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门之匙
距离太阳系约1900光年之外，有一颗即将燃尽的红巨星。 因为大气中的碳比氧更多，消耗了大气中所有的氧，使得恒星像是充满了“煤灰”的大气层，所以也被称为碳星。 这颗孤独地度过了一生的红巨星在生命晚期迎来了第一个访客。 一艘外表有些老旧的漆黑宇宙飞船经过了十九个世纪的航行，以接近光速的相对速度从这颗恒星10个天文单位之外的太空中掠过。 这艘由反物质引擎供能的单人宇宙飞船计划中还会一直这样飞下去，中途仅仅在经过恒星附近的时候补充少许能量，直到二百五十四万年之后抵达银河系外的仙女座星系。 飞船内部，自从踏上旅程以来一直保持着沉思冥想姿势的黑发青年突然睁开了双眼，脸上原本略带思索的表情转变成了最初的标准化微笑。 看了一眼太阳系的方位，林离微笑着说了一句： “原来如此。” 没有任何粒子喷涌而出，周围的时空曲率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没有引力波辐射。 但相对于整个银河系以近光速飞行的宇宙飞船却突然停了下来，停滞在了恒星的轨道上。 飞船内部，一个长度与人类小拇指接近，由六个正方体组成的银白色小物体出现在了林离的手中，看上去有些像是路边小摊上粗制滥造的十字架装饰品。 “门之匙，任务完成。” 手指轻轻弹动，被林离称为门之匙的银白色物体漂浮在了飞船之中。 紧接着，林离的身体从腿部开始逐渐消失无踪，像是有某种无形的通道将他吞噬，很快就只剩下了脑袋还飘在空中。 组成他身体的分子和原子并没有融入飞船中的空气中，那总质量为几十千克的亿万个原子凭空消失不见。 最后，连大脑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张标准微笑的脸漂浮在飞船中，就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柴郡猫一样。 微笑的嘴角一半消失在了黑暗中，此时林离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用仅剩的半张脸望向了漆黑宇宙中的另一个方向。 “虽然是为了避免出问题才让我离开人类疆域，但我身上确实还有探索仙女座星系的任务。” “做任务就要有始有终，嗯，干脆把仙女座星系搬过来好了。” 这张飘在空中的半张诡异脸皮仍旧带着标准化的微笑，漆黑的眼睛却在望着二百五十万光年之外的仙女座星系。 一秒之后，最后的半张脸也消失在了黑暗中。 “好了，这样任务就算完成了，老板应该不会生气。” 红巨星的轨道上现在只剩下了一艘空空荡荡的单人宇宙飞船，构成林离的那几十千克物质永远地从这个宇宙中消失无踪了。 一秒钟之前，距离银河系254万光年的仙女座星系。 直径22万光年，恒星数量超过一万亿，包括暗物质在内的总质量至少是银河系的2倍以上。 仙女座星系和银河系以每秒大约220公里的速度靠近，预计在38亿年之后，这两个庞大的星系将会相遇，融合成一个新的、更巨大的新星系。 这个新的星系将会被称为“银仙星系”。 这几乎可以说是既定的未来，整个可观测宇宙中没有任何已知的力量有能力改变这两个庞然大物的运行轨迹。 但如此巨大的奇迹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发生了，本应在38亿年后才到来的未来被某种蛮横恐怖的力量直接推到了现在。 当身在银河系中的林离用仅剩的那半张脸看向这个星系时，既定的未来被改变了。 横跨二十二万光年，总质量相当于上万亿个太阳的仙女座星系，就像是林离一样消失了。 无论是星系核心那个质量相当于1.4亿个太阳的中心黑洞，还是星空中万亿颗闪耀的恒星。 无论是分布在恒星与恒星之间稀薄的星际气体，还是弥漫在星系周围，直径上百万光年的暗物质晕。 它们都在一秒钟之内消失了，然后跨过了254万光年的距离，出现在了距离银河系边缘恒星不足一万光年的地方。 银河系周围绵延数十万光年的暗物质晕和仙女座星系绵延上百万光年的暗物质晕在瞬间就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虽然绽放着明亮光芒的边缘恒星还没有真正汇聚，但银仙星系已经诞生了。 