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捂被窝（一）

    按理说此情此景，结合自己此行的目的，章佑灵的明智选择就是驾车立即远离此处是非之地。

    但是当石窟口那道身影出现的一刹那，章佑灵就有种初见周清淼的感觉。见之心生亲近，一如自己失散多年的亲人。

    于是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询问道：“要不，我们近前看看？”

    本以为又会被严词拒绝，不成想却是意外听到爽快的回答：“好的。”

    山巅崩裂之后，由于内外通透迸射之物几近于无。尽是无尽的岩浆滚滚涌出，沿着山坡覆盖山体，顺势推进而下，让整座山炽热赤红再无生灵。时有一串串闷雷在山体内炸响。

    横亘两峰之间的雄关城头成了二人的战场，

    章佑灵和周清淼不约而同飞身而起，悬浮在距离适中的位置望向城头。那个娇小的身影舞动一杆大枪，起手式就看出必是师出名门，枪尖滑过之处皆有火线，由于速度太快火线竟不断绝，最后收式时在身前形成磨盘大的枪花。尽显高手风范，是章佑灵下山以来见识过最帅的风姿。

    娇小身影似有淡淡红光透体而出，暮色里，就如新年里竿头的红灯笼，喜气且万众瞩目。

    将《自然诀》第一重功法‘耳聪目明’运转起来，发现竟然是名女子，个子矮小是因为尚未长成。五官端正大眼睛，娃娃脸圆乎乎rou嘟嘟，胸前小荷才露尖尖角，双眼一瞪目光凌厉逼人。身体也随之施放出湛然红芒，虽然矮小，威势却丝毫不弱于对面的庞然巨物。

    腰间斜缚赤红精致小弓，一囊火羽箭。后背交叉背负两柄硕大板斧，形如两面护背旌旗。双手托举前伸的赤红火尖枪长约一丈，恰好相当于女子的两倍身长。

    赤红精致的小弓火焰缭绕，一囊赤红火羽箭亦是红雾蒸腾。一眼便知不是凡品皆有出处。

    枪花耍完双腿如车轱辘一般急奔前冲，带起一路烟尘，接近目标时脚尖儿点地，势若流星一跃而起，枪尖直刺对方赤焰火蛇翻滚里出外进的眼窝。

    待它抬手来挡，又顺势枪尖下滑，在其胸前由上至下划出一条宽大的血槽。只不过对方流的不是鲜血，而是赤红炽热的岩浆。滴滴答答撒落城头，落地后立即由赤红转为暗黑或灰石之色。

    刚想提枪再向上撩，被那通身火焰包裹赤红的壮汉抬起一脚踢飞出去，如一道流星撞入对面山壁。带出一阵咔嚓嚓的爆响，让章佑灵和周清淼都内心一紧，替她担忧捏了一把汗。

    哪知她借势反弹回来，一枪刺中火焰巨人胸口，连人带枪透体而过。那通体赤红火焰缠绕的汉子仰天一声哀嚎震天动地。怒吼声形成能量热浪火环向四方扩散开来，推进到章佑灵二人身前时，被一抹一闪即逝的蓝光化于无形。

    一击得手的红衣女子将长枪往地上一顿，抬手点指骂道：“孽畜！我明告诉你，你我不共戴天，有我在世间，就永远没有你的出头之日。你爬出来，我就将你打回去，打到你妈都不认识你！”

    “姑奶奶这辈子就和你狗日的杠上了，自打你害我没了师父，就注定了你的悲剧。是不是几十年不见就觉得自己又行了？来来来，看我能不能将你大卸八块儿？狗日的！还我师父命来！”

    火焰巨汉恼火不已，胸口的窟窿在逐渐愈合。他本是小园地底的地牛，日久有灵，偶尔会影身去山上学道，山下学舍聆听四书五经。

    只因某日闻道得悟，欣喜之下举止癫狂，一时不慎，牵动地底自己真身，撒泼打滚放飞了一下自己喜悦的心情。结果导致小园主山以下都陷入地底。园区损失倒是不大，但是园主识丁散人就在那次地陷之后消失无踪了。园中诸人猜测识丁散人为了防止小园彻底陷入地下，舍身将自己立身为柱支撑在了地底。

    这样的结果，最伤心的人自然是识丁散人的关门弟子，将救命恩人识丁散人视作再生父母的捂被窝。

    她将满腔怒火都发泄在地牛身上，将自己对师父的想念都化作了对地牛的仇恨。将他暴打到躲在地下不敢露头。越是思念师父对地牛的恨意就越深，自此捂被窝就将打死这头地牛，变成了自己毕生的执念。

    地牛以为捂被窝只是一时气不过，事后带着家中孕育出的上品金刚石，极品灵精。上门找到捂被窝道歉请罪，结果又被满心仇恨的娘们儿不由分说一顿痛打。

    地牛也本就是一肚子火气的家伙，哪里忍得了她三番五次的得理不饶人。于是撸胳膊挽袖子就是一顿对掐，毕竟都是读书人比较讲规矩，为了避免再次祸及小园，地牛与她选择了一处荒芜之地，起初双方势均力敌，但是捂被窝心中仇恨难平，使出了拼命手段，以重伤了自己为代价将地牛打得一度臣服，远离小园东躲XZ。捂被窝也因为身体受到反噬重创，而永远停滞在如今的身高不再生长发育，修为也不再攀升。

