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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靠近

    隐瞒着国中接连被毒杀的七名权臣,皆是渤海王十数年难啃难拔除的顽固政敌;他们或者家族盘根错节涉及朝廷政治经济命脉,或者手握重兵护卫京畿疆域,牵一发而动全身为大局着想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坐大。

    如此看来,最终的利益收获者只有渤海王一人而已。如果,他所设置的医官查询仅仅是为自己开脱罪责的一场戏,也尚未可知。毕竟在幕后主谋这件事上,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落华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忽略理智的凭心相信他的清白。痛恨的看着他温和而威严的双眸、线条刚毅的五官、时常露出迷人的微笑却难以察觉其背后是否真正开心的含义下,落华知道那样的一个他,若是违背他本心不愿意做的事情、不想说的话,你是怎么都撬不开的。

    最后双方的交涉结果是,渤海王同意落华帮助他国查验尸体所中何毒出自何处,除此之外的任何一项细节包括庙宇画中人像他也丝毫不会配合的;因此落华也不敢轻易将中原盗玺事件和盘托出或者为有心人坐实了铁证,为中原引去周边各国的疆域战争。

    翌日,海音殿收到传旨言有蓝司院医官发现,在提取出的毒尸血液中有一种未被完全碾碎的植物的成分,正巧宫廷花园里就供养着这种植物。于是想请公主前去看看。

    然而当渤海王到达植物夕墨的种植所在地时,看到的场景却与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如果说,落华拥有男人们的赞美和恭维是没什么疑虑的;但如果是女人们,那就可疑了。

    要说这个事落华真不是故意的,一大早来到花园就被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无论是渤海王的jiejie,还是渴望嫁给他做第N位夫人的表郡主、大臣家的小姐们,甚至还有各宫殿的夫人娘娘们......反正就是宫里这一群乱七八糟的女人。

    落华简直是没有办法,只好上缴掉“赃物”一跃而起,落在了一棵柳树主干分叉之间小憩,仅仅是小憩而已;不过若是下面的女子们再顽强不懈的给她哼催眠曲的话,那就不客气了----睡一觉再说。往下再瞄一眼,只见大家围着谈来论去的,无数双手争相抚摸着的竟是一支精美的簪子。

    不同于这里大家用的簪子----提取并不纯粹的粗金,加上工艺极其落后地锻造出如手指般粗细的簪柄,每每很费力的簪进发里总会弄断好几根她们宝贝养护的长发痛死了。关键是平日大家用惯了也还罢了,可怕的就是个对比,相比之下粗糙的簪柄焊接住的普通玉石还是老大一块,真是吓死人。而落华“上缴”给她们的呢?是落华从中原皇宫带来的----正是由中原皇宫先进的工艺手段、优良的打磨技术,纯粹细腻;再用小巧的盘扣设计,镶以名贵的珠玉、宝石,就形成了现在大家欣赏不易又爱不释手的细金杆镂空雕花簪咯~大家犹爱那上面丝丝悬垂的流苏原石,精致小巧煞是可爱。

    所以当渤海王赶到夕墨园时,看到的场景就是落华双手抱着柳树死活不下来,而树下的人群则一惊一炸地给他丢尽了脸面。一时不禁好气又好笑。特别是年纪老大的王公大臣,每天扯着花白的胡须烦他纳妃娶后的,今天又来烦人家落华公主。哎这种事不知不觉间,他就很不乐意。这个落华公主----近来见到她也不乐意,不见她还是不乐意。

    渤海王来回踱了两圈步子,真想把这群人揪走,丢人!好你们不走,我走!眼不见为净,就当没看见。

    可是,看到树上那个高悬长纱裙缦、翩跹自在的人儿,他又不争气的向前迈动了脚步。

    站在她树下半晌,她却什么反应都没有。风吹过,就见她仰着头闭了双眼,享受着微风拂过面颊的温柔自在,在这幅画面里,她是那么的美。渤海王清一清嗓子,表示着自己的到来。见她睁开美眸,臻首微微侧偏,“王爷,早!”

    “你不打算下来了是吧?”这样的交谈令他的后颈与自尊受挫,心情也不是很爽。

    向下瞟了一眼那群叽叽喳喳的人群后,落华很是认真地回答:“看来是这样的。”

    “......那么,好吧。”随手扯了两朵他们要研究的夕墨花,渤海王倏一纵身,就在落华的近身枝上坐了下来。太近了,落华想。但他似乎为了舒适的不掉下去,还往她这边更靠近几分也几乎是下半身舒服的侧躺着。

    “王爷,您不需要避一下嫌吗?”

    “关系不大。在这样隐秘的树上,应该不会有人看到的。”谁让你偏偏挑这么个地方说话来着。

    “莫言会看到的!”小小声地她脸红了。

    莫言?渤海王不在意的眨眨眼,管他是什么人?将那两朵夕墨丢给身边的人,“看看吧,蓝司院的结果。”

    “真漂亮!”不觉由衷地赞叹。

    “那花的名字叫‘夕墨’。”

    “夕墨......”她没有发出声音细细咀嚼。

    而他却一直在注意着她,自然也没有忽略掉她的口型:“它是很坚强的花,温婉美丽而又倔强。”

    “代表女人的花?是国花吗?”

