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一 佛高一寻，妖胜一里
行月落空，泪渍未干。 就在下一秒，在小屋之外，却是突然风雷大作，一道震天动地的怒喝声，伴随着呼啸的强风紧追而至！ “大胆妖孽，可算找到你了！看你往哪里跑！” 常胜那胡躁的叫喊声当空落下，下一刻，这复式的小居，居然也是在风中震颤起来！ 下一刻，小屋的窗框应声炸裂，一道浑身血红的长毛身影穿窗而过，带着呼啸的劲风，杀气腾腾地莽然闯入！ 火光灼灼的红目，倒立竖起的火鞭浓眉，还有那紧咬的怒牙，都彰显了他的身份。 常胜。 常胜手持着长棍，双臂高举，越过头顶，下一秒，他便是手持长棍，轰然向我砸落了下来！ 我纵身一闪，常胜的长棍擦着我的肩膀而过，最后竟是重重地落在了我和狐仙刚才下棋的棋盘之上！ 只听一声崩裂的爆响，棋盘应声开裂，棋盘上的黑白棋子，竟是零零乱乱、炸散了一地！ 看到那零落满地的棋子，我的心中升起了漫天怒火！ “常胜，你这个没有智识的畜生！”我冲着常胜怒吼道。 常胜哈哈一笑，道： “愚蠢妖孽，竟然还敢口出狂言，胆大包天，还不快快受死！” 语毕，常胜手臂一提，手中的长棍骤然大了数倍，然后猛地向着我的胸口砸来！ 那一刻，我只感觉一股凉意自我的胸膛穿过，我低头一看，却看到月光下，我的左胸已被常胜手中的长棍穿透，丝丝的血液，顺着他那冰冷的银棍流淌而下。 常胜的动作是如此的凌厉而迅猛，直到我低下头后，剧痛方才传来，如同萌浪般席卷我的全身。 我双手死死得抓着常胜穿过我的长棍，望着那零碎满地的棋子，狂盛的怒意，宛若海涛般自我的心房弥漫向了四面八方。 “你这个俗不可耐的蠢货……！！”我嘶哑着声音，死死地盯着常胜，“你知道……你刚才所砸的，是什么吗？” 常胜一愣，随即挠了挠头，又怪笑道： “是吗，没瞧见，怕不是……砸烂了你的棺材？”说着，常胜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常胜！！！” 自从和这只毛猴打交道以来，他还没有一句话如此触动我心头的逆鳞，我也还从没有如此恨过这头畜生。那一刻，我和这个不解风情的野人对峙着，心头升起的怒焰，竟如海浪腾天！ 我冷笑一声，那一刻，我不顾常胜的长棍穿过我的身体，我双手紧握长棍，身体直挺上前，长棍深深穿透了我的胸骨和心脏，而我，则是伸手一抓，一把抓住了常胜的肩膀！ 然后，我猛地张开了嘴，用尽了全力咬在了常胜的脸颊之上，将他脸上的一块rou，狠狠咬下！！ 就算死，我也要咬下他的一块rou来！ 常胜发出了一声凌厉的呼喝声，但是他也是不惧于我，下一刻，他双手猛然回拉，我胸口插着的长棍，竟然被他给倒拉了回去。 “死吧，妖物。”常胜双目惊怒，下一秒，他横棍一挥，凌厉的长棍在月光下如同折扇般扫过了我的腰肢！ 那一刻，我的身体，被硬生生的，横斩成了两截！ 我只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都瞬间如同空心的枕头般软软倒在了地上。而常胜则是单手叉腰，持棍而立，月光下，他毛发飞舞，眼中满是凛冽的杀气，那是胜利者的威严。 我的鲜血在哗啦流淌，撕裂的皮rou牵扯着每一根痛觉传递神经传来几乎晕厥过去的剧痛。但是我的身体也早已不再是原来的身体了，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早已拥有了自己的理性，无数的细胞就如同蚁行一般在地面上快速游动着，互相环绕，重新抱成团，向着我体内重新聚集起来。而我的痛觉信号也已被大脑所自觉抑制，不再作痛。除了因为失血过多而逐渐模糊的视线和毫无知觉的下半身之外，我依然能够维持着思考。 