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清泱渡（二）
捂被窝听小妇人讲的天花乱坠，在没有更多娱乐活动的时代，这无疑是一件能让孩子心性的捂被窝激动的事情。听她刚讲完祈雨的故事，又意犹未尽的追问道：“听说丢了的东西，求了灵感真君就能自己跑回院子里，是真的吗？” 小妇人掩嘴笑道：“村里人闲来无事就爱说个家长里短，讲个是是非非，尤其是对这些玄玄乎乎神神叨叨的事更是津津乐道。所以就越传越神奇了，你想啊，自家养熟的牲畜家禽哪个不知道识途认家，出去溜达了一圈还不就自己回来了，有什么稀奇古怪的。” 借灶做饭本就是个借口，如今该了解的情况基本已经掌握清楚。捂被窝和封玄初得知有小园的夫子在此授课，心思也早就不在吃饭上了。迫切的想要去证实自己的想法。 于是看得小妇人云里雾里，热火朝天忙活了一顿饭，却是吃得很马虎。就连做为憨厚朴实的村里人，她都看出了这些人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顿饭上。 善良的小妇人觉得收了人家那么多柴火钱，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亲自带路送四人前往学塾。 蛙鸣声声，荷叶青青。 荷塘之畔，书声琅琅。 五人透过竹窗看见一位老者，手持书卷带领满室学子朗朗诵读。 但是封玄初和捂被窝都不识得此人。 并且这人身上没有小园博学大儒的气质风彩。 见小妇人也是满脸讶异，封玄初也是疑惑问道：“这老丈便是你说的那位，来自小园的夫子吗？” 小妇人摇头否认道：“不是的，每天都是夫子授课，缘何今日却是村长在此？稍后下学时一问便知。” “那位夫子生得什么模样？”捂被窝急忙拉着小妇人的手臂摇晃着急切询问道。 小妇人回忆了一下道：“老儒士头戴深灰色粗布儒生巾，身穿深灰色粗布儒生袍，白色布袜穿麻鞋。须发皆白面目慈祥，无事可做时就双手拢袖坐在门前石头上晒太阳打盹儿，是位学问很大的老先生。” “疼疼疼！”小妇人被捂被窝突然加大力度的手握疼了手臂，疼得嗷嗷叫。 “对不起，对不起！”捂被窝赶紧松了手，歉意赔礼道：“我是好久没见到师父他老人家，太过激动了。” “是老园主，是老园主的样子没错。”封玄初也激动得出言确定道。 “不要急，等孩子们下学后我们问问村长便知。”章佑灵见大家有些着急，怕大家心急打扰村长授课，让几人在学塾稍远处静静等候。 那小妇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虽说她是个村里人，但是从这几人的仪表、言谈、举止、服饰、气度等方面也能看出绝非凡俗。然而就是这些看着仙气飘飘的俊男美女老夫子，就那样静静的等待一群村里娃读书下学。仿佛孩子们口中最基础的三百千，比他们的宝贵时间来得还要重要。不禁让小妇人不知不觉湿润了眼眶。 下学后，虽是乡野稚童，也没有鱼贯而出的狂奔景象，这更让捂被窝和封玄初确定了必然是识丁散人无疑。因为老夫子最爱在这些细枝末节上锱铢必较。识丁散人门下弟子都极其守礼重规矩。 待老村长最后带着一名浅蓝衣裙女童走出时，小妇人为章佑灵等人引见道：“村长，这四人自称来自小园，想要拜见学塾夫子。” 村长闻言笑道：“夫子一早就去寻我，将教书之事托付于我，说是自己受人之托在此教书的因缘已完，继续云游四方了。临走前还留有几句话，说若有人来寻他时，便拿出与诸位看看。” 村长言罢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笺。递交给早已按耐不住，激动得双手颤抖的捂被窝。 迫不及待的展开纸笺，上面的确是识丁散人的笔迹： 红尘似飘萍， 重诺慰平生。 事了拂衣去， 不图功与名。 闲云野鹤隐， 世间任我行。 故人勿顾我， 徒然耗痴情！ “夫子走了多久了？”捂被窝急切问道。 “一早和我交代完便走了。”村长答道。 捂被窝闻言情绪失控嚎啕大哭道：“师父你好狠的心呀！为何抛下徒儿不管？” 周清淼没有与捂被窝一样的经历自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正因为没有心绪波动而能旁观者清。于是对捂被窝出言安慰道：“你师父诗里的意思很明显，他老人家为了一个承诺而在此居住，如今事情办完了就去逍遥世间游了。而且让你们不要挂念他，白白的在他身上浪费感情。” 章佑灵见捂被窝伤心伤肺哭得梨花带雨，终究是无从安慰无计可施。 封玄初尽管也是因为只差一步没有见到老园主而感到惋惜，但他毕竟一把年纪，不能像捂被窝一样尽情的宣泄。