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生死存亡
四季集团经过近20年的发展,主营业务和管理模式已经基本定型,无论是在集团内部推行改革,还是对战略进行调整,想平稳落地都不是件容易事。 之所以不易,其最根本原因在于它一要对抗人性,二要对抗本能。 改革的过程,就是将人驱逐出舒适区的过程;就是完成各方利益交割的过程;就是暴露人性弱点的过程。 面对突来的动荡,人会本能排斥,继而试图反抗。 而每到这时,公司内部就会出现分歧,各种声音夹杂其中。若再有媒体推波助澜,那势必就会引发蝴蝶效应——四季集团在帝都扇扇翅膀,四季集团旗下美股、深股、港股的控股公司便会刮起一阵飓风。 季明锐行事一贯慎重,他先行召集集团高层,通过闭门会议的形式,对公司改革一事展开讨论,凝聚共识。 由于大家所站的立场不同,会议结果差强人意。大家各持己见唇枪舌战了两天,真正问题没能得到解决不说,反倒因为讨论的特别热烈,又牵扯出不少以前没有深挖出来的潜在问题。 季明锐最后总结发言:“不管今天会议结果如何,有一点我相信各位老总都看的很明白了:今天的四季集团内耗、僵化、官僚气息严重。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这些内部管理问题我们可以通过自身的刮骨疗毒去解决,最糟糕的是外部环境的改变,那些我们自以为的舒适区,早已变成了悬崖峭壁。 现在所有企业都在讲生存,企业的最低纲领就是活下去。今天的四季集团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再这么依靠惯性发展下去,走老路,吃老本,别的不提,段逐一的‘二进制’就会把咱们远远甩在身后。别的我不再多说了,下周再开会议的时候,希望各位老总能完全站在公司发展的角度,谋大局,弃小利。” 散会后,季明锐跟陶姜一同往会议室外面走:“一起出去吃点?” 此刻正是饭点,陶姜以为季明锐说的是大家一起聚个餐:“那我群里通知一声。” “听他们嚷了一天你还没听够。就叫着媳妇儿,咱们俩家出去吃,我请客。” 陶姜笑道:“呦,季董要破费,那我可得选个大馆子。” “你没得选,泰湖炭烤,妍芝知道怎么走,我接下戈颂就过去。”季明锐说。 听陶姜在电话里说季明锐单独约了他们夫妻去泰湖炭烤吃饭,方妍芝上车便问:“泰湖炭烤?季明锐要带你去那吃饭?这意义可有点深啊。” “怎么呢?这地儿有什么特殊含义?”陶姜不明所以地问。 “听说四季开张营业第一天那哥四个就是在那吃的。我们从那个小地下室乔迁到四季科创大厦的最后一顿团餐也是在那吃的。季明锐今天突然提议来此,还能是就馋这一口了啊?这几年四季集团无论是营业收入还是利润占比,你作为总经理,业绩都是可圈可点的,季明锐难不成是推不动改革,就想推动换帅?”说到此,方妍芝一脸疑惑地望向陶姜。 陶姜神态自若地开车:“换帅的前提是什么?” “业绩差?”方妍芝问。 陶姜笑道:“是有帅可换。” 方妍芝觉得陶姜有点缺乏危机意识:“地球离了谁都能继续转,公司离了谁都能继续开。职业经理人还不有的是,你前脚走人,后脚就随时能有人顶上。当时大家都觉得四季离不开三哥,三哥走的时候一堆人跟他抱头痛哭,结果三哥这离开四季也很有些年头了。” “我来四季的时候,既不缺钱,也不缺名,经历了一场生死,有了一番顿悟,刚想肆意挥洒,逍遥人生,结果发着40度高烧的郭戈铭拖着快死的身体直接赖到我家,迷迷糊糊的跟陆里念叨:别让陶姜那货跑了。所以妍芝,若你老公有一天要离开四季,那只能是我自己想走,而不会是德不配位,能力有欠,被季明锐给撵走。” “你倒有自信。” “没自信干不了CEO,你连自己都不信,还能指望谁信你。