见到我身体开始自行恢复，常胜再次提棍，冷哼道： “一次打不死，俺就打两次，两次打不死，就打三次，一百次打不死，就打一千次，一万次打不死，俺就打一百万次，看你能顶得住几回！？” 我冷冷地直视着常胜，看着他那嚣张狂盛的脸，弥漫开来的怒意，在我的身后，仿佛翅膀一般延伸开来。 “你……将为你的这番话，付出代价。常胜！”我冷冷地道，下一刻，我的后背肌rou骤然炸裂，十二条黑色的羽翼，就像是在月夜中绽放的紫纹兜兰般怒放开来！ 那一刻，我听到了天空中传来的炸雷！ 我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恢复，常胜大吃一惊，急忙提棍后退，我的双腿还未长出，但是靠着背后的十二片黑翼，我的上半身却已腾空而起！ “九……劫？”常胜睁大了双目看着我，那一刻，我飘飞在空中，而我也感觉到常胜带给我的压力骤然消失了。 因为这一刻，我和他，已经到了同样的境界。 到了九劫后，我只感到整个世界的图景，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我闭上眼时，我发现自己再次置身在了智慧之树之上，只是这一次，我已站在了智慧之树的顶点。 在我的头顶上方，则是那漆黑不见底的深渊。 九劫的我，已然站在了智慧树的最高点，可是……这却并不是智慧之路的终点。 在这智慧树的更上方，是那漆黑一片的黑洞。 我能够感觉到，在那黑洞之中，还有着一条更深的路…… 九劫。 并不是尽头。 在九劫之上，显然还存在着更高的境界。 可是，智慧树通向深渊的路，却被截断了。 此刻，我已撞到了天花板，无法再前进一步！ 而且，接下来如果要突破到更高的劫数，靠普通的方法，根本就做不到。 之前我渡九劫的方法，如果想要渡接下来的劫，是根本不可能的。 就算我失去再多，靠着过去的方法，也不可能再有寸进了。 我只能无中生有。 无路造路。 可是……那该怎么做？ 再次睁开眼时，常胜依然持棍与我相对，月光下的小屋里，我们相对而视，在常胜的脸上，我看到了狂盛的敌意。 可是这种敌意，却似乎得到了克制。 就在下一秒，常胜突然收起了手中的棍子，然后深深吸了口气，看着我，道： “好了，既然已经渡劫了，我演的这出戏，可以结束了吧？” 常胜的话，让我再次一愣。 “演戏？”我眉头一皱，但是很快意识到了现在的处境。想到我脑海深处还有最后一片被封锁的记忆区。我瞬间明白了所有。 于是，我缓缓蹲下身，提起了狐仙先前摆放在地上的茶水，然后朝着水中望去。 “解。”我凝视着茶水倒影之中的我的眼睛，轻轻地道。 刹那间，最后一块记忆拼图也终于在我的脑海里浮现而出，我脑海深处的所有记忆画面，终于在这一刻，全部理清！ 我缓缓转身，看向了身后的常胜，淡淡地道： “跪下。” 听到我的话，常胜顿时皱眉，怒道： “想让俺跪下，门都没有！” 我冷笑道： “如果不想让这个世界毁于战争，让众生黎民死尽的话，就乖乖给我跪下。” 面对我的威胁，常胜的脸上闪烁起了阴晴不定之色，但是最后，他还是搓了搓手，狠狠丢下了手中的长棍，抱头痛呼了一声，然后，烦躁地跺了跺脚，漫不经心地跪在了我的面前。 看着常胜在我的面前乖然下跪，我满意地一笑，脑海里，却是浮现出了几天前，在九龙山决战时的画面，正是在那时候，我封印了我脑海里的最后一片记忆…… …… 两天前。 九龙山。风啸雷动。 那一刻，常胜就站在我的面前，手持着长棍，而倒在他身边的，是玉狐宗的人。 “哼！吃俺一棍！”常胜冷哼一声，他再次双臂轮舞，巨大的长棍再次扫过了一个扇面，大片大片的青帮群众当场被扫倒在了地上，鲜血直流、不省人事，此刻的常胜，已然无人能敌！ 但是，常胜却并没有对LDH特种部队的人下手，也没有对佛道协会的残剩人员下手。