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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朝闻道,夕可死矣!(求订阅)

    第340章朝闻道,夕可死矣!

    闻言。

    张良不置可否。

    这终究只是嵇恒的个人之见。

    而且天下大势变幻无常,谁又能说谁是真谁是假?

    无人敢断言。

    嵇恒列举了一下‘子产铸刑书’,来比作秦现在所谋之事,然两者又岂有可比性?就算最终子产铸刑书改变了天下旧有之形势,但那依旧还是在天下既定的范畴之内,只是将一些东西具明化了。

    也仅此而已。

    张良端起温热的茶碗,吹了吹上面冒出的白烟,小口的抿了一口,眼中露出一抹回味跟满足,他淡然道:“你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你的个人推断,又岂能真的为天下大势?”

    “而且你认为在你经手下,天下就会如你所想般变化?”

    “若当真如此,现在的共主还当是周天子。”

    “你是你,始皇是始皇,秦皇帝是秦皇帝,每个人之间,终究是不一样的,人不同,人心也不同,人心中的成见也不同。”

    “你只是一个‘臣’。”

    “你改变不了秦国的皇帝。”

    “商鞅不行。”

    “你同样也不行。”

    “你若是依旧执迷不悟,最终只会落得商鞅那样的下场,秦历代君主皆是虎狼之相,与虎谋皮,下场岂能落得了好?”

    “你莫不以为蜗居在这方寸之间,秦皇就会放过你?”

    “你眼下只是在助纣为虐罢了。”

    “天下本身有其自身的规律,用不着外力去推动,外力也难以推动分毫,你所谓的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谁为顺,谁又为逆?”

    “又当由何人来定?”

    “在你眼中你为顺,但在我张良看来,我同样为顺。”

    “这又如何判别?”

    嵇恒点头。

    他对此并没有反驳。

    也无力反驳。

    他们都是在当代争渡的人,没有成为最后的胜者,谁也无法言说谁是正确的谁是错误的,即便是嵇恒也不敢如此说。

    他所谓的正确,当真就是正确?

    嵇恒不敢轻易断定。

    嵇恒并未想就这个话题多说,淡淡道:“春秋之世,改制者强,五霸之国,无不先改制而后称霸,战国之世,变法者强,七大诸侯,无不因变法而后成为雄踞一方之战国!”

    “变法者何?”

    “革命旧制!弃旧图新也!”

    “唯其如此,才能兴盛国家,教天下得安宁。”

    “这是周代留存下来的道理。”

    “诸侯也好,秦国也罢,想长久存在,在当今天下,就只能不断改制变法,不断与时俱进,方才能一直延续国祚,在你眼中,我所为是在助纣为虐,但在我看来,我只是在帮助秦改制变法延续国祚罢了。”

    “只是很多做法不为你待见。”

    “然正如荀子所说:‘白刃加胸则不顾流矢,长矛刺喉则不顾断指,缓急之有先后也!’”

    “而今大秦正处于改制变法的阵痛期。”

    “在这个阶段,天下定然会多出很多怨念,也会滋生很多不满,但这也是改制变法之必然,你我终究是道不同。”

    随即。

    嵇恒在院中挪动步子,神色悠然道:

    “寒蝉春生秋死,不知有秋冬。”

    “山中花树有花开烂漫之时,然而终归尘土,人的生命也是如此,国之大业,亦不过如此。”

    “然花的花期只有数十日,人的寿命却能长达数十年。”

    “而始皇想谋求的帝国更是以万世计。”

    “孔子云:朝闻道,夕可死矣。”

    “然道与道之间,同样有着千差万别。”

    “在我看来,国家存于天地,亦不过光年流转,昙花一现,唯有心存正义,以天下为己任,最终才能与岁月同寿。”

    “我并不指望秦真能千秋万代,也不指后世秦皇能始终坚定的力行变法,明其法禁,我只希望在我的影响下,天下能始终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而非是在曲折的探索中,不断的付出代价。”

    “人生短暂,生命宝贵。”

    “将万万人的生命用在探索早就有脉络的事情上,实在是一种莫大的奢侈跟疯狂。”

    张良静静地听着。

    两人并未就此发生争执。

    仿佛是两位老友,在互诉着各自的抱负。

    张良平静道:“孔子说的这句话,的确引得很多人前仆后继,如飞蛾扑火般坚定向前,但正如你所说,那是你的选择,是你的道,非是我张良的道,更不是我张良的选择。”

    “我张良的道乃复国灭秦!”

