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你想成为英雄吗
天色渐渐地沉了下来，像一只巨兽不断吞噬着阳光，不一会儿就挂上了月亮。街上的行人已经消散，只有熙熙攘攘的醉酒汉子迈着奇特的步伐，一边走一边点头，嘴里还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连乞丐们也停下了动作，纷纷躺在自己的地盘休息，享受着其他人们享受不到的寂静。 平安镇不远处有一个小山坡儿，山坡上立着一棵秃掉了了的树，叶子没了，到是那一根根红条子在荡着。要是在白天，这里会聚集着数不清的少男少女们，他们在这儿相知相识似乎是平安镇的传统。少男少女们把自己的心事写在牌子上，用大红色的红绳串起来，挂在树枝上，然后许个愿，接着就等待心愿完成就行了。据说这个很灵，许多情侣就是通过这颗树喜结连理的。 夜色之中，一双干净的双眸之中闪着星星一样的晶莹光芒。正值初春，夜里尚未褪去冬天的萧瑟冷清。“这死老头，哪来这么大本事。”上一次小黑用石头将狗击昏之后，他就意识到这老头教给他的是很有用的东西。 微风吹过，树上拉耸的红布条子又荡了荡，映着月光到是分外别致。还有飘着的，是少年的长发。黑黑长长的头发粗糙暗沉，时刻彰显着少年的身份。小黑被微风刮过脸庞，一股萧瑟直冲冲地略过他瘦小的身子，伸进他的衣服里，钻进骨子里。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衬着月光隐隐地散发幽光。 小黑抬起右臂，举过头顶，又将自己的右腿绷直了往上慢慢地抬起，直到举过头顶，顺着手伸展的方向延伸着自己的腿。又是一阵风，小黑的头发扬了起来，黏在小黑的小脸蛋上，发尖迎着风吹过的路径飘扬。 小黑就这样笔直的左脚立在地上，右脚高高抬起，双腿绷得笔直。就像是一根树干，在凄冷的夜里，用一副英雄的样子面对着世界。 小黑的身体是火热的，这样一个奇怪的姿势，明明是静态地站着，身子却好像进行着一场战斗，有着一腔热血与激情。打远了看，这是一个勤奋刻苦的孩子，顶着寒夜在练功。事实也是如此，但是走近之后就会听到少年的嘟囔声：“老不死的，我日你个仙人板板。”人家就会说，还一个勤奋刻苦的粗狂汉子！ 小黑心想，这老不死的现在一定是躺在舒适的地上，盖着温暖的砖头，枕着柔软的大地睡觉吧。或许偷偷摸摸的把藏着的鸡腿拿出来吃。小黑想到鸡腿肚子就开始咕噜，诶，还是想一些其他的事情吧。从鸡腿的事情又想到那条大狗，自己用石子把狗打昏却是雷打不动的事实。现在回过神来想，也确是有些不可思议。 小黑摇了摇头，垂下的左手按压在立着的左腿上，轻轻地捏着自己已经没有知觉的左腿，只有那频率极快的抖动才提醒着自己左腿的存在。 “哧哧。”地底传来一阵声响，鲜嫩翠绿的草地被开了个小口子，一个地鼠钻了出来。地鼠的头部迎着月光散发出金属的光芒。待到地鼠完全窜出地表之后，却是一个木头身子，样子自然是像极了地鼠的，稍不留神就会看错。这是一个傀儡。这傀儡窜出地面之后，歪歪扭扭的走到小黑身边用头部蹭着小黑的裤腿儿。 由于缺少脊椎和关节，这地鼠傀儡弯腰的动作不是很灵活，傀儡师们一眼就能看出这地鼠的伪劣制作。是做这个地鼠傀儡的傀儡师要么是个傻叉，要么就是懒虫。所谓物现其人，人如傀儡。从这傀儡的做工就能看出这个作品作者的不正经。 小黑却是十分钟爱着这个傀儡。 一来纵使傀儡再劣质，那也只是对其他的傀儡师而言，再垃圾的傀儡师他也是傀儡师。就像再难吃的大饼它也是一块大饼。二来普通人根本就无法触及这种修行界的事物，像小黑这种连普通人都不如的乞丐能有一个傀儡，自然是当成宝贝。 “到时间啦？”小黑绷紧的神经在傀儡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放松了下了，这是老叶子给小黑的信号。小黑每天要这样练上五个时辰，而且要挑这天地灵气最充沛的地方。这里白天聚集着少男少女，只有当入夜之后开始修行，练上五个时辰满，这傀儡就会出来提示小黑。 “死老头子自己晚上要睡觉，叫哧哧来喊我，睡死丫的。”小黑左手捞起裤腿边的哧哧，右手轻轻地在哧哧丑陋的身子上抚摸。“都怪死老头子懒，没给你做好看一点。”小黑叹了一口气。 老叶子睡觉中，突然爬起来连打还几个喷嚏，把旁边睡着的白馒头吓一大跳。这也确是冤枉了老叶子，他当时为了做这个哧哧，浪费了一个打哈欠的时间，闭着眼睛随手倒弄了一下，哧哧就成型了。 这夜没睡好的有三个人，一个是经常睡不好觉的小黑，他可是在长身子的时候，真是苦了他了。