    义愤难平的捂被窝从此就跟随地牛的踪迹，只要这家伙露头就是一场恶战。

    脾气本就暴戾的地牛，也将输给一个娘们儿那场惨败视为奇耻大辱，平生之恨事。每当在地底修炼一段时日就想跳出来找回场子。

    如此这般已有几百年历史了。此时此刻两道火红的身影已经战斗到了空中。

    眼看着双方已经打出真火，地牛隐藏在地下的庞大真身再次被牵动。没有岩浆一侧山上的野兽仓惶乱窜，飞鸟在空中盘旋乱撞，章佑灵本能的感应到周围气机异常絮乱。一道道若有若无的莫名之力扭曲崩断噼啪作响。大地腾起万丈紫光，天空上的云朵都畏惧得乖巧排成整齐的队列。大地颠簸震颤，似乎下一刻就见山峰沉谷底，深渊升云端！

    章佑灵在絮乱的气机中，想要回去驾驭马车救狐狸脱离险地。却无奈的发现在那莫名气机崩碎的环境里，竟然无法御风远游。难怪禽鸟纷纷从空中跌落地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场中再次出现了先前那种静止的状态。章佑灵发现除了自己之外，只有那只白狐从马车中走出，脚踏虚空直奔定在空中打斗的二人。

    一路走来身体逐渐变幻，恢复成发似霜雪肤如婴孩，一身银袍宽大，手执水晶龙头拐。双目有神口涂朱，笑眯眯面貌慈祥的老神仙模样。

    老妪掠过章佑灵未被定住的身体时略显讶异，仔细多看了几眼面色凝重了几分。脚踏虚空看似闲庭信步之间，几步就来到了地牛身边。伸出五指抓住他的天灵盖，提着他庞大的身躯来到正在喷吐岩浆的山巅。

    等二人到达山巅时，地牛已然从通身赤红火焰缭绕变成了一个冰人。被老妪向下一推砸入火山口深处。接着抬掌凌空向下虚压，从山顶开始原本的岩浆迅速冰封，逐渐嘎嘣嘣脆响向山下蔓延，火山变冰川只在须臾之间。

    这一手看得初入江湖的章佑灵瞠目结舌。

    老妪笑呵呵来到章佑灵面前，言辞极其诚挚谦卑道：“先前为了小徒出手试探有些唐突神主了，还望莫要见怪。以神主卓绝的天资，相信不日就会驾临皓月谷。届时皓月宗将隆重设宴向神主谢罪。”

    “前方一路坦途，老朽就不耽搁神主南下之路了。赠酒之情已经还过，日~后自知……”言罢向北方一步跨出，转眼消失不见。

    空中的捂被窝急抖了几个枪花护住身形，然后开始疑惑的东张西望，“人哩？”

    周清淼再次瞬间祭出水蓝色剑形发簪，在自己和章佑灵身周穿梭，水蓝色荷花瓣也护在头顶盘旋。望着变成冰川的山峰疑惑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又感应到了有大神通修士的威压。”

    还没等章佑灵回答周清淼的问话，那个红衣女子就闪身来到二人面前。

    刚刚她仔细看了一圈儿也没找到地牛，这才愤愤然收起丈长火尖枪，枪杆已经因为打斗而有些微弯。呸的吐了一口血水骂道：“狗日的，算你跑得快！”

    御风来到观战二人身前试探问道：“看不出来，还真有点儿本事。那个冰坨子你们弄的？”

    说话时章佑灵看到她的腿脚有些不自觉的颤抖。显然是身上有不轻的伤势，只看表面就能看出嘴角儿耳孔里有外流的血痕。握住大枪的手虎口已经震裂血rou模糊。

    章佑灵不顾莲花瓣在身边旋转，他在这女子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机。于是踏前一步道：“你伤的不清，恰好我略懂医道，我给你医治一下如何？”

    那红衣女子力大无穷，警惕性极高，单手握着长枪末端，枪尖直指章佑灵咽喉，眼睛一瞪，止住了章佑灵靠近的动作。

    长枪前刺的劲风瞬间掀起了章佑灵的掩面青纱。露出一张堪比女子的俊美容颜。

    就这一手就能看出女子惊人的腕力和臂力。虎口的血顺着握枪的手滴滴答答掉落地面，她却怡然不惧，茫然不觉愣在当场，望向章佑灵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不明意味的温柔。

    章佑灵也不答话，一把攥住枪尖儿不动，一股‘妙手回春’真气通过枪杆度了过去。那女子的手立即止住了流血，并且以rou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了伤口。一股舒适的感觉流遍全身。让她幸福的闭上了眼睛打了个激灵，然后就再次猛然睁开，一下不知把丈长火尖枪收于何处。

    一脸笑意的过来一把抓住章佑灵的手，指着自己的后腰说：“兄弟，兄弟！你是有真本事的，这里，这里！刚刚倒着撞山伤到了，可他娘的疼死我了。我要不是死要面子强撑着，早就趴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