妻子,在为了我哭泣。”
沐扶夕看着他那属于希望的火苗,在双眸之中熄灭的那一刻,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碎了,她真的很想将此刻脆弱到不堪一击的他抱在怀里,告诉他,她愿意与他结发,只要他愿意,可是她知道,这样的话,她说不出來。 她现在是元清的皇后,她的身份约束掉了一切,她不可以不管父亲,母亲,弟弟,族人等一系列和她相关的人,和他在一起,这是她的无奈,也是她的束缚。 “咳咳咳……咳咳咳……”墨王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來,浑身颤抖不已,是他不能控制的快要咳喘到痉挛。 沐扶夕吓得当即绷紧了全身,下意识的将他抱在了怀里,听着他忽然变快的心脏跳动,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加速了起來。 “绍阳,深呼吸,你会沒事的,深呼吸……”她死死的抱着他,整个身体跟着他的颤抖而颤抖。 墨王尽量克制那喉咙间的躁动和五脏六腑扭曲的疼痛,在沐扶夕的怀抱中,慢慢躺在了床榻上。 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当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他一定是有着千言万语想要和她说,可是真的等他到了这个时候时,他才发现,原來他不过只是想这么静静的抱着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 沐扶夕趴在他的身子上,耳朵贴着他的胸口,感觉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掉,听着那缓缓的心跳声,一点一点的虚弱下去,是她不想去面对的不再相见。 “绍阳,我求求你,别离开我……” 墨王的双眼慢慢变得无神了起來,他用自己最后的力气,轻轻抚摸上她的发丝:“扶夕,答应我一件事情吧。” 沐扶夕心疼的不能自己,慢慢抬起自己的面颊,与他四目相对,看着他放佛就要解脱的样子,咬了咬唇:“你说。” 墨王幽幽一笑:“答应我,忘了我。” 沐扶夕是那样的不想点头,可是在面对他最后的请求,她又怎能摇头? “我,我沐扶夕答应鹿绍阳……”她说着,伸出颤抖着的指尖,抚摸上他苍白的唇,“在我的有生之年,再也不会……不会,想起关于你的点点滴滴……” 墨王满足而笑,看着那透明而晶莹的泪珠,想要伸手擦掉,却最终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在他吐出最后一口气的同时,几不可闻的道了一声:“再见,沐扶夕。” 看着他那还不曾闭合上的双眼,沐扶夕感觉自己的身子也跟着他的离去被撕开了一般,她的不舍,她无从诉说,这一刻,她只愿他能平静的离开。 伸手,慢慢覆盖上他那还微微睁开着的双眸,俯身亲吻上他那还带着温热的唇畔,在他的耳边,纠缠着不舍和疼痛,轻轻地道:“鹿绍阳,再见。” 再见,她的爱情,再见,她的曾经,再见,她所有还残存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