    “此平生之志也。”

    “诚然。”

    “韩国复辟之后,未必能回到当初,但能见故国复辟,张良便足矣。”

    闻言。

    嵇恒摇摇头。

    张良之家门世代相韩,忠韩腐朽一世而不思离韩,的确可见张良之孤忠,然这种孤忠对天下而言,实则是一个莫大的伤害。

    张良日后也会清醒过来。

    不过未曾见到天下喋血,不曾见到生灵涂炭,张良孤忠之本性,并不会因此改变分毫,他说服不了张良,同样,张良也劝说不了他。

    两人其实早就明白这点。

    一时间。

    两人竟都沉默下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张良双眸看向嵇恒,眼中带着几分锐利,轻声道:“天下这场棋局,自来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而今你处于优势,这场棋自然当由你先下子,但这场棋局,终究不可能始终以你为主导。”

    “到那时。”

    “落子的可就变了!”

    “而距弈棋者改变已用不了太久了。”

    对此。

    嵇恒轻笑一声,眼中带着几分戏谑。

    他笑着道:“始皇的存在,的确对天下影响很大,一旦始皇出事,对整个天下都会有极大的影响,也定然会在天下造成不小的动荡,但仅仅因始皇逝去,便能让弈棋者换人,你未免太过自信了。”

    “哦?”张良眼中露出一抹讶色,惊疑道:“那在你看来,始皇若是身亡,对天下并无影响?”

    “有,但不会那么大。”嵇恒道。

    “愿闻其详。”张良目光闪烁,对此很感兴趣。

    他的确很好奇,嵇恒何以敢下如此言论?难道他当真以为靠自己跟扶苏,就能替代始皇在天下的影响力?

    嵇恒瞥了张良一眼,自是清楚张良的心思。

    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张良知道与否,对他都没有影响。

    他似笑非笑道:“始皇若是真的逝世,对天下无疑是地震般的影响,但人皆有一死,即便如始皇,同样不能免俗,这个道理,你清楚,我清楚,天下其他人同样也清楚。”

    “然这天下真正关心始皇生死的,其实就只有关中民众,以及你们这些恨秦入骨的贵族了,对于最底层的人而言,始皇若是薨了,对他们反倒是一件好事,因为会大赦天下。”

    “所谓的动荡,其实就是贵族跟士人,在地方引乱罢了。”

    “而想将这些动荡彻底弄大,最终还是得靠最底层的黔首跟隶臣,只是我不会给你们这样的机会,仅靠你们自身,难以对天下造成太大影响,你高看了自己,也小看了秦对民心的集附。”

    “始皇的身体的确没有那么好,但在药物的调养下,还是能多撑一段时间,而始皇多撑的这段时间,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了。”

    “你可知为何我会在院中绑上一块棋布?”

    张良眉头一皱。

    却是很干脆的摇了摇头。

    嵇恒笑着道:“因为我想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入局,一旦身在局中,便很难再镇定自若,也很难再保证绝对的理智,而你其实跟我相反。”

    “我是要避免入局,而你是要入局。”

    “不入局,你的一腔才智,便没有用武之地,只不过正如你前面已经猜到的一样,我这一两年,一直在有意提防着你,目的就是不想让你入局,让你始终只能游离在天下大事之外。”

    “因而我才敢这么自信放你进来,同时把这些话告诉你。”

    “因为你入不了局!”

