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不离
“大概…就是这样了。这是你的诊断书…我很抱歉。”眼前的白大褂一脸惋惜地递过来一张单子，还一边摇头叹息着。 林道接过诊断书，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放进了书包里。至于医生说的话，更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对于他们而言，自己这种明显付不起钱，只能依靠以往的身份来蹭一次检查的人，早点死了才是最好的吧。 尽管心底不住地冷笑，当走出医院大门口时，林道仍然换上了一幅阳光般的笑容。他望向街边的羽田，似乎很开心地向她招了招手。羽田则在看见他出来的同时，就已经朝他跑了过来。 “怎么样，体检结果？”羽田挽着林道的手，温柔地问道。林道笑着说:“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我是谁嘛！”羽田轻笑一声，作出一个不屑的表情，故意拉长语调，说了声:“切～”林道哈哈一笑，拉着羽田就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说:“好了，快去吃饭吧，我可是饿了好久了！再这样下去可都要饿瘦了！”羽田哼了一声，任由他拉着自己，在路边奔跑起来。两人的欢快笑声撒了一路，给原本冷寂的街道添了不少活力。 那个时候，明明是那么开心的。可是，命运这东西，却从来不会让你如意，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心愿。 晚上，在父母留下来的空旷却冰冷的房子里，林道打开灯，坐在沙发上，右手中捏着那张诊断书，一直看个不停，看那样子，似乎想把这几张纸给看穿了。事实上，他已经反复看过这张诊断书三四遍了，但每次看，他都无法接受这个既定的事实。 似乎是终于xiele气，林道移开了聚焦在诊断书上的目光，整个人瘫倒在了老旧的沙发上。诊断书从他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响声。而那个医生的话，此刻又如同魔咒般回响在林道耳旁:“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活五年。” 五年… 作为一名资深科学家的儿子，尽管从来没见过父亲，但林道也很清楚，以如今的医疗技术，还会完全治不好的病是什么。他也很清楚，那个给他检查的医生虽然人品仅此而已，但医疗技术绝对称得上权威。事实上，他和林道的父亲，是多年前的同学与研究伙伴。 林道在沙发上半躺半坐，一直过了许久，这才又动了动。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然后挣扎着起身，捡起地上的诊断书，走到几乎没怎么使用的厨房，翻出一个老式打火机，想要打火。不过打火机明显性能不怎么样，林道连打了几次才打燃。随后，林道把手中的诊断书凑了过去。 看着在火焰中逐渐变得卷曲、焦黑的纸张，林道面无表情，但却有一颗水珠凭空出现，划过他的脸庞，滴落在粗糙的地板上，四散溅开。 诊断书已经烧得只剩下一小半，也终于再看不清上面到底有什么。这样的效果终于使林道满意，他吹灭了火，放下火机，把已经烧焦的几张碎纸扔进了垃圾桶。随后，他才洗洗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就这样在床上躺了下来。但此刻，他没有分毫睡意。他仰躺着，凝望着天花板，眼中不住有光芒流转，不知在想着什么。只有夜，深邃，寂静，每一寸的黑暗，都渗透着令人窒息的绝望。 在深沉的黑暗中，林道慢慢闭上了眼。就这样睡过去，也不错吧。他想着。然而，林道忽然一顿，本已将要闭上的双眼又睁开了少许。就在刚才，他突然感觉自己似乎忘了什么，可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呢？ 林道失去了睡意，索性坐了起来，苦苦回想着。但当就要他想起什么时，头却是一阵剧痛！林道不由自主地按住了头，但却仍然不肯停止思索。他有一种直觉，如果他就此放弃的话，将会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可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我不是…已经没办法再拥有了吗？”林道忽然停止了一切动作，包括大脑的思考。 “算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没有失去，还能抓住什么呢？”