横跨上百万光年的暗物质晕引起了复杂的引力变化，拉扯着亿万颗恒星微妙地改变自己的行进方位，银河系周边的矮星系都被这种引力漩涡拉扯了进去。 大麦哲伦星云和小麦哲伦星云都在这个绵延百万光年的暗物质晕覆盖范围之内，引力拉扯着它们略微改变了方向。 这两个矮星系也被融合后的银仙星系拉扯着加快了速度，加入了融合的行列之中。 与此相对应的，失去了仙女座星系的引力拉扯，曾经围绕着这个大星系的矮星系们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林离为了完成离开地球时的任务，让宇宙中发生了星系尺度上的巨大变化。 这种变化将让融合后的银仙星系以及其中的生命受到巨大的冲击，但那是在将来。 无论是恒星的光芒，还是引力，都以光速在宇宙中传播。 在星系的庞大尺度上，这种影响将要在几万年、几十万年之后才会体现出来，对于生存在星球上生命的瞬时影响微乎其微。 生存在银河系猎户旋臂的人类将会在数万年之后才看到突兀出现在银河系边缘的星光，那是仙女座星系最外围恒星的光芒。 这个瞬间穿过了254万光年的星系，其中恒星的光芒将会随着距离的远近而慢慢抵达，最终在22万年之后才呈现出自己完整的身姿。 原来的仙女座星系也不会消失，它会在254万年之后才开始逐渐从人类的视野中消失不见，整个过程同样需要花上22万年时间。 在这期间，银河系内的人类将会同时观察到一大一小两个仙女座星系。 来自254万年前的光芒还在慢悠悠地跨过星际空间，和仙女座星系现在发出的光芒混杂在一起。 这一点对于仙女座星系中的智慧生命也是同样的，而且比起银河系的智慧生命看到的更为有趣。 他们会从原来的仙女座星系方向看到自己的过去。 在这个时空一体的宇宙中，超越光速意味着打破因果律，跨越空间就意味着跨越时间。 林离打破了这个宇宙的因果律，而且是在横跨数百万光年的星系尺度上打破了因果律。 这种难以想象的巨大变化，在几万年后才会逐渐显现出来。 …… 太阳系，火星。 奥林帕斯山的顶部，曾经的复制之都不再是用于试炼的危险场所，如今成为了一处有着1900年历史的古老遗迹。 大约就跟21世纪的现代人参观三国时期的古老历史遗迹差不多。 不过，复制之都中心被超流体光幕笼罩的山顶位置依旧是禁止游人进入的场所。 山顶的光幕中心，由电子简并物质构成的白色时钟塔内部，上百万个穿着各异服装，外貌完全相同的亚裔青年像是死去的尸体一样堆积在一起，填满了整座时钟塔。 这幅景象看上去有些像是生化危机电影中爱丽丝的克隆体堆成的尸体堆，只不过没有那么血腥。 但配合上这些完全一样的人脸上那副柴郡猫般的诡异笑容，比起血腥的尸体堆还要更为诡异渗人。 “虽然很早之前就有所猜测，但真正发生的时候依旧还是有种超出预料的感觉。” “而且，恰好是在我接触到原初黑洞爆炸，确认了普朗克星的存在之后，两者之间很难说没有什么联系。” 十几个世纪无人进入的顶层房间，李恒双手抱胸坐在那张五米长的大沙发上，看着面前堆了满地的身体。 这些林离的分身并未死亡，但原本从上千光年外传递给这些分身的信息中断了，于是这些缺少自主思考能力的身体就集体变成了白痴。 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更令人不安的是，原本分散在整个人类文明上百光年范围内的百万个分身，在不到一纳秒的时间内就全体回到了这座时钟塔里。 这还是周围的监测装置能分辨的最小时间间隔，实际很可能比一纳秒还短得多。 至少百亿亿倍光速，一秒就能横穿整个可观测宇宙。 从沙发的一侧扶手上拿过被他扔在这里十几个世纪的手柄，李恒看着依旧整洁如新的手柄道： “也许我的主线任务不是等级触发式，而是事件触发式。” “招财猫，你说呢？” 化为雕塑的招财猫摇了摇手掌，眼神空洞且茫然地望向声音的来源，看上去比起普通的猫咪还要蠢笨。 它完全清醒地被困在这里整整十九个世纪，一动不动，而且无法进入睡眠，精神已经崩溃了，变成了一只货真价实的傻猫。 随手打了个响指，将招财猫的记忆清理了一遍，刚刚还空洞茫然的双眼立刻变得灵动了起来。 李恒治疗精神崩溃的方式相当简单粗暴，用不着什么话疗之类的麻烦手段。 直接把记忆改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就可以了，大概就跟用ps修改病人脑部ct图片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