如果是想炒我,季明锐不会选在这个梦开始的地方,要对你老公有信心。” “不是有没有信心的问题,我对你当然有信心,我只是对季明锐没信心。” “对你二哥就更得有信心了,他虽然不是我跟过的最聪明的人,但他绝对是我跟过的成事能力最强的人。” “那你说他突然选这么个地方约你吃饭是为了什么呢?要平时我也不会多想,现在这个时间,太敏感了。”方妍芝说。 陶姜自责的叹息一声:“哎,看来大家今天会上说的对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下面开始不太按规矩办事,而是不停揣测上面的意思。为啥,小傻样,就为了这好吃呗。” 泰湖炭烤门口坐了一堆嗑着瓜子排队等位的年轻人,陶姜对方妍芝道:“这可够火的,这些年轻小美女估计都是你的小师妹。” 方妍芝笑他:“呦,男男女女这么多人,怎么陶总就只看到小师妹了?” 陶姜去牵方妍芝的手:“方总你这家教也太严格了,以前是想都不能想,现在不能连看都不让看了吧。” “看,尽情看,渣男本色不减当年。” “咱俩当年半斤八两好吧。” “谁跟你半斤八两,我渣的比你高级多了。” 陶姜看着方妍芝呵呵的笑:“对对对,这我不跟你争,甘拜下风。” “甘拜下风就对了,他们还没到,咱俩先看菜单。” “你说四季开业在这吃的,那这店可是有年头了,他一直这么火吗?有结盟店吗?”陶姜问。 “我上学的时候这店就开了。因为味道好价格还便宜,一直特别火。当时好多人都说让老板扩大规模,但小老板担心店大了不好做品控,就一直没扩店。再后来这小店面是实在扛不住了,一排得2、3个小时,除了k大的学生,还有很多像我们这种k大校友,没事想起来这口,就跑这老地方吃吃老味道,回味回味自己的大学时光。 然后小老板就赶着左右两边的店铺出兑,把三个小店扩成了现在的一个大店。这么多年,k大附近的饭店都不知道换了多少茬了,唯独这个泰湖炭烤还屹立不倒,每当有人来这吃一顿,就往校友群里发照片,发到最后大家都说,如果有一天,泰湖炭烤关门了,那他们对这青春岁月可能真就没有啥实实在在的念想了。” “一个烧烤店能承载这么多故事?” “那是,太多故事都发生在这里了。” “有你的故事吗?” “必须有呀,我当时可是班花!” 陶姜笑道:“在个老和尚班当班花有什么可骄傲的。” “全班就我一个女生怎么了,每年情人节,我们全班男生都会集体对着我的寝室喊我的名字,很轰动的!” “是是是,我媳妇生来就万众瞩目……” “说什么呢二位老总,说的这么热闹。”季明锐带着郭戈颂来的时候,正听到两人在那说说笑笑,聊的甚是开心。 “这不来到我媳妇曾经的地界了吗,说说我家媳妇被爱情故事填满的青春岁月。” 季明锐笑道:“那是得好好聊聊。” 郭戈颂马上问:“那这也是你曾经的地界,你有没有被爱情填满的青春故事要分享?” 季明锐挨着郭戈颂坐下来:“没有,我的爱情故事里只有你一个人。” “季董,一会咱俩得单喝一杯。” 方妍芝一说完,陶姜和郭戈颂一同瞪着眼睛问:“什么情况?”后面就差补上一句:不是你俩有故事吧。 方妍芝道:“我俩是校友啊,还不值得单喝一杯啊。” 对贵客自然要有不同待遇,别桌都是小服务员过去点餐,这桌则换成了小老板亲自接待。 十多年的小老板现在已经是腰缠万贯的大老板了:“你们可是有年头没来我这小店了,常客都变稀客了。” 郭戈颂笑道:“还不是为了给你省点酒钱,上次我哥可说了,来了你得茅台款待。” 老板也跟着笑:“从那以后我就真给戈铭备了两箱茅台,现在这酒价都翻翻了。”说完老板看着眼生的陶姜问,“这位是新朋友。” 方妍芝道:“介绍一下,我家先生,陶姜。” “幸会幸会,能娶到妍芝陶先生福气呀。” 