第二个是老叶子，半夜起来莫名其妙打了一夜的喷嚏，虽然这是老毛病了。算算日子，好像是他教小黑修行之后就有这毛病了。最后一个嘛，是可怜的白馒头叔叔，常常睡得好好的就被老叶子十几连发的喷嚏吓醒。活生生的吓醒，缩在墙角挂着一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看着打喷嚏打个不停的老叶子。 白天的时候是白馒头叔叔活动的时候，这里叫觅食。老叶子把小黑叫到身边，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小黑，这个世界之树交给他的小子，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也该是时候去完成他的使命了。完成这个使命，就是他的任务啊，从出生之时就注定了的。小黑也瞪着清澈空灵的眼睛看他。小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老叶子这么正经的时候了。 老叶子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对小黑说：“狗蛋啊，你想成为英雄吗？”小黑听到老叶子的称呼，白了他一眼，他都准备好接受什么严肃的事情了：“英雄是啥玩意儿？” 老叶子的声音哆嗦了起来，仿佛英雄二字犹如千斤般压在老叶子身上。 “英雄啊，就是为了守护某些人，或者某样东西，能够从在前面。带着正义的旗帜，活着也好牺牲了也罢，确切地为了守护而战斗的人，就叫做英雄。” 小黑觉得很好笑：“这些人脑子有毛病吗？” “你觉得呢？” “为了使自己活下去已经是极限了，我哪里来的闲工夫管别人死活。” “当英雄不是只有牺牲哦。”小黑满脸不可置否的样子：“哦？”老叶子眼睛一眯，脸上又扬起了招牌般猥琐的笑容：“当英雄能被世人歌颂，流芳百世。有数不完的钱，吃不完的东西。这样我们就不用挨饿了。” 小黑耸了一下肩膀，老叶子把他叫过来的时候他就知道没好事。但老叶子也是很少的时候这么有激情，小黑就随便敷衍一下：“好，我想当英雄。”相当英雄自然是假的，吃饱了饭没事干？那也得把肚子吃饱了再说啊，像他们这样连饭都没得吃的乞丐，有什么资格去谈论守护？ 等到小黑睡下的时候，老叶子脸上的猥琐的笑容变得舒缓了起来，如果小黑看到的话，肯定要惊讶一番。这种慈祥神圣的微笑出现在又懒，又懒，还懒的老叶子身上，的确是一件让人感到惊悚的事。 “等你找到值得守护的那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冷清的巷子里回响起细不可闻的声音，是一个老人的叹气，或者是一个小人物的呐喊。 这是小黑睡得最香的一个早上，他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拿着剑和邪恶的大魔王交战，最后终于战胜了大魔王。大家纷纷赞扬他，把香喷喷的大馒头孝敬他，还有好多的鸡腿。小黑翻了个身子，砸了砸嘴，或许，当英雄也不错。 “狗蛋儿，醒醒。狗蛋儿，狗蛋儿。”小黑张开眼，是白馒头叔叔。小黑朝四周看了看，发现不见了老叶子的踪影。“死老头子呢，他今天怎么没喊我？” “我也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就你睡在这儿，傍边放了一个盒子和一张纸。”白馒头叔叔挪了挪身子，把盒子和纸给小黑。“我不识字，你看看写的什么。” 纸片上还有着油腻腻的油渍，小黑闻了一下，这丫又偷吃鸡腿了。 “见字如吾，狗蛋儿，这是为师最后一次喊你了。不知你心里有没有把我当做师父呢。你看到这张字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不要找我，你也找不到我。我走了以后，你往平安镇的南面走，那边有一片竹林。你就在竹林里修行，等到你能打开这个盒子的时候，你就把盒子打开。平安，勿念。哦，对了，哭的时候不要用衣服袖擦，不卫生。好了，再见了，我的徒儿。叶无忧参上。” 小黑放下自己的衣袖，让眼泪流了下了。他心里空空的，老叶子就这样离开了。他看向盒子，也许，打开盒子就有找老叶子的线索。 “白馒头叔叔，你一个人的时候不要饿着，小心北面的大狗狗。我要走了。”白馒头叔叔赶忙站了起来，说：“你一小孩儿又能去哪。”小黑摇了摇手里的盒子，朝白馒头叔叔一个微笑：“我去修行。”