    “国花?不是。目前没有过这样的说法。不过,以后可以考虑看看。”

    “它真的是漂亮!”接触后轻轻碾了碾茸毛般触感的花瓣和叶片,离得不算太近轻轻闻了闻花的气味。像是被雷击中似的,落华眼前一黑,心头一阵恶心,就向后栽去。下意识的伸手还想再闻闻那花的气息。隐约感到身后被人有力的圈住,仅以一臂的力量就将自己回复平衡,手里的花也被扯了去,恶心尚未平复耳边就传来了一个声音----“公主还真是不小心,若是我的大嘴义弟瞧见,怕是要以为公主在对本王投怀送抱了呢。”

    落华脸涨得通红,心头着实恶心就这样,闭着眼睛却无法说出一个字来。意识已渐渐恢复,适才背脊上的冷汗经风一吹涔涔沁着冰凉。因为怕掉下去被大家看到更大的乱子而不得不乖乖躺着一动不动的公主,这个暧昧角度的俯视,令气氛有些尴尬冒着前奏的火星。诱人殷红的嘴唇,微微张开了平时明亮的眼睛此时不小心染上的迷惑凄朦,发丝沾着冷汗故意似的时远时近贴着她那细嫩如明月的脸庞,沿着纤细的下巴,漂亮的长长的锁骨隐没在水蓝色的衣领之间......此时,和她的腰肢贴的有多么近啊。淡淡的沁香就在身边,燃烧着渤海王所有的理智。而他似乎故意忽略掉这样的美丽。“公主,知道我的名字吗?”

    “不知道。”

    “作为被出访的国君来说,这是很丢脸的事。”

    “那您自己说吧。”

    “震......夫余震。”

    也许对于落华来说,主动说出一个名字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可对于夫余震迈出的一步来说,也许连他自己说出来时都感受到了不可思议的惊讶之情。

    也许是被看得太久,令她嫣红的小脸红了又红。思绪已然惊醒的渤海王有些懊悔,一句“下去吧”便自顾自的借力踏着柳枝自行而下。

    落华本已十分尴尬,此时更是羞愧难当。绯红的脸色上一阵怒气,这王爷之前明明是说自己故意勾引。而此时乱说之人早已故作潇洒的走了远去。

    真是不甘,但又不知为什么会跟着他的动作而行。落华也学他借力绕开树底下的一大群呱噪,轻飘飘的落地。看到了刚才被渤海王扔掉的两朵花。隐隐还抽着一丝头痛,看来这花的成分确实有问题。

    是该为刚才的失礼做一下解释的吧。可长这么大,还几乎没有需要向什么人解释的事情存在呢。自己这又是怎么回事?然而,他又是礼貌的,不能算他无礼。被动!明明落华自己不是多话之人,可每每面对于他反而变成了故意招惹的肤浅花痴之徒!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恍惚间,前者转过头来。幸亏落华还是注意了自己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出错的步伐,在走神时距离这一切尴尬的肇事者远了一步,但仅仅是一步之遥。

    他转得飞快。吓得落华呼的下意识往后猛跳了一步,才没有碰到可能会产生误会的另一场尴尬里面。不,不是可能!是一定!看着他状似坏笑又复看好戏的温柔有礼之下,落华感觉到这种令自己行为变得紊乱而不受掌握的情绪真是不舒服了。

    “公主,请问您喜欢什么花?”温柔的话语令人难以置信。

    好整以暇、严阵以待,时刻关注着自己会不会出错,“嗯,刚才那夕墨就很美......不过中原的海棠更美!”

    这时他们走到一阶石桥,临桥之上可以看见下方清溪里自由自在的鱼,和涨大饱满的粉红色荷花、像伞一样碧绿的叶。“特别是四季海棠那一种。”

    “名字不错。”从她身后传来温和的声音。若不是知道说话之人的性格,落华真的以为这就是一个畅快爽朗健谈之人,几乎是可以做听众的那一类友人的模样。

    “花,顾名思义,四季海棠花开四季,年年岁岁几乎它都是开在长安的皇宫里每一个角落,一直陪着我成长到现在。”

    “长安?”

    “在中原皇朝的国都,那里就叫长安。”

    “这个名字也很美。即使我学到的中原文学并不多。但那听见就是很美。”

    “是啊,长安月下,无论宫廷内外,某一个长廊上,坐着饮酒作诗;徜徉遥望,就是一色长空的水月盈心。”

    “几乎是渴望那样的美景......”

