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位于法兰城内的小监狱里，一到晚上，里面的犯人就会安守本分，待在自己的牢房里休息。白天，他们一大早就要集体进行晨跑、晨练，结束以后还要参加体力劳动，中午只有吃饭和短暂的午睡时间，然后就在守卫们的监视之下，劳动、活动到晚饭前；晚饭结束以后，就是犯人们自由的时间，虽然这个时候犯人们只能待在自己的牢房里，完全没有自由的意思，但对于已经身心疲惫的犯人来说，这可是他们渴望的、难得的休息和放松机会。

    这种时候，犯人中或有几个同牢房的，围坐一圈开始赌博，赌注只是第二天的点心；或有几个犯人借用纸笔，写下这一天生活的感受，以及自己生活在监狱里这段日子的想法；有些人也会什么都不做，或躺或坐，休息、睡觉。被关押在这里的犯人，所犯的罪不是很重，顶多关个一年已经算最长的，重罪犯人、死刑犯一般都被关在其他城市的郊区。

    据初步推测，位于法兰城内的这间小监狱，最多一次只可以容纳一百多名犯人，监狱的守卫却达到三百人。平常的情况下，小监狱里因为收押的犯人的所犯罪行严重程度不同，关押时间和所犯罪行种类等问题，会采取一人一间、两人一间、最多八人一间的措施。

    霍克是一人一间，他与另外两人关押的时间差不多，但其和另外两人负责的工作不同，作为被指控蓄意谋杀的犯人，霍克被从三人中单独罗列了出来。

    当然，这也是在特殊情况下，小监狱做出的安排。

    麦克海尔将军及时出现，使原本的事态没有继续恶化下去，而小监狱里的空牢房也相当多，不然霍克很有可能会被移交给政法部门处理，再直接送到郊外的大监狱里。

    现在这间小监狱里也只有几十名被关押的犯人，他们过不了多久也都会被释放出去，时间最长的也就一年有期徒刑，也就是说，平时这间小监狱里面的人特别少，监狱里面特别的空旷。

    只不过，如此安逸的环境，容易使被派遣到小监狱里面负责看守的守卫注意力松散。

    守卫们白天精神都是高度集中的，生怕犯人们出现打闹、造反的现象，会增加他们额外的工作量。在监狱里，即使只是被关押几天的犯人，都会想着要越狱出逃，守卫们还不得不每天在监狱附近的周围进行检查，如有发现周围出现损毁现象，除了第一时间通报上级指挥官外，还必须将牢房里现有的犯人集中起来清点人数并逐个审问。

    所以监狱守卫也不好过。

    至于那些连一两天都待不住的犯人，都不知到他们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就有人趁机钻空子，之前被欧兹纳克得手，这些守卫显然是没吸取教训，又被一个从外面进来的人偷偷摸摸的混进了监狱。

    那人在监狱里走了一圈，似乎是在找目的地的牢房，城里的小监狱虽然小，如果进来之前没有提前弄清楚位置，还是要花费力气去寻找一番。

    当他刚刚走过年轻战士和剑士的牢房后，又退了回来，站在牢门口。

    “可算让我找到你们了。”

    两人此时正躺着睡觉，听到门外的说话声，抬头一看，瞬间，两人好像看到怪物似地，吓了一跳慌忙爬起。

    其中，年轻的战士慌张地说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哈登伯爵身边的那个随从嘛？”

    “哼，看来你们还没有糊涂。”那人冷冷地回了句。

    年轻的战士认出眼前这个站在牢门外面的男子，是自己在与哈登伯爵进行交易的时候，站在伯爵身边的那个眼神冷酷的家伙。

    根据年轻战士的回忆，当初因为与这名男子对视过后，他的心中就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高手之间，即使不动手，互相之间也能知道个所以然，而一个弱者面对一个高手，即使对方一动不动，也会在不经意间，被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行为举止给吓出翔，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坐倒在在地上的同时被人用冷兵器抵着脖子。年轻战士不能说弱者，在与眼神冷酷的男人对视后，勉强还能站住，而且当时是哈登伯爵在交代事情，对手也没有加害自己的意思。

    年轻战士问那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方冷冷地说道：“和你们没关系。”

    “这次的委托我们没有完成，我感到万分抱歉，但这一切都要怪那个叫霍克的战斧斗士，那个叫欧兹纳克的家伙，等我们出去以后会想办法把他做掉的，不过到时候我们要全额的赏金。”

    那人觉得年轻战士提出的，完成委托要求全额奖赏这事情十分可笑，便嘲笑他，“哼，这种话也敢说出来，要不是大人知道你们不是欧兹纳克的对手，也不会额外给你们优惠，你们让出一半奖赏，就请来高手代替你们下杀手。”

    年轻战士听着有些糊里糊涂，“我们也是职业的佣兵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正是我们职业cao守嘛。”

    “说的好，不过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那人这么问两人。

    那人的话应该是针对年轻战士所说的话说的，至少年轻战士是这么认为。

    年轻战士觉得对方有点在侮辱自己，用反问的口气说道：“我们搞错什么了吗？”