他的目标，只是针对我和我的势力…… 那一刻，我的心在剧烈地颤抖着，玉狐宗和青帮众根本无法阻拦这个怪物分毫，就在下一秒，常胜的身影一阵闪烁，居然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住手！”当常胜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出声道，“如果你杀了我……那么，整个世界都将毁于核战争！没有一个人能活！” 听到我的话，常胜一惊，收住了势头。 “你说什么？”常胜皱眉看着我。 我惨然笑道： “美军三个航母战斗群和本土的核弹发射基地已经将核弹对准了中国大陆以及全球其他国家。只要我一声令下，核弹就会发生。那时候……这个星球上，将一毛不拔。更别提人类。” 常胜大怒，但是他身后的LDH特种兵副队长却喊道： “别相信他的话！机场早就被封锁了，他从没有去过美国，也美国接触过美国总统！他之前妖术还不到八劫，覆盖不到太平洋对面，不可能控制美国高层！他在撒谎！” 听到副队长的喊话，常胜顿时勃然大怒，手中的长棍，再次高高抬起。 但是很快，我却是笑了起来，道： “真是这样么？难道你们忘了，之前，我让飞机前往朝鲜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么？” 副队长微微一惊，他皱眉道： “什么意思？” 我笑着道： “我让尉文龙和玉狐宗的人入侵朝鲜，制造出了地区紧张的事态。那之后，为了调停地区矛盾，美国国防部长紧急访华，想要处理这突然发生的矛盾。而在美国国防部长来华时，我……早已将他和他的团队控制了。” “不可能。”特种兵队长喊道，“你根本没有去过北京，怎么可能控制他们？那时候你的妖术范围，才不超过三十公里！如果你到过北京，早就被我们LDH的人发现了！” “是啊。”我笑起来。“可是飞机是在平流层飞行的，其高度，一般也不会超过二十公里。你以为，我到天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莫非……是航线？”副队长恍然明悟。“你在飞机飞过天津上空……也就飞过你头顶时的那短短一瞬间的时间内，控制了……美国高层？！” “不错。”我笑了笑，“cao控了一个国防部长，显然没有什么。但是如果让他回去的说法却是和中国谈崩，并且大肆宣传对华的敌意，发动战争宣言，策动战争的话，那时候，美国方面为了解释清楚自己的立场，总统就不得不撤了国防部长的职，然后亲自来华解释了。那时候，我有了第二次cao控的机会……这就是小鱼钓大鱼了，对吗？美国核弹发射程序是总统、国防部长和总参谋长的首肯。现在，数千发核弹已经对准包括中国领土在内的全球各大城市。如果我死了……呵呵，人类，也就跟着一起毁灭了吧。” “你……你这个妖孽！”听到我的阐述，常胜顿时勃然大怒。 而我则是哈哈大笑，状若疯狂地道： “兵不厌诈，疯猴子。从你之前千方百计救你的恩人黑泷堂，而且相信杀了玉狐宗的人，就会导致大量民众死去的行为来看，你也是个讲大义的人，常胜，我很看好你。我想，如此深明大义的你，是不会为了杀死我，而牺牲天下百姓的，是吧？哈哈哈哈……” “我……我凭什么相信你？”常胜怒道。 我谈了一记响指，然后懒洋洋地对尉文龙道： “来，给美国总统发一条邮件，让他马上发一条推特。内容无关紧要，十五个字母以内即可。” 常胜咬紧了牙关看着我，而其他的LDH特种部队的成员们之中则是开始有人拿出通讯器询问状况。 三分钟后，他们得到了答复。 “推特真的发了……住手……不要动手！他……真的控制了美国军方！”副队长惊恐地睁大了眼，面色惨白地道，“这个疯子！” 我笑道： “靠着八十万人，我已经让俄罗斯把矛头转向了国内。靠着两次航班，我也让美国对我言听计从。你觉得，发起一次世界大战，是那么难的事么？哈哈哈……” “你……你到底想怎样？！”常胜烦躁地道。 “我要你死。”