陶姜笑着跟老板开玩笑:“娶了偶像剧女主,确实有福气。” “我也不把你们当外人,跟你们打个招呼我就先去忙了,你们好哪口我门清的很,今晚什么都不用点,吃喝都听我安排。” 郭戈颂向老板竖起大拇指:“还得是老板哥哥,真敞亮!” 等老板一走陶姜笑问道:“这店你们入股了啊?” “入了情谊股,我们同一天开业,来的那天是凌晨,老板一个人光着膀子,在崭新的烤炉上给我们烤,烤完就坐在一起喝酒,同庆开业大吉。”季明锐说。 烤品、菜品、酒品陆续上齐,吃吃喝喝也掀起了几个小高潮,等大家都感到微醺畅快之时,陶姜问季明锐:“这么有渊源个地方,季董今天选在这可是有什么特别用意?” 季明锐跟陶姜轻轻碰杯:“陶总,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身为当局者,认咱们再多努力、挣扎,也还是很难看透自己当下的局,下得去世间最狠的手。今天的会开的,我内心有太多感触。今天来参会的,包括戈颂、妍芝,一半以上都是四季创业时立下汗马功劳的老将。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少了谁,都不会有四季集团的今天,可是现在又恰恰是这些人在阻碍着四季改革的步伐,这个局面是怎么造成的呢,是我们四季人的血性不够了吗?志得意满了?不思进取了?怂了?陶总啊,四季现在已经干到顶峰了,如果不突破,不改革,找不到新的增长路径,那以后就真的只有下坡路可走了。” 陶姜道:“季董,以前人总说革命。革命革的是什么,是命,其过程是要流血牺牲的。现在企业要动,动的是什么,是筋骨,是人心,也是要流血牺牲的。不伤筋不动骨,那叫抓痒痒,不治标也不治本,也许还会越挠越痒。今天大家提出的问题都是实实在在的,确实我我们企业在飞速发展的过程中,积累了很多问题。 机构小的时候,我们轻装上阵,强调的是速度,不被条条框框所约束。后来我们发现问题,又开始痛定思痛的抓管理,经历每个企业或多或少都会经历的发展过程。今天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我觉得管理是次要的,真正定生死的还是战略问题,关于未来的战略定位,能不能赌对未来的风口。
如果我们明确了战略定位,大家就都有了新的目标,看到了前进方向,自然也就有了调整自己前进方向的自觉,来主动配合这艘大船的全速前进。所以现在不是大家不想动,是不知道怎么动,觉得动,不解决问题。而问题的根,在战略。我们都知道,战略说出花来,也无非就是要‘有舍有得’,略去拖累你的辎重,得到你想抓的未来,其他的就都是战术层面的问题,也就是由我来筹谋的问题,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各司其职,你指哪,我打哪,带着兄弟们,不怕流血不怕牺牲的,把阵地打下来。” 陶姜说完,季明锐很有些动情:“陶总,陶总啊,戈铭去中东之前,跟我推心置腹地聊了一次,你俩说的不谋而合。然后戈铭提出,四季要改,那就一鼓作气,彻彻底底。所以他提出的第一步改革,就是从股权结构上下手,释放出一部分股权,给对公司发展有卓越贡献的人,吸引更多年轻有为的人…… 季明锐说到这,陶姜似有些猜中,却仍有些不敢确认,以为这绝对不是一般胸襟和魄力的人能干出来的,甚至可以说,做这个决定是有些反人性的:“戈铭难道他是想……” “没错,他说他现在不管四季的事,手里却握着四季集团太多的原始股。他觉得如果四季不能长足发展,那握着再多股权也没有意义。