不仅不能，相反还要出言安慰：“师父是什么人我们都知道，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既然留书与我们，自然不是与我们错过，而是觉得不宜在此时此地见面而已。并且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不要在寻找师父的事情上牵扯精力。” 村长眼见耳闻几人真情流露，知道这几人和学塾夫子之间情深义重。于是出言解释道：“据说几百年以前，周家村出了一位在小园颇受园主赏识的弟子。此人惊才绝艳替王朝运筹帷幄，对小园的地位巩固和未来的发展都居功至伟。后来积劳成疾即将离世时，曾言此生唯一憾事就是未能有暇回报乡里。希望师父识丁散人有机会可以替他护佑周家村一段时间。” “自打村里来了这位每日给孩子们授课的夫子，周家村便连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湖上捕鱼也都人船皆安，收获可观。人人得享善终不遭横祸。反倒是那些觊觎村中利益的人都遭了横祸。” “此事在周家村每任村长之间代代相传，是其他村民们都不知道的秘密，如今老夫子既然已经决定离去，那么此事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周家村人世代感激小园护佑之恩。” “夫子临走时曾言给几位留了一件礼物，只说是我与几位小园访客见面时礼物自然会出现。老夫愚钝也不知指的是什么。”村长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补充说道。 章佑灵等人闻言自然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这时一直掩在村长身后默不作声的浅蓝色衣裙女孩，从村长身后转出，对着章佑灵四人抱拳一礼道：“村长口中的礼物就是我。” 直至此时章佑灵等四人这才发现此女一身水汽灵秀不凡。十一二岁眉目清秀，不配钗环不施粉黛而天然圣洁，肌肤胜雪皓齿朱唇，整个人干净得纤尘不染，通透得如一枚无瑕美玉。 从修为上看竟然高于捂被窝的初登天仙之境，堪比周清淼的天仙巅峰。 “夫子言说我若拜在周姓师父门下必然前途无量，敢问四位之中哪位姓周？”女子直言不讳出口询问道。 “你欲拜师总要介绍一下自己，彼此了解了，人家才好决定是否收你为徒，你说是不是？”章佑灵开口问道。 “小女子真身乃是四圣神兽之一的玄武。本名东灵素，夫子叫我小玉，夫子在时我守村人水上平安，夫子护佑村人陆上周全。” 周清淼闻听此人是四大圣兽之一，又见幻化人形后干净利落，言语也是简捷炼达，让人见之欣喜，便开口道：“我便是苍云派现任掌教周清淼。修习水属性功法，你确定是要拜我为师吗？” “我原本在这清泱渡中居住横行，后被夫子降伏，教化心性造福乡里，夫子算是我心性上的启蒙老师，先前夫子与我言说之事无有不应验者，故而夫子之言我深信不疑。他既然说跟着你能有前途，让我拜你为师，我自然言听计从。”东灵素言罢移动身形至周清淼面前飘然下拜。 周清淼坦然受了东灵素三拜，直言问道：“为师此番会一路西行，不知你是留在此处继续修炼护佑村庄，还是要随我一路西行？” “夫子既然已经离去，便说明护佑任务已了，只要不嫌我累赘，我自然愿意随师父一路西行朝夕听教。”东灵素答道。 周清淼是真的喜欢这个神兽玄武，对于修习水法的修士来说，得玄武相伴身侧，必然能够相互补益，修为进境更加顺畅。 不过周清淼也知道此行的主角并不是自己，能不能带上东灵素还要看章佑灵的意思。于是看着章佑灵征询他的意见。 “长途漫漫西行路，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色彩多一份情趣。挺好的！”章佑灵看出了周清淼的心思微笑道。 “只不过……”看向村长，章佑灵欲言又止。 村长也是豁达人，自然深解其中之意，笑着挥手道：“去吧去吧，这都几百年了，你和夫子都护持这里几百年平安无事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时间的消磨。你们已经仁至义尽了，若是有缘将来一定还会相见的。” 渡口处，章佑灵、封玄初、捂被窝、周清淼和东灵素五人，挥手与岸上依依不舍的村长和小妇人道别。 村长手中紧紧攥着一封四人联名写给现任园主方博之的书信。建议小园定期派遣夫子们轮流值守此地。老园主曾经愿意看顾之地，就值得小园再继续看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