我收敛起了表情，看着常胜，一字一顿地道，“你马上自刎，我就保证不发动战争。否则……我数到三，核弹发射……一……” 说着，我毫不客气地对着常胜竖起了一根手指。 “住手！别乱来！”LDH和佛道协会的人看到我的举动，都是惊骇地张大了双目。 “二！”我竖起了第二根手指，然后笑着看向了一旁的LDH和佛道协会的人，道，“你们还不劝他去死么？那就一起陪葬吧……三——” 我故意把三字拖长了尾音，这让LDH的人大惊失色，最后，LDH的成员，居然扑通扑通，纷纷跪倒在了地上，向着常胜恳求哀嚎了起来。 “对不起……常胜大仙！可是……我们……我们已经输了……王一生真的是个疯子，为了这天下苍生，求求你……去死吧！” “……求求你……自裁吧……” “对不起……常胜大仙，我们……请你想办法……阻止战争吧……！” 佛道协会的众人也是面色复杂，恳求道： “大仙，还望你宽恕我们……拯救苍生……” 那一刻，常胜呆呆地站在九龙山的高台上，他孤独地站在那里，面对着周围一个个哀求于他的众人，乱风吹拂着他的毛发，可是他，却竟然找不到一个人为他求情。 这个世界上最讽刺的事，恐怕莫过于如此。 你心心念念想着降妖伏魔，拯救苍生。 可是苍生却要你自刎，饮你血，吃你rou。 常胜一阵眩晕，他扶着额头，环顾着四周，眼神都变得迷离而无助了起来。 “俺……俺……”常胜孤独地站在那里，他固然傲然出世，在这世间无人能敌。 可是，面对众人请愿求死，他却已无计可施。 “怎么，想去抓美国总统么？”我笑了起来，“就算你能纵横千里，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美国军方高层遭到了来自中国神秘人物的暗杀或者擒拿，你觉得，美国整个军方系统，还会不当机立断吗？战争……只会更加疯狂哦。” “大仙，求求你！求你死吧！” “请您死去！拜托！” 到了这一步，LDH的人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所有人，都只能盼望常胜自裁，满足我的条件。 “俺……俺……” 那一刻，孤独站在高台上的常胜，面对着一声声求自己自裁的声音，双目竟也是渐渐发红，他目眦尽裂，眼角，居然也是渗出了泪水。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魔高一丈，佛高一寻。佛高一寻，妖胜一里。形势逼人，没有什么好丢脸的。还是说，你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我笑看着常胜问道。“我可以保证，你一死，天下定大安。” “俺……笑话，俺怎么可能怕死！你这妖孽，要是你敢伤害无辜之人一条性命，俺就是在阴曹地府也定要你不得安宁！”常胜的双目通红一片，他的眼中满是犹豫之色，可是最后，常胜却终于还是长叹一声，猛地抬起了手中的长棍，就向着自己的胸口插了过去！ “停。”就在常胜准备动手之际，我手中的通讯器内却是传来了尉文龙的声音。而我也随即对常胜道： “可以了。常胜，你不用自杀了。” 听到我的话，常胜的眼中浮现出了迷茫之色。他的双手紧握着长棍，还是保持着自裁的姿势，没有完全放松。 我笑道： “其实我的确是想杀你胜过收服你。所以，我把杀死你还是收服你的选择权交给了尉文龙。因为尉文龙在你读心术的范围之外。而我如果真想收服你而不想杀你，你会用读心术看出来，那么刚才的自杀动作，可就没有那么逼真了。” “这……妖怪，你什么意思？”常胜怒然看着我，叫嚣了起来。 我平视着常胜，笑道： “既然为了救这天下苍生，你可以轻易舍身赴死。那么，做我的小弟……甚至是兄弟这点小事，又有何大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