    端坐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年轻剑士，听了那么久的话后，心想：这个男人很危险，而且好像是有任务在身的样子，要是再这么和他耽搁下去，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那个笨蛋，还不早点结束这个话题好让他快点从这里消失。

    那人没有回答年轻战士，似乎是觉得对方看不起自己，年轻战士又很有气势地问了句：“我们搞错什么了吗？啊？”

    年轻剑士心想：笨蛋，不要命了吗？

    年轻战士的态度将年轻剑士吓出一身冷汗，他不知道那个人此时的想法，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自己这个白痴同伴妨碍到他，一气之下对这间牢房里的两人痛下杀手。

    反正这时候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年轻剑士屏住呼吸，视线一刻不离地盯在那个男人身上。

    “闲话我就不多说了，连这点事情都搞不清楚，你们脑子恐怕不好使。等你们出来以后，就自然会知道，现在我问你们，那个叫霍克的男人被关在哪里。”那个男人没有像年轻剑士想的那样，做出些危险的举动。

    他知道这个男人来这里一定有事，如他所想的那样，对方的目标是那个叫霍克的战斧斗士。和他们不一样，这个叫霍克的男人，原本在伯爵那里做过劳工，有实力所以有利用的价值。

    万分庆幸，这个男人此次闯入小监狱的目的不是他们。年轻剑士稍稍松了口气，但视线还是不敢从男人的身上移开，没一会儿又屏住呼吸，默默地望着那个男人。

    年轻战士却显得十分生气，一开始就被对方吓尿了，之前又被对方鄙视了，现在还被侮辱智商一样的被说了一句。年轻战士毕竟年轻气盛，和心思慎密的年轻剑士不同，是个一根筋，很多行为举止都不经过大脑，对于听着舒服看起来不错的事情，会不顾一切。

    他的这个伙伴就比较倒霉，碰到这种搭档，不是长命百岁的话，

    “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连个牢房都找不到。”年轻战士不屑一顾地对那个男人说，好像根本不去考虑对方会有什么反应，态度、语气都很差，“告诉你也可以，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笨蛋……”年轻剑士听后，被这个同伴说的话给吓了一跳，慌忙爬打牌他身边，嘴巴凑在他的耳朵边小声说，“不要命了嘛，这个那人非同一般，惹到他怎么办？”

    他没有理会伙伴的劝言，而是继续变本加厉，“怎么样？当然你也可以自己去找，你就慢慢找吧。”

    面对危险，人们几乎什么都愿意做，包括一切无节cao的事情，但在危险面前，就有一种愣头青，会去成为眼中钉，不顾生命危险也要和对方对立到底。

    那个男人知道，自己找牢房的效率不如让这两个人告诉自己具体位置，由于两人的关系，他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即使找到牢房位置，也什么事情都不能做。倒不如让他们告诉自己，省了麻烦，节约了时间。

    “你但说无妨，不过别认为我会为了问牢房的位置，而什么事情都去做，如果让我发现有问题，等你出去以后我要你好看。”

    “简单的很，你只要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欧兹纳克的性命以及委托的酬金，我们必须全部接收。我想，这对于哈登伯爵和你而言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谈条件是要讲资本的，对于这件事情，年轻的战士是否有这些资本，他自己并不在意，在这里他只求一个尊重。

    在以一个线索作为重要筹码的前提下，无论是那个男人还是作为年轻战士同伴的剑士，都没有料到他会要求这些。

    一个深陷事件的人，最该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想方设法让自己从事件中脱离出来，当遇到危险的时候，或求饶或忽悠，尽可能避免让自己丧命。因为这两个年轻的佣兵，只是伯爵请来吸引人注意，好让身为战斧斗士的霍克能够靠偷袭杀死欧兹纳克，所以他们虽然身处这件事中，却没有罪孽。但正因为他们身处事件当中，而且是幕后黑手哈登伯爵当面向他们进行工作的委托，是哈登伯爵雇佣他们吸引别人的注意，并在被捕后向狱卒谎称是受加纳的安南指使，他们知道谁是真正的幕后指使者，因此，他们的死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那个男人还以为，这个年轻的战士会希望能够留下他们的活口，至少会求自己饶他一个人一条贱命。

    他的伙伴，年轻的剑士则猜测自己的伙伴会要求些无节cao的事情，比如学狗叫之类可以让那个男人立刻改变态度转而先将两人杀死。听了他的话后，年轻的剑士松了口气。

    也只有对自己佣兵的工作有责任心，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可以想象，这个战士是有多直。

    此时，在听了年轻战士提出的要求以后，男人用脑子替自己家主子算了算，觉得稍微有点不公平，因为这是自己向对方获取情报的条件，却要牵扯到哈登伯爵，而且就算任务完全交托给这两个年轻的佣兵，委托金方面不正是为了要省去一半才找来霍克帮忙吗。实际上那一次的偷袭，即使霍克得手，哈登伯爵也只要支付年轻佣兵的费用，而霍克则会被判刑，能不能活着从监狱里出来都还是个未知数。

