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内
衡鉴朝的党争不比前朝，党派数量寥寥。追根究底，大概是因为玄灵在靖武三十二年，用刀和镣铐处理掉了各大党派的头头脑脑…… 大清洗之后，直到武皇帝驾崩，玄殿都没有出现过一次像样的党争——不是没有，只是就规模和程度上来讲，要远比之前的小。 …… 衡鉴朝的党派还剩下两个，其中较大的一方当属以凤阁阁臣，和六司官僚为组成成员的“仇党”；另一个则是由一干武将组成的“鹰党”。 仇党和鹰党…… 听名字就知道谁是它们的首脑—— 虽说这几年铁鹰公爵远在边疆，可京城的鹰党，却因为有白清野治理，依旧井井有条。 作为鹰党中为数不多的几个读书人，右相大人在文官集团中混得特别糟糕。历朝历代，文人和武人就不怎么对付，在玄殿，这两种人更是不甚和睦： 边将打了胜仗，文官会参他们穷兵黩武； 边将打了败仗，文官会参他们治军无方； 边将把握战机，主动出击，文官会抨击他们擅启边衅； 边将坚壁清野，固守待援，文官会嘲笑他们怯懦畏敌…… 一来二去，戍边的白凤麟让他们给怼出来了脾气，戍边的将士也是颇有微词。 于是乎，一封朝奏，快马加鞭，从北固关直接送到了九重天。 这份奏章堪称震古烁今的独一份： 臣白凤麟启： 老子们不干了！老子们要解甲归田！ 叩请圣裁，陛下万岁万安。 玄煜：“……” 衡鉴帝懵了，他既不能准奏，更不敢驳回。想了想，连忙派人找来了右相白清野商量： 右相坐，别紧张。 你爹来信，说不准备给朕打工了。朕看了之后挺生气的，你也知道，朕一生气就想找个人撒气…… 所以你看着办吧！ 白清野心道MMP，却当即表示会意。 这边玄煜已经替他准备好了纸和笔，他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朝廷的名义给父亲写了一封安抚信； 在另一边，玄煜也没有闲着，他寻了个由头，把那几个闹事的，叫得最欢的文官给收拾了。 君臣二人联手做足了姿态，文官集团莫名其妙的就败了，而且败得还是相当的凄惨。 他们没有想到，这一脚居然踢到了铁板上——其实也怨不得玄煜偏向鹰党，谁让北疆当时正在打仗，玄煜又是那样心系边防…… 此后，文官们好长时间没再敢哔哔赖赖，也没敢再招惹边将。 …… 仇党中人多是文职，所以在军事方面的情报，知道的要远比鹰党少。 近年来，要是没有仇京做主，兵司开条，各大家族的子弟哪有机会进入部队，去混上个副将裨将参将当？ 可是仇京没有想到，他送过去的那些个少爷没有一个能帮得上忙。 个个都是烂泥，扶不上墙： 裴骜那边……他们嫌热不想去； 白疯子的兵……他们更是不敢当； 相比之下，还是西疆好—— 西疆的骁武将军洛琰与他们年纪相仿，而且管理也不严，天高皇帝远。听说别的地方的部队都要天天cao练，可在骁武卫这边，却没有这个说法。 你睡到日上三竿都没有人叫你，一切全凭自觉自愿。 纨绔们简直爱死洛琰了——大营里居然可以纵马，打猎，酗酒，赌钱……只要别做得太出格，小打小闹嘛……洛将军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西疆没有战事，没有妖魔，也没有神圣殿堂。不远外倒是有精灵族的友邦，洛琰唯一不肯松口的，就是不准他们撩人家那边的姑娘。 …… 衡鉴五年，十月廿八， 燕京城南，左相仇府。 凤阁与六司的精英们济济一堂，可容纳六十多人的大厅却仍显些许空旷。 气氛很沉闷，有异于以往。居首的仇京板着一张死人脸，用一对晦暗的眸子朝四下打望：“我们的人如何了？” “回仇相，周铮被沐离打断了两条腿，其他人也都或多或少的带点伤。” “沐守析这个匪类！明日吾誓必要参他一本！”下首有个阁臣义愤填膺地说。 他说完，其他人纷纷跟着附和…… 仇京冷眼看着一干同僚，心头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火。可他却没有发作出来，依旧面色如常地说： “半个月前，神圣殿堂的军队入境，骁武卫也因此被调动到了南疆协防——诸君家中都有投身于行伍的儿郎，最近可曾寄回过家书？对此可曾有所提到？” 一干文官面面相觑：家书？这种东西谁还有过指望—— 家里倒是收到过不少他们从西疆寄过来的账……然而家丑不可外扬，傻子才向外宣张。过了良久，才有一个伯爵小心翼翼地道： “仇相，我等亦所知不详。吾儿区区一个参将，这等大事如何知晓？” 有人起头，剩下的人便跟着切切嘈嘈：“吾子在辅兵营中任职，亦没有作战资格。” “我那不肖子被洛琰安排进了辎重营，哪有机会上战场？” “辎重营？”先前的那个伯爵露出了艳羡的神情，“令郎还真是好运。” “是啊是啊，洛琰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虽是鹰党，可他却对小辈们极好，至少没有把他们编进一线部队里搏命。” “对极！洛仲琪此人可谓是人品极高。” …… 人品极高？胡说八道！ 仇京心道。 他对鹰党，从未抱有过奢望或幻想，向来都是不惮用最坏的恶意去揣度。 在仇京眼中，那洛仲琪鬼精着呢，而且还阴坏阴坏的。 他早就听说了：此子令世家子弟自成一军，而且还将他们给划分成了二线部队。 二线部队的待遇可没有有一线部队的好，立功和晋升的机会也要比一线部队少。 儿郎们上不了战场打不了仗，就在军队之中站不住脚，长此以往，就会被裁汰掉。 其心孔艰呐…… 还好运？还人品极高？ 仇京冷笑，这帮傻子似的同僚，连让人坑了都不知道。 洛琰是不知道仇相的所思所想，要是让他知道，准能笑抽在地上。 还立功？还晋升？ 那帮文官家的少爷哪里是能上战场的料，他洛仲琪若是指望这帮玩意保家卫国，那就是对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不负责。 这群人简直就是灾难，虎狼之师都架不住他们祸害。 之所以要让他们自成一军，单纯的是怕其他人跟着他们学坏。 洛琰一向具有先见之明，自从军中出现了第一个少爷兵，他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适逢西疆无战，北疆鏖战，于是洛琰就以援北的名义，将麾下的八万骁武弓骑都调拨给了白凤麟掌管。 动作之快，甚至都没有报以兵司备案。 就连玄煜，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骁武弓骑可不是一般的部队，可以说给就给。那可是同靖武铁骑，彰武刀骑并驾齐驱的玄殿三大主力军。 这三支部队堪称陆战无敌，每年靡费的钱粮不知凡几。 现如今有三分之二在你白凤麟的手里。 这怎么能行？ 马上给朕还回去！ 玄煜给白凤麟写信，态度是相当的强硬。白凤麟倒也痛快，陆陆续续地还给了洛琰八万…… 伤兵，辅兵，和新兵。 好在玄煜也分不清楚这兵那兵，一看人数够了，就让他给糊弄过去了。而洛琰也是乐于见到白凤麟以次充好，留下自己的精兵悍将。 兵如虎狼，将军得是人中麟凤才配得上—— 洛琰心想。 他本以为那支劲旅会一直在北疆协防，却不料，局势动荡，北兵南调。 戍北的白凤麟也接到了命令，率部驰援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