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五 第三团队/撒达线⑨

    我缓缓眯起了眼睛，道：

    “信使记忆上的军官……变了人，是吗？”

    兰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

    “可不单单是如此呢。不单单是世界之书上显现出来的信使记忆中的军官变了人，从一个叫李云志的司令员变成了一个叫张柯橝的司令官，而且，就连派去的信使身份也改变了，原来你派去的两个信使，分别名叫贾虹和甄玉，但是军官改变了之后，两个信使的名字，变成了季尘和云明。世界之书上的内容，也有了改变。甚至，就连对信使所下的命令的细节，也有了改变。比如说，时间上的细节，还有其他谈话方式上的细节等等。我想，这是因为军官和信使身份、性格、能力等等方面的差异造成的吧。”

    兰兰的话真是让我不寒而栗，我万万没有想到，在我和白夜与其他世界周旋的时候，兰兰居然背着我做了这么危险的事。

    做了这么多危险的实验，也难怪……兰兰的身体情况，会这样恶化，变得更加糟糕。

    “你到底尝试了多少次？”我严肃地问道。

    “也就几十次吧。”兰兰随意地笑道，就好像是一个赌徒在说自己刚刚在赌场上输掉的一点点零钱。

    “你真是疯了！”我突然加重了语气，以连我自己都会震惊的声音吼了起来。“你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

    兰兰叹了口气，道：

    “我自己有数的。这么紧张干什么。”

    “你根本就没有数！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有数！”我声色俱厉地道。“我真应该把你手脚都捆绑起来……不，我应该直接让你昏迷，一睡不醒！”

    那一刻，看着兰兰对自己的身体满不在乎的表情，我真的升起了一丝想要抬起手，直接把她打昏的冲动，这是除了限制她行动之外，唯一能够阻止这个女人的办法了。

    兰兰定定地看着我，心平气和地道：

    “如果你那么做，我会恨你一辈子。”

    我定定地看着兰兰，反问道；

    “那你这么做，难道你就不怕耽误了我的布局吗？万一因为你的行动，导致这次信使诈降计划失败，该怎么办？”

    兰兰的睫毛微微垂下了几分，随后，她又抬起了眼，看着我，道：

    “我有数的……因为我发现了，当我抹除掉一个现实时，我……可以选择我想要替换的那个现实。所以，我可以选择更好……至少也是和之前那个差不多的未来，不至于让一切变得糟糕。”

    我用手扶着额头，深深吸了口气，平复着自己波动的心情，然后又徐徐睁开眼睛，道：

    “那你告诉我。既然你知道我会阻止你，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你使用了破邪枪的事？你完全可以隐瞒着。”

    兰兰突然笑了，而后脸上又盖上了一层浅浅薄薄的阴翳：

    “也许……是因为我希望有一天我突然死了，或者消失了的时候，至少还有一个人能够记得我的曾经吧。”

    语毕，兰兰走上前来一步，理了理我的衣领，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道：

    “你的眼睛，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清澈漂亮。真让人羡慕啊。”

    我死死得盯着兰兰略有些苍白的脸蛋，还有那双百感交集的复杂眼睛，平声问道：

    “你现在的力气……还能提起多重的物体？”

    兰兰的眼神略微有些躲闪，而后道：

    “如果需要的话，把你抱起来的力气，还是有的。”

    语毕，兰兰用她的手指轻轻戳了戳我的胸口，道：

    “好了，去做你该做的事吧。吉祥物。下次我要用枪的时候，会找你商量的。”

    然后，她就像是一只黑色的小兔，哥特式黑裙摆动间，便轻盈地跳上了废墟中央的一块碎石，一头黑色的双马尾，在徐来渐劲的凉风中狂乱飞舞。

    “她真是越来越胡来了。”白夜的身影浮现在了我的身旁，面色凝重地看着兰兰。“你确定不把她给打晕？这样的疯女人，留着只是个不安定因素。”

    我望着兰兰那渐渐远去的纤细背影，深深吸了口气，道：

    “如果我打晕了她，就是我不相信她。我可以再给她……至少一次机会。”

    “哼。”白夜冷哼一声，残酷地笑道，“相信女人，迟早你的命也会搭上。”

    “兰兰……”迎着风，我轻轻地说道，“她不是一般的女人。”

    “是啊，她不是一般的女人。”白夜冷笑道，“一般的女人怎么可能在每一个平行世界都跟不计其数的男人上过床。”

    白夜的话让我心头一凛，我骇然地问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夜扫了我一眼，双手抱胸，道：

    “她之前不是说了吗？每当她使用一次破邪枪时，大脑里就会多一些记忆。你以为这些记忆从哪里来？都是从平行世界的她身上带来的。而在平行世界的她遭遇了一些什么，你不知道，可我很清楚。”