他已经累了，放弃了。林道缓缓放下手，躺回了床上。看着四周安宁的黑暗，林道终于闭上了眼。 实验台旁，一直忙碌不休的林桐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望向了一旁的显示屏。在那上面，代表着生命活动的波浪线正在缓缓平稳，并逐渐归于平静。 “已经撑不住了吗？”林桐扶了扶眼镜，黑色的瞳孔中有光芒闪过，随后又黯淡下去。“我还以为能撑久一点呢，没想到也只有百分之七十而已。有智慧的异形也不过如此吗？或者说，因为有过人智慧，才会在意志力上有所削弱吗？”林桐喃喃自语着，将实验数据记录在了电脑上，根本没看林道一眼。 就在林道即将陷入最深沉的睡眠之时，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将他从沉眠中惊醒。他有些疑惑谁会在这个时候来，但也不重要。他只清醒了一小会儿，就又闭上了眼。 但没有得到回应的敲门声并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最后根本是在咣咣地撞门了！但林道家的大门可是标准的防盗门，即使敲门者力气远超常人，也不可能就这样撞开。在几次尝试无用后，敲门者终于停了下来。 真有毅力。林道想着，随即翻了个身，不再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但今晚的意外还没结束，他房间向外的窗户突然一声巨响，竟整个从窗框上脱落！伴随着窗户的破裂，窗帘也被割裂成了大块碎片。 林道坐起身，愕然地看着眼前的狼藉景象。刺眼的阳光突然从窗户的破**入，照亮了整个房间。 在墙上原本是窗户的地方，此时正站着一个窈窕的身影，由于背着光芒，林道看不清她的样子，却能感受到人影的心情。 那是，无尽的悲伤。却又有着不灭的期望。投射而入的阳光与几乎成了纯黑剪影的少女，交织成一幅美丽而又哀伤的画卷，终于唤醒了林道即将沉入黑暗中的心。 林道呆呆地看着她，好半晌才开口道:“羽田？” 羽田往前走了几步，进入了房间里。直到此时林道才看清，在她的脸上，挂着两道清晰的泪痕，而她美丽的双眼中，还在不停地涌出泪珠。见到此景，林道顿时慌了，同时还有些心虚，他连忙挣扎着站起身，向羽田走去，同时开口道:“你怎么了，别…” 话未说完，羽田忽然猛地扑了过来，冲进了林道的怀里。羽田的力量有多大，林道是再清楚不过的。在庞大力量的冲击下，林道抱着羽田，又跌回了床上。但即使如此，羽田也不肯放开牢牢缠着林道的双手。 房间内沉寂了几秒，随后才响起了林道有几分无奈的声音:“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哭成这样？”羽田没有回答，只是双手把林道搂得更紧了。林道有些哭笑不得，拍了拍羽田的头，说:“好了，别撒娇了，都多大人了。好吧，老规矩，你提个要求，我一定做到，好吗？” 听到这句话，羽田才抬起了头，望着林道。 “真的？”她问。 “当然，我还敢骗你不成？”林道苦笑着。 羽田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那你，为什么把你的病瞒着我？”羽田的声音很轻，但听在林道耳中，却有如晴天霹雳！ 林道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偏过头，不敢看羽田的眼睛，同时口中笨拙地解释着:“那个，我…我是因为…我想…” 看着林道慌乱的样子，羽田叹了口气。她抬起一只手，捂住了林道的嘴，阻止了他继续编故事的努力，然后才幽幽地说:“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离开。无论将来，你或者我变成什么样子，我们都不会离开对方，即使死亡，也只能阻断我们相守，而不能阻止我们相恋。” 凝视着羽田深邃的双眼，林道也冷静了下来。他望着羽田脸上的泪痕，以及双手被碎玻璃划出的伤痕，终于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无论如何，我不会走，我会在你身边。”得到了林道的保证，羽田终于停止了流泪，开心地笑了起来。 当她笑着的时候，世界都是亮的。 “五年也好，五年也过。既然我们还剩下五年时间，就要珍惜每分每秒，不留遗憾。我会陪着你，直到世界的尽头。”这是羽田，留给林道的承诺。 羽田抹去脸上的泪水，拉着林道站起身，直接拖着他从窗户留下的大洞跳了出去。羽田欢快地跃动着，林道则带着无奈却又满足的笑，紧紧跟着他。两人踏着明亮而温暖的阳光，欢笑着，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