    但他又想了想：我暂且先答应他，回去后和哈登伯爵说了，这事情本来就是伯爵说的算，到时候就算取了欧兹纳克的性命，也和霍克偷袭成功的情况一样，到时候伯爵连一分钱都不用出，这不是正好？

    这么一想，自己岂不是赚翻？男子喜上眉梢，原本冷酷的脸上起了变化，看起来很开心。“可以，伯爵当然不会有什么损失。这件事情我答应你，回去以后我会和哈登伯爵说的，这样你来你是否可以告诉我霍克牢房的位置？”

    “当然，是个愉快的交易。”

    夜晚的小监狱阴凉潮湿如同下水道，除了大门以外，没有其他通风设施，使得这里的昼夜温差会比较大。

    潮湿的空气使得衣服紧紧贴在人身上，特别的难受。

    男人在一间牢房门口停下了脚步，牢房内，一个身材魁梧的身影正低着头，背对牢门坐在地上。

    “霍克，伯爵有话要我对你说，他对你始终不说出真相的行为，感到敬佩。他说只要欧兹纳克一死，你的家人就能被释放，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还过不久你就能出去了，抓住这次机会，为了你的家人。”

    霍克没有回答。

    男人冷冷地笑了下。心想：霍克这家伙怎么这么不知趣，难道他不管家人的死活？不会的，人都是有弱点的，霍克的弱点就是家人，他不会放任家人的安危不顾。

    “他不会回答你的，因为这个男人，只是个冒牌货。”突然，一旁传出了说话声。

    顺着声音的方向，男人转头望去，只见对方是一个身穿骑士服的年轻男子，低声说道：“噗，是骑兵团的人吗？麦克海尔的部下。”

    男子将手背在身后，袖子里抽出了两把短刃。

    “职业杀手吗？麦克海尔将军，这家伙很厉害哦，小心点。”坐在牢房里的人，一边站起身，一边转过身面对牢门。

    男子回头一看，牢房里的人和霍克一样都是身材魁梧的高大男子，不同的是，这个男子有一撮大胡子，如果不是背对着牢门，可能不会让他上当。

    不过更让男子在意的是，那个年轻的骑士也被称为麦克海尔将军。心想不会和那个骑士团长有什么关系吧。

    带着这个疑问，男子改变了站姿，带着双刃的两只手垂在两旁，像是放弃了抵抗一样，笔直地站在牢门口。同时向年轻的骑士发问：“据说，骑士团长麦克海尔有一个儿子，现在是法兰皇家骑士团的成员，阁下也姓麦克海尔，莫不就是皇家骑士团的那位？”

    “呵呵呵呵。”年轻骑士听后笑了起来。

    男子猜测，其原因有两种可能，他猜对了，年轻骑士的笑是对他猜测结果的一种肯定，自己的话又正好说得他高兴了；猜错了，毕竟法兰皇家骑士团的成员都是最高级别和官职的人员，平常负责王宫安全的部队，这时候又怎么会出现在这种阴森森的小监狱里。而且还找人充当犯人待在牢房里引诱自己进套，会使用这种计量的人，又如何配得上骑士这个称号。但有时候，骑士不一定非得正儿八经，这就增加了男子的猜疑。

    法兰皇家骑士团与法兰的其他骑士团不同的地方，里面的成员几乎都是由法兰骑士团的精英人员组成，包括对原骑士团团长的提拔，成员平均年龄为56岁，很多即将退休的高阶骑士，也会在生涯的最后时段被提拔进入皇家骑士团工作一段时间，当然，这也是在皇家骑士团实际的工作比其他骑士团少的前提下。刚说到皇家骑士团的平均年龄，56这个数字对于建立才一百年的法兰而言，不小了，但依然有不少老人坚持到六十岁、七十岁才肯退休，这才有法兰皇家骑士团等于养老院的说法，福利好、待遇好，别人对自己的称呼上总要加个将军，平日里几乎都待在王宫里享受平静和谐的气氛，这些不说了。就是因为这个好处，使得皇家骑士团很少会有年轻的骑士加入，一来没有地位，二来没有位置，大部分的骑士几乎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加入皇家骑士团的，骑士团团长都不一定百分百能进入的队伍，骑士团的成员更是不可能加入。但在最近，法兰终于有一个年轻骑士，以骑士学员毕业生的身份，直接被招入皇家骑士团，这个人名叫迪兰麦克海尔，法兰骑士团团长麦克海尔的儿子。

    男子的额头上冒出了汗水，在这阴暗潮湿的小监狱里，这种情况实属罕见。

    此时，他多想眼前这个身着骑士服打扮的年轻人，不要是皇家骑士团的那个迪兰。

    先不管皇家骑士团的成员，实力有多厉害，如果年轻人是迪兰，这事情要是让麦克海尔知道，对哈等伯爵而言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这样一来，与之一战将不可避免，而且必须在此时此地。

    可惜事与愿违，当年轻人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男子只从他的言行举止中，就能发现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是什么关系很好或者关系很坏的人才有的，而是那种了解过、熟知过，有过接触和观察后的人才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