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故友
“都给大爷让开。”两个彪形大汉亮着壮实的胸肌，野蛮凶狠地立在唱曲女子正前方，双手一薅，便将几个食客拍了个四散。 周围几桌食客见此场面都飞快地闪躲到一旁，生怕引火烧身。这二人来势汹汹一看便知非善辈尔，为女子伴奏的乐师也相当不讲义气地抱着乐器逃窜到人群中。 女子见状，急忙躲闪到一个年迈的乐师身后，惊恐地看着来人。 “二位大爷，求你们放过我家小孙女吧！”乐师老泪纵横跪在大汉面前哭求道。 “王老头，你家孙女能给我们老爷做小妾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竟还不识好歹。”其中一个大汉脸上横rou一抖，露出一排黑洼洼的牙齿越发面目可憎。 “马老爷年龄比我这老头子还见长，给潇儿做爷爷都有多，我就是死也不会把潇儿嫁给他做小妾的。”王老头挺起身子挡在孙女面前，泪流面目眼神坚定。 两个大汉相视一眼嘿嘿笑出声，似在嗤笑王老头螳臂当车的可笑举动，其中一个忽然垮下笑脸，一脚将王老头踹飞数米远。嘴上不干不净地咒骂：“你要死就给老子死远些。”王老汉哪里经得起这一脚，狠摔在地吐出一口浊血晕了过去。 “爷爷！”潇儿哭得声嘶力竭，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大汉向自己扑过来。泪眼婆娑环视周边一圈，众人皆是看戏者，或观得兴致勃勃，或看得闪闪躲躲，却无一人敢出面说上一句公道话的。马老爷行商多年，仗着与当地官府往来密切常年横行霸道，枉死在他手上的人命多是拿些钱财便草草了结了，年过花甲仍色心不减，专专喜欢妙龄女子，光是强抢去的妾室就有十余人之多。潇儿心下寒凉，心中已有计较。她年龄虽小，性子却是极刚烈的，与其遭人凌辱倒不如死了干净，“潇儿情愿身死也不去给马老爷做妾！”说罢便往墙上撞去。 就在一眨眼的功夫间，一个身影如鬼魅般挡在了潇儿身前，顺势将她一拉一拽，潇儿一点不差地稳稳停在了王老头旁侧。潇儿一看到躺在地上生死未卜的爷爷，便也没了寻死的心，扑过去扶他半身靠起，探了探鼻息，神色才微微缓了缓。她这方想起被人所救，急忙抬眸去看，却见救她那人布衣芒屩，貌不出众且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潇儿在此唱曲月余，所见往来皆是达官贵人富家公子，便是连后厨杂扫也比这人衣着体面，心里接着又咯噔一下，心想：眼下虽被他救了性命，往后一生缧绁之厄谁又能救自己。如此想着，便又垂泪不止。 慧慧本不欲管闲事，想着这偌大的酒楼早被坐了个满满当当，总归有一两人站出来唱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哪知等哪等，等到那姑娘都准备一头磕死，实在没法，这‘英雄’只得自己来做了。 两个恶汉见潇儿撞墙不成，怕她又想寻死，若是出了好歹，回头可不好跟马老爷交待，几个箭步上前，光天化日就要强抢。忽然一声脆响，已近身前的恶汉腿骨一闪，平地摔了个跟头，扑了个空。众人皆抽了一口凉气，发出脆响的是一盏破了的茶杯，那盏破了的茶杯将将打在了那恶汉的腿骨上，所有人都随着杯盏丢出的方向看去，最终落到瘦骨嶙峋、其貌不扬的慧慧身上。 “小子，找死！”摔了跟头的恶汉恼羞成怒，翻身而起，凶神恶煞就要拿人。潇儿本正哭得梨花带雨，忽见今日这事一来二回变化不断，也不哭了，急忙把王老汉拖到柱子一旁作壁上观。 慧慧早已从他们的步伐中断出这两人不懂功法，不过借着一身横rou使用蛮力罢了。遂淡定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惊得众人着实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在两个大汉欺身至慧慧身前不到一丈远时，她终于动了，快如闪电。还没来得及看清她使的招数，却见那两个恶汉已经同时倒地不起，震得厅堂嗡嗡作响。在场之人无不目瞪口呆，这面黄肌瘦的少年竟在眨眼间将两个彪形大汉同时击倒，且没有还手之力，这是何等精妙的武学。 潇儿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急忙跪倒在地，对着眼前瘦弱少年又哭又拜：“多谢公子相救，潇儿无以为报，唯愿来生做牛做马以报公子救命之恩……” 慧慧还没听完潇儿除了做牛做马还要给她做些什么，便被一阵剧烈的咳喘声打断，抬眼看去，正是王老头攸地转醒过来，咳嗽一阵喷一口血出来又撅了过去。慧慧真怕她语出惊人要以身相许什么的，叹一口气，说道：“姑娘还是先去看看你爷爷伤势如何吧。” 潇儿急忙点头，掉着眼泪快速奔向昏迷中的王老汉。