    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我忍不住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兰兰的遭遇的？”

    白夜的嘴角弯起了一丝弧度，道：

    “你以为历史之眼能看到的，仅仅只是过去一个世界所发生的事吗？”

    我的身体微微一僵，一瞬间，我明白了白夜所说的意思，联想到过去所发生的事，我也清楚了白夜能够知道兰兰遭遇的原因。

    白夜道：

    “在木乃伊关卡，为什么她使用了破邪枪后，其他人的记忆都删除了，而我的记忆却没有被删除？想到这一点，你自然就该明白了。如果我不能看到多个世界的过去历史，那么，我的记忆，早就该被删除了。”

    我长长地出了口气，攥紧了拳头，道：

    “我明白了。那兰兰，她在其他世界里……”

    “被人强jian过。”白夜淡淡地道，“那还算是最好的情况。强jian、*、残疾、中毒、毒瘾、瘫痪、重病、被人冷眼、被人殴打、毒打、辱骂、背叛、逼债、失落、颓废、虐待、嘲笑……每当她使用一次破邪枪，她就会增加一个噩梦般的平行世界的记忆。这些如同梦魇般的记忆会不断堆积在她的身上，摧残她的灵魂，压垮她的神经，增加她精神和记忆的负担。她的身体之所以会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无力，并不是生理上的原因，只靠着我的能力和吸血鬼的催眠术，是无法只好她的，她的虚脱来自于对这个世界的疲惫和抑郁，来自于思考时大脑无形之中增加的思想负担，就好像抑郁症患者一样，她思考世界的方式会不断变得消极，生存意志不断减弱，就算修改记忆，修复身体，思考模式，对待世界的态度，这些也终究无法改变，她这样下去……只会在比绝望还要绝望的处境中死。这是所有世界最疯狂和凄惨的死亡酷刑。”

    “这……兰兰……竟然遭遇着这么凄惨的事么……”

    “比你想象的还要凄惨。”白夜冷冷地道，“你可以试着想一下，假如把你丢进一个一片漆黑的平行世界里，把你囚禁500亿年，这500亿年的时间里，你不能睡觉，不能动弹，不能做梦，只能不断遭受折磨和酷刑，那是怎样的地狱？兰兰就是这样，只要她使用破邪枪一次，她就会增加一个平行世界的记忆，这就好比把她关在了一个平行世界里，遭受了将近二十年的摧残，她还完全无力反抗，只能被动接受。而你要知道，理论上来说，平行世界的数量大概有10的500次方个，如果从理论极限来说，破邪枪可以使用10的500次方次，如果这10的500次方次使用结束，那么，无论在哪个平行世界……兰兰都只是个被全世界所有男人都玩弄过的妓女。她将再也没有任何未来可言。”

    白夜的话让我一阵难受，胃里就像是倒海翻江一般难受，那一刻，我感觉到好像有一把看不见的刀在切割我的心脏，让我痛苦不堪。

    白夜叹息了一声，对我说道；

    “她愿意为了你们而使用破邪枪，你应该知道，你们对她而言，到底有多么重要。”

    我的心口一阵酸涩，那一刻，我感觉到我的视野一片模糊，恍惚间……似乎有什么清凉湿润的东西，顺着我的脸颊，缓缓滑落了下来。

    白夜缓缓转过了身体，而我则是看着他，愤然道：

    “为什么你之前不告诉我这些事？！为什么不早用历史之眼检测？”

    白夜缓缓仰起了头，望向了天空，青蓝色的眼瞳里只是一片落寞，他轻轻地道：

    “或许……我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个疯女人，这么为了自己心中重要的人而如此付出吧。”

    白夜闭上眼睛，定了定神，然后道：

    “好了，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了。接下来，还是关注和其他世界的对弈吧。这一次神无月的进攻，拿到了假书，让我们确信了他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但是同样的，神无月也清楚了我们已经知道他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此外，神无月也必然清楚了我们和偶像世界已经暗合作的事，因为只有通过与偶像世界之间的暗合作，才能明白之前偶像世界的进攻，只是诈攻，从而清楚脑力世界的人利用了偶像世界的诈攻来误导我们，也只有那一次，才能发现脑力世界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我皱眉道：

    “既然神无月能够预知未来，那么他必然也会清楚自己会暴露自己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这件事。那么他这一次袭击，本来就不该发生。”

    “所以这就是一次赌博。”白夜说道，“如果神无月率先预知会拿到我们电影世界的世界之书，那就没有必要再预知我们是否知道他会预知未来这件事了。甚至可以说，他只要拿到了我们电影世界的世界之书，暴露了自己会预知未来，也已经无所谓了。这一次我布局的这个目的，就是基于神无月的这个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