    嵇恒淡淡的看着张良,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似带着几分玩味几分从容,继续道:“而这就是你跟我所处环境的不同。”

    “我背后站着的是秦。”

    “你背后站着的是一个被灭国的韩,以及一群心怀鬼胎的六国贵族,想要搅乱天下,想要弄得天下大乱,只能以身入局,搅动天下,不然仅凭你们现有的力量根本就掀不起多少风浪。”

    “不入局。”

    “你张良就只能是一个看客。”

    “入了局,你才是那个算无遗策的谋士!”

    张良眼神一沉。

    他冷声道:“你当真以为对我了如指掌?能控制我的一举一动?”

    嵇恒哈哈一笑,神色变得冷峻,漠然道:“这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才将这些事告诉你,因为这一两年,我想完成的事都太顺了,但我知道,越到后面遇到的阻力会越大,我是不能有半点掉以轻心的。”

    “我需要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

    “而你便是那个能让我时刻保持清醒的人。”

    “你的存在,让我不得不慎之又慎,不得不思之又思,也唯有这样,我才能做到料事于先,也才能真正的做到步步为营。”

    “只怕不止吧。”张良冷笑一声。

    他猛的挥了挥袖,眉宇间闪过一抹冷漠跟戾色。

    他冷声道:“你已经知道我怀疑到你了,因而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断定秦之变化源于你,定也会对你再三提防跟警惕,所以你把我放进来,跟我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实则只是想扰乱我的心神,让我不得不再三警惕。”

    “就像你说的,你有失败的余地,而我没有。”

    “我若真信了你的鬼话,每次做事都将你的情况考虑进去,不仅劳心劳力,只怕收效还成微,就算我有通天之能,做事始终这么瞻前顾后,始终疑神疑鬼,就算谋算通天,恐也难以维系,最终只会一步步落入到你设好的陷阱。”

    “扰乱我的心声,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

    “我没有说错吧?!”

    张良一脸冷漠。

    他前面一直有些疑惑。

    嵇恒给他说的太多了,这完全不合道理。

    虽然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一直是嵇恒占据主导,但也绝不至于嵇恒如此滔滔不绝,不仅将自己的想法说出,还各种引经据典想说服自己,以自己在外界的名声,这本就是一件不现实的事。

    嵇恒又岂能不知?

    因而只可能是另有算计。

    他曾试图去争取一些主导权,只是当嵇恒叫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他就已经陷入到了被动,加之他不清楚嵇恒的情况,因而只能任由嵇恒开口,同时寄希望嵇恒能在其中说漏嘴。

    虽然嵇恒的确有‘说漏嘴’,但那些都太笼统太板正。

    根本就不涉及具体的事情。

    只是在又听了一阵后,他陡然反应了过来。

    嵇恒这是故意在诱导自己,让自己不得不对他打起精神,若是自己真的着了道,日后想做一些事,都会付出更多精力跟心血,长此以往,且不说精力能不能跟得上,这么折腾,只怕在很多事情的处理上,都会弄得复杂。

    这无疑是掉进到了嵇恒设下的陷阱。

    一念至此。

    张良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嵇恒哈哈一笑,对此并没有否认,似笑非笑道:“所以你听进去了吗?又是如何认为的呢?”

    张良脸色铁青,却是一言不发。

    嵇恒笑容一收,神色变得严肃,他负手而立,漠然道:“你既已察觉,那我也不必再多废话了,秦之势,在我手中,已初步凝成,最终会搅动天下大势,如滚滚狼烟一般,席卷天下,将一切旧时代的残余清扫干净。”

    “在之前的大争之世中,渐渐形成了这样一句话。”

    “得民心者得天下。”

    “过去的人皆认为这民心乃贵族之心,乃士人之心。”

    “然在我眼中。”

    “这民心实乃万民之心。”

    “张良,你可敢与我较量一场?”

    “看一看贵族之谋,能否压得过民心所向!”

    张良目光微动。

    他正色道:“你就这么有信心?”

    嵇恒一脸自信道:“如何没有?你谋的是天下,我谋的是天下人,天下只有一个,而天下人则有千万之数,以千万敌一个,我若是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又岂能以天下为棋,以苍生为棋子?定一个朗朗乾坤?”

    不好写,写的昏昏沉沉的,不过这部分终于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