“爷爷……您醒醒……”接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哭。在场众人交头接耳，忽有人道：“这王老头怕是不行了。” 潇儿闻言，瞪他一眼，又见爷爷气息浅浅地仿佛就在喉咙里徘徊，无计可施又只能连滚带爬地到慧慧脚边，拉着她的裤脚求道：“公子武功高强，求您我爷爷一命……” 慧慧并非不想救人，只是医术这门技术活对她而言实非强项，包扎一下伤口倒罢，这老头现下明显进气比出气少，她委实没这能耐。面露难色，劝说道：“在下不懂医术，姑娘快些将老人送去医馆救治才是。”潇儿一听，眼泪涌得更快，拉着慧慧竟不肯松手。 “在下略懂医术，不若让我试试？”正当慧慧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人群中走出一人，却见那人面若春风眉目俊朗，神色虽淡然但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嘴上说着救人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慧慧看，目光似要钻到她的脸皮地下，不禁令她心下一惊，借着扶王老头的空档，确认了自己脸皮并无破绽，才坦然回首淡定说道：“那就有劳这位公子诊上一诊。” 潇儿此时亦无他法，含泪磕了个头说：“烦请公子救救我爷爷……” 那男子凑过来，伸手翻了翻王老头的眼皮，又翻过他的手腕诊了诊脉，便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精巧的盒子，取出一粒褐色小药丸放进王老头嘴里。未过片刻，只见王老汉原本惨白的脸上竟有了丝丝血色，慢慢从昏迷中转醒过来。 男子重新替他把了脉搏，将小盒子中的银针拿出，银针插入王老头体内，运用内力为他打通xue脉，而银色小针则发出淡淡光芒，在脉搏中游走起来。约莫过了一刻时间，银针游走的速度开始缓慢起来，逐渐停止运转。那男子稍一施展内力，银针带着丝丝血迹噌的震出了王老头体内。随着银针的离体，王老头低吟了一声，一口浊血喷出，已经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嘴唇哆嗦了几下，总算发出声来：“潇儿……” 男子收起银针装回盒子才缓缓嘱咐：“老先生血脉已打通，静养几日便可痊愈。” 王老头费力翻身过来，伸手抓着潇儿跪拜救命恩人。潇儿眼泪扑朔，盈盈拜倒，目光在男子脸上停滞一瞬，面上已有绯红之色，她颤巍巍道：“多谢公子救我爷爷一命，小女子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 却见那男子面上一僵连眉心都跳了跳，假意咳了两声，摇首道：“在下一介游医，实受不起姑娘抬爱……” 慧慧心中憋笑险些憋出内伤，心下琢磨还好自己现在这张脸面无二两rou且其貌不扬，若不然这样天降艳福她还真无法消受。 自称一介游医的男子赶紧自兜里掏出几锭银子交给王老头，语重心长道：“两位还是快些离开此地避避祸端为好。” 王老汉觉得此言有理，逆了马老爷的愿，横行惯了的地头蛇定不会就此轻易善罢甘休。接过银两拉着潇儿连拜三下，又道了一歇感激之语，方领着孙女拜别离去。游医与慧慧见他们二人走后同时舒了一口气。 热闹看完，众人皆作鸟兽散。小武一直等在角落，他不大愿意抛头露面，见众人散去才走出来，拉了拉慧慧袖口，示意离开。慧慧觉着，即入江湖还是要做足江湖的场面，拱手正欲拜别，却听那一介游医一本正经自我介绍：“在下，蒋楠。”过了一会语气中带着试探：“不知……公子如何称呼？”然后又将目光定在慧慧脸上，是很放肆无礼。 慧慧心道，此人若不是眼睛太毒发现自己易了容貌，便定是眼睛有病竟这般喜欢盯着自己这张丑陋不堪的脸看。不过她对自己的手艺颇有自信，遂一拱手笑道：“久仰风流医仙大名，今日得见果然人如其名！在下初入江湖，无名无姓的小人物一个，单名一个慧字。”她思索着说几句客套话便走，况且自己改了性别样貌，也不便与他相交，遂用手指在柱上随意写了个‘桧’。说完，觉得江湖人还是当说点江湖话，接着说：“在下今日还有要事需办，来日重逢再与蒋兄把酒言欢。” 蒋楠心下一紧，虽感觉眼前之人极有可能是她，但声音与武功却十分对不上，兀的听到这相似的话语，许久前的记忆忽被勾起，微一蹙眉反问她道：“什么？” 慧慧见他反应颇大，忙回想自己莫不是说错了什么，思忖稍许实并未有，便道：“实不相瞒，在下正寻一位故友，不便多做逗留，就此别过。” 岂料蒋楠眸中精光一轮，贼兮兮笑道：“天下竟有这般巧合的事，在下来此也是为寻故友，不如我与桧兄一起，路上也有个照应！” 慧慧脑中万马奔腾，只感到一阵凉风飕飕自脖颈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