    好久好久,落华没有听到身后的声音,让她几乎以为夫余震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样。“那你哪天......”噤声,只见他眼底那深深沉入湖水一般的眸色。那是他这种权势之人不应该有的眼神。

    但后者很快恢复自然,掩藏了似乎不应该外泄的情感。“什么?”掩饰的微笑永远是将他包裹得甚是细密安全。

    “你是一个感情控制很好的人。”不是问话亦不是一种肯定的定义对话,更像是一种思绪中探索本不为外人道的心想。“呃,我是说,你若是喜欢,挑个时候到中原做客,算是我的客人。”

    “呵呵,那倒不错。算是您的座上之宾吗。”

    “当然!”落华有种错觉当两个人聊得太深太久的时候,他们俩的距离仿佛就拉进了很多很多,不再像之前那般芥蒂猜疑与有礼生疏了。微笑着观察他真实而不常见的微笑。

    他的觉察也像是害羞一般转头看向身后的浩淼水天一线,突然之间一改你我的交谈,加上了尊称与地位的距离,就连语气也变换了。“公主说笑了,本王怎么敢高攀?倒是天朝,必当竭心诚挚,择日觐见朝拜。”

    很受伤,是他的提醒,是落华不可能不顾的引子,于是也作出公事公办的模样来,冷了声音、平淡了笑靥,“本宫明白,王爷多想了。”

    不是感受不到夫余震不断的冷漠和拒绝,却每每在他温和的礼遇之下遗忘于无形。然而真的无形吗?为什么每一次落华感到了这无形的压力,压到她快要透不过气来。

    月夜箫管的舒缓之声,是她在夫余这里独有的一色。仰望同一片星空,不同的地点,是不同的心境。一项冷漠无意的夫余震,竟然也是站在这银色的月光之下,幽幽箫声美妙,竟令他无端的辗转睡不着。

    披着一件长袍站在洒满银辉的雕花窗前,夜风袭来,也没有觉得过于清冷。

    遥望月凉如水,落华轻轻地叹了口气。

    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是那么的有风度,那么的温文尔雅,那么的不失礼。力量足够到却可以是任何人望而却步的屏障。使人在无形中对他敬畏、对他恐惧,即使是落华自己,也会因着他看似不经意间的提点,而不得不自重于身份、尊严、场合;而对于自己的做法停而不止,只能够维系到想法之上。

    对了,初次见面时,他带给自己那奇怪的感觉就是这样,他将自己保护得很好,而且还有余到令敌人束手、甚至达到缴械投降的地步。

    在他的面前,落华感到他带给自己的是多么大的压力啊。这完全不合乎自己一贯的做法。而自己似乎也正是由于这一点对他越来越......怎么说呢,无法自拔?

    哦!当她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突如起来的羞愧、自责,不但不能够出色效率的完成探查使命,而且无论是对于他的国家的政治军事、还是此次探测的国玺之谜,甚至是他,都无法突破,且欲罢不能。

    一个公主怎么能有这种荒唐的想法?太荒唐、太不可思议了。落华现在,似乎连见他一面,都觉得是一件可怕的事。哎呀,趁自己还有自制的时候,赶紧办正事吧。否则给自己一个期限,若是七天不能完成,就抽身而退。这个逃兵,不同于战场,也不同于与和麟那时的撒娇开玩笑,真的,并不是说只有烽火的战场才可怕,在这里,在那个叫做夫余震的男人身边,才更可怕。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落华尽褪衣衫高悬在纤细的竹竿上。取下发端的饰品长簪,任由长发随着风的力量飘飞在脸颊之边,抬头望月,也任由月光洒在她美丽的身体上。清冷是此时唯一的感觉,孤独是几个月来身在异乡为异客的心境。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已经及笄三年成熟了的女人;当月光恣意的抚慰着她的身体时,有的是暂时自我放逐的遗弃和任性。她渴望通过这道神圣银色的光线传达给爱人自己的感觉和一切。然而她的爱人又在何处呢?

    轻盈地踏入水中,温暖柔和的水浴幻化成爱人的抚触。释放她的孤独。

    出神很久,浸在已变凉的水中很久。突然一阵窸窣,“谁?!”两枚“金灿飞花”紧跟其后,哎哟一声没了声息。这么晚了是谁呢?是个男人的脚步声,登徒子不过。

    她穿好了绵软的白布缝制的睡袍,在微凉的夜色中喝一阵热茶。一直等待着的白痴祸首就自动送上门了。

    只见渤海王跟随一个年纪轻一点的男人来到殿门外。“哥,就是她打伤的我。”

    “哦?公主,这是您的东西吗?”落华没有猜错,紧接着两枚赤金打造的精美花饰托于渤海王的手中。隐隐还沾着人的血迹。

    她不打算抵赖:“没错,那是本宫的东西。”不过,落华认为,那样的“物证”拿不回来,也不加稀罕多看一眼。回到坐前继续品着适才没喝完的茶,茶已凉,干脆放下。

    渤海王行一礼,“公主,这毕竟有关本王义弟性命,牵扯着两国邦交。希望,您务必给本王一个交待。”头没有抬起来。

    看来是不能善罢甘休了。落华起身吩咐,“梅儿,你可以留下。将刚才的事回禀王爷。但是,”转身看向登徒子,“他----本宫希望,王爷让他马上滚蛋!”转身退入内室,再也没有出来。自从来到渤海国,这是第一次面对王爷时自己无礼退场......不过,不礼貌就不礼貌吧,对于这种恶人先告状的事情她向来不会亲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