现在人才竞争激烈,四季想招兵买马手里就要备足选马的资本,所以他要释放出他现在股权占比的60%,而其中的20%,他将无偿赠送给你。” 方妍芝听完吃惊地问:“赠送他手里20%的股权?三哥他想搞什么?” 陶姜听完恨的咬牙切齿,几乎就要拍案而起:“他他妈的想搞我的灵魂!” 季明锐见状哈哈大笑:“陶总,你这话真是让戈铭猜的八九不离十,戈铭说陶总听完会恨死他的,因为这是要你献出灵魂。” 消化完这个巨大的意外之后,陶姜举杯一饮而尽,喝完打了个酒嗝,像是嗝出了一口恶气:“这么大的事,你就这么跟我谈?” “那还怎么谈,都跑到这个地方来谈了!这可我们梦开始的地方,我们在这里确定的股权,又在这里重新分配股权,不正对!” 陶姜倒满酒,跟季明锐又是一碰:“对对对!我真是,对你大爷!” 季明锐喝完杯中酒,又小吃了一口菜后对陶姜道:“陶总,专业的人办专业的事,你说的这件事,我准备借用外脑,交给穆小舟去办。穆小舟回国以后一直在给企业做战略咨询,他常年在各个国家跑,掌握的信息比我们多,在辅导企业的时候,是真正的用战略思维指导实践。让穆小舟亲自cao刀我们这次改革,我们能用上的,既有他的专业经验,又有他的外部视角。虽然没有人能让死人起死回生,但我们得承认,穆小舟确有能力让已经死透的品牌和企业起死回生。何况是我们还只是处在刚刚生病阶段的四季集团。” 陶姜执行力相当强悍:“那我明天约下穆总,争取最近跟他见面详谈一次。” “好,就交给你了,不过穆小舟现在可是行业内公认的天价‘贵人’。” 陶姜笑道:“真要能物有所值,那可是越贵越好。” 两人相视一笑:“哈哈,没错。” 泰湖炭烤不愧是江湖名店,陶姜觉得这味道让他想起童年时光:“就是这个味道,跟我小时候放学看人家烤rou串的时候,好几天才能攒够钱买一串来吃的那个味道一模一样,我还以为是我记忆出了问题,原来是真的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方妍芝笑道:“好吃你就放开了吃,难得二哥请客。” “我不总请客吗?”季明锐问。 “你说呢,以前都是三哥张罗。自从三哥离开四季以后,好像好多事,跟原来都不太一样了,我们四洲科技全员可是不习惯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接受三哥离开四季这个事实。 这两年虽然任总尽心尽力,但四洲还是陆续走了一些老人,当然也进来很多朝气蓬勃又有能力的新人。可能是这时代变化的太快了,新技术开始以秒单位在不停翻新,这都让我们有点无所适从,好像一天不学点什么,都没有安全感。以前说的啃老是‘不能啃老年人’,现在说的不能‘啃老’是不能啃自己脑子里的老知识,哎,累啊,也不知道是生孩子生的,还是思虑过多,头发掉的,发际线都开始后移了。” 郭戈颂笑道:“妍芝你这当mama以后,感觉思想都变了不少呢。” “原来不理解,而且是特别的不理解那些围着家庭转的女人,打心眼里瞧不起。现在自己从质疑到理解,再过几年,真怕就变成那种人了。” “不会的,孩子一入学,马上你就是又一个走在时尚前沿的职场辣妈。”郭戈颂说。 “你家孩子现在还那么淘气吗?”方妍芝问。 “淘,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爸一打他,他就跟他舅舅打电话求救。可是知道谁能给他撑腰。”郭戈颂说。 “对了,三哥没在国内,我也没来得及问,书煦这两天高考考的怎么样?” “啊?高考?”郭戈颂一头雾水的问完,猛的一拍脑门,“艾玛,我忙着四季文创